竹林深处竹下客 [剑三·唐门] 作者：李唐竹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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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大师兄真的心累啊……
作者有话要说：
☆、【十六】
【十六】
“怎么？假用完了，舍得回来了？”逐觞拨开桌子上的杂物，找到了逆斩堂的人员变更册子随手翻了翻，然后提起毛笔在上面勾勾画画——
“哟，还真是数着日子，拖到最后一刻才肯回来啊。”
竹影在一旁沉默不语。
“怎么？遇到麻烦了？”
“……没有。”
逐觞见他书没话说，也知道自己这个师弟跟一天到晚叽叽喳喳没玩没了的烛雨不同：你不问，他不说话；你问了，他也未必说。也罢，他无奈一笑，兀自摇摇头：“唉，算了，没嘴的葫芦……”
竹影继续沉默，不做辩解。
逐觞撇下册子，一边将桌子上乱七八糟的东西通通拨拉到一旁，一边有意无意地瞥了他一眼，“……一个月前有逆斩堂管事的弟子来报，说在长安郊外的茶馆见到你。”
果然，他毫无疑问地看到竹影悄悄握了握拳头。
平日里逆斩堂的弟子即便休假，也要预先上报自己这期间的去处，以免一时门派有事却找不到人。竹影之前报的是去成都近郊逛逛，可这一逛居然逛到了长安去，难免令人生疑。“这事被我压下来了，说我有事临时让你顺道去长安办，因为是私事所以没算公差。”末了又不放心地补上一句——
“下次出去自己小心点儿。”
竹影心下悻悻：还好这些天军娘有伤在身，自己没有带她出去。那日他本是去长安城抓药，从城里出来又顺路去了茶馆买些小吃回去。没想到自己一时疏忽，竟忘了逆斩堂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平日里因为难保没有弟子趁着出任务的时间中途偷溜去玩的，所以时不时上面会悄悄派管事的人出去巡查。
到底是自己大意了啊……也幸亏碎痕因伤被他所在家里不让出来，不然若是被看到他跟天策府的人在一起，而且举止亲密（在这方面上碎痕一直没有很讲究，从小到大都是勾肩搭背的），难说会不会生出点儿事来。
“师兄，我……”他想找个理由搪塞下，却发现自己根本不想去解释些什么。
逐觞举起手，示意竹影不用说下去：
“我不会问你这些日子去了哪里，你也别告诉我你做了什么。”逐觞道，“你不是烛雨，我相信你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但如果你出了什么乱子——”他缓了缓，看着竹影，“要知道，上面一定会让人去收拾残局，而且那个人很可能是我。”
竹影依旧沉默。想来逐觞是把他的事猜了个七八分了。他没有挑明，只是因为他还不敢肯定而已——或者说，他根本不想去肯定。如果自己跟碎痕继续发展下去，只怕早晚会被迫在师门跟情缘之间选择一个。
“二弟，”逐觞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似乎怕隔墙有耳。“你知道，上次那件事……我没让你去，让老三去，就是因为怕你下不了那手。”
竹影一晃神：果然，烛雨那日没有在开玩笑。逐觞宁愿将烛雨从闭关中叫回来清理门户，也不放心让他去。
“其实，那件事，我本来可以自己去的。”逐觞没有理会竹影，继续说，“可是我也没去。”他轻轻地说，“因为我知道……我也下不了手。”
竹影默然。同门相残，其实是逆斩堂最可怕的事。即使不犯错，有时候为了任务的保密性，他们会选择性地派中层的杀手去执行，之后再毫不手软地将之灭口，环环相扣，让人无隙可寻。这在逆斩堂是公开的秘密，也正是因为如此，逆斩堂的众人才会拼了命地精进修为，只为了位列高级杀手、以免灭口之灾。
“所以……如果有一天，你有非走不可的理由……”逐觞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了。竹影甚至觉得，屋外风吹竹林的声音，都比师兄的声音大。
屋外远处，清潋打完饭回来了，竹影甚至可以听见她远远的、轻盈的脚步声。
但是他几乎听不见逐觞的话——
“你若非走不可……一定别让我找到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下周要去广州浪几天，于是这两天有空就尽量日更吧【←虽然数量少……
以及谢谢留言的亲啊，让我有动力将这个坑爹的没人看的故事写下去——不然我一定不可能更得这么勤快……
☆、【十七】
【十七】
不知不觉，唐家集又迎来了一年的结束。
与往年一样，唐家堡无论是外堡还是内堡，都似乎一下子冒出好多人，车水马龙，把上上下下都装饰得喜气洋洋。
年三十是所有人放下手中的活儿，准备团圆饭的时间。但逆斩堂的杀手却很少能享此待遇。
逆斩堂平时吃晚饭通常会有两个时间：一顿是在太阳下山的时候，比平常人要早一些，这是给那些晚上要出任务的人准备的；还有一顿是在子时过后，对逆斩堂的很多人来说，出完任务回来才能有时间吃真正的晚饭（烛雨这种随身带零食的小逗比除外）。
如今时至除夕，却依然不例外。逆斩堂接单，从不挑日子，即便是年三十，他们也照收不误——虽然是新年人人都要过，但如果你肯花高出平时几倍的钱，他们也不介意在守岁的时候顺手杀个人，附带送点非常规的效果。唐家堡的杀手并不喜欢制造戏剧性的死亡，但除夕夜实在是一个特别有意义的日子。大年夜，人人都忙着辞旧迎新，谁都不会去惦记那群有钱赚就不看老黄历的杀手——这让他们执行起任务来特别简单枯燥。
烛雨今年突然发现，他们家这几个人，今年竟然一个外派的都没有！能齐齐整整地围在一个老老实实守岁，这种特殊待遇他们可是好几年没享受过了！可真是稀奇稀奇、难得难得！
就说去年吧。去年是老大逐觞家的宝贝徒弟清潋被叫去成都发财了。唉哟，逐觞可真是操碎了心哟~一整个晚上看着天空唉声叹气的，就怕他家徒弟一个人守着猎物心里寂寞。于是他年夜饭全程都如坐针毡，直到他家徒弟回来。徒弟控简直没朋友！
再说前年——哎，前年唐家堡怎样烛雨自个儿都不知道。他被扔到昆仑的某个旮旯里，寒冬腊月的守在人家屋顶一个人嗑瓜子，看着里面觥筹交错人来人往美食满桌好酒不断——可就是没得吃！等到屋里酒过三巡、所有人酒足饭饱之后，他才“嘭”地一声干掉了那个肚子肥的都快流油的富商。这个时候他已经冻得手脚发红、饿得头晕眼花，瓜子都磕掉好几把了。
大前年——唉哟！噩梦！大前年竹影不在，那小霜儿可闹腾的哟……用她的说法是，那是她入门后第一次没跟二哥一起过年！那悲壮！那伤感！简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烛雨跟逐觞被她闹腾得受不了，只能求爷爷告奶奶的祈祷竹影快点回来。可想而知，再后来的除夕夜，烛雨觉得少了谁都不能少了老二那个闷葫芦——如果没有他在年夜饭上的沉默，其他人就只能被小师妹闹腾得寂寞！也正因如此，今年年前竹影请假出门，烛雨得知后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抱住自家二哥哥的大腿：哥！您除夕可千万回来啊！
大概是因为少有的人齐，今年的年夜饭显得格外热闹。
虽说逆斩堂在大年夜跟新春期间也会照常准备晚餐和宵夜，但总有些人——比如烛雨——喜欢对大锅饭挑三拣四的，坚持年夜饭就应该“吃点好的”。
所谓吃好的，其实就是要开小灶。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吃货，烛雨只要在条件允许下，对食物可不是一般的讲究。真正的吃货自己在做饭上也总有两把刷子，但是烛雨眼里，称得上烹饪大手的却是他的二师兄竹影。
不得不说，竹影确确实实做得一手好菜。他自幼便认识了好吃懒做的碎痕，所以两人一处玩耍时，经常没钟没点地闹腾；若一不小心错过了饭点，那两人的食物基本上就要靠竹影想法子去解决了。久而久之，竹影自然练就了一身钢筋铁骨。然而，即便如此，他自己本身对食物却并不挑剔。平日里，竹影的三餐都是在大食堂里将就对付，遇上有任务就更是讲究不来。用他的话来说，食堂的大锅饭吃着“还行，就是辣子少了些”。
可是烛雨不这么想！食堂那些个东西是人吃的吗？——不是！！！滚滚都不想吃那些！【滚滚：废话，我只吃竹子！
于是乎，当对食物要求很苛刻的烛雨遇到平时日对吃饭这件事不怎么上心的竹影，当然会想尽办法骗他洗手作羹。大年夜的团圆饭就是最好的借口。
逆斩堂的人对“团圆”的意识并不是很强，毕竟都是独来独往惯了的。但逐觞却一直坚持说，既然难得今年大家都在，那一定是要好好过个年的。
于是竹影做饭、烛雨烧火、竺霜添乱，也算是热火朝天，忙得不亦乐乎。
当逐觞忙完堂子里的琐碎事时，晚餐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众人入席时，清潋姗姗来迟——
“师父，东西我带来了。”只见她双手捧着几个厚厚的包裹，“让我好找，几乎把仓库都翻遍了。这下子总算把逆斩堂众人的年礼都发下去了。”她放下东西，又将仓库钥匙递回给逐觞。
“唉哟，我说小清清啊，我看你师父现在可真是离不了你咯~”烛雨边夹菜边调侃道，“他现在什么事儿都得指着你给他办，你瞧，连年礼都让徒弟去帮忙发放，真是甩手掌柜了都！你不能这么惯着他啊！偷懒会变胖的！”
“我算什么——说句不敬的，咱们师父那甩手，才叫甩得一干二净！”逐觞笑着反驳。
清潋不理他们，继续忙自己的，“这是师父吩咐了给几位师叔另外备的年礼，算是他给的，不从账上走。”她将手中的东西分别递给竹影跟烛雨，又道，“对了，师父，您让我找的那件师祖从长安带回来的大红色夹着绒的长袍子，我在咱们自己的库房里没找到，想是您自己另收着了？”
“这会子，又把那个找出来做什么。”竹影问。“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师父自己说不定都忘了。”
“本想给她的。”逐觞指指小师妹，“这丫头平日里穿得单薄，我看她穿的一直是门派发的校服，年纪小小的天天不是蓝就是黑，就想给她找件好的。”
“我无所谓。”竺霜耸耸肩，埋头吃饭。
“无妨。既没有，回头再给你找别的就是了——他们俩都有，哪有你就无所谓的。”逐觞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又冲清潋说，“吃完再去找吧。”
“哪儿还用说。”清潋打开手中最后一个包裹，边说，“师父说的那件，我虽没见过，但想来大长袄子总不会太轻便；再说红色虽然喜庆些，但总觉得不太合小师叔的性子。”清潋说着，竺霜附和着点头哼哼。“我想着，既是给小师叔的，那便要穿着艳丽，又要轻便，倒不若这件——”她从包裹中拿出来一抖：竟是一件雀金裘。这件裘斗是由孔雀金线密密麻麻地界出来的，照在灯下闪着蓝绿色的光，璀璨夺目，如翠云锦簇一般；将其披于身上，更有如孔雀之屏，华贵却不失柔美。
“——听师父说，这还是师祖游历明教时，从波斯商人手中买来的，可遇不可求。便是如当今大唐，这样的东西也找不出几件来。”清潋一边介绍，一边帮竺霜将雀青裘披上，后者显得兴奋而好奇。
“看看，连镇宅之宝都给我拿出来送人了，可见家贼难防啊。”逐觞一边喝酒一边摇头感慨，笑眯眯地看着小师妹披上雀青裘轻盈地跳来跳去。
“还别说，真是适合她。”竹影赞同道。
倒是烛雨突然间醒悟过来，指着清潋大大咧咧地嚷嚷：“老大，你看，你把这逆斩堂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该分东西该送礼的人都分了都送了，唯独她，一年到头帮你忙里忙外，事事考虑得周全详细的——你却不谢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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