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深处竹下客 [剑三·唐门] 作者：李唐竹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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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愧疚？还是怜悯？”竹影皱了皱眉，“没关系，总有这个过程。其实我刚开始的时候也会的。”
“恩？”竺霜转过头，好奇地看着他，“二哥也会？那这算不算有感情呢？我还是不是合格的杀手呢？”
“恩……”竹影想了想，“其实，后来渐渐的，杀多了、听多了、见多了，也就没有什么感觉了。”他抬头看着层层竹林中微微露出的一方天，“所谓‘无情无心’，大概就是麻木了吧。”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麻木呢？”
“你想要变得麻木？”竹影诧异，“为什么？”
“因为那样就是合格的杀手了呀~”竺霜应得理所当然。
“你那么想当杀手吗？”
“恩……”竺霜低头思考了一下，“我想跟清潋一样变得厉害。”
“那你觉得，清潋是没有感情的人吗？”竹影问道。
“恩……那又好像不是……清潋对我可好了，教了我好多东西；我做不好的事情，她总是一遍一遍地教——以前逗比教我的时候老是说我笨、学不好，可是清潋教的时候总说没关系，还安慰我说当时大哥也教了她很久之类——然后我就真的会了。”竺霜道，“还有，清潋对大哥也可好可好了！她每次出任务回来，什么事儿都要跟大哥说，像这边下了雪啊，那边有什么好玩的事儿的……我去找她时常常见到她跟大哥聊得好开心。我就从来没有跟师父可以说那些事——师父都不理我了……”
“师父忙着拯救世界呢。”竹影无奈轻笑，“所以说，其实优秀的杀手也不是非要无情的。无情无心，只能说是唐门杀手毕生追求的一种境界；很多时候为的，只是让自己在执行任务时不那么难受而已。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七情六欲都能摒弃，那边表示他对自己都不在乎；如此的话，他还会操心逆斩堂那点儿事吗？你说是不是？”
“那二哥你呢？”
“我？”竹影笑笑，“我觉得，有情也不是一件坏事啊。就像清潋会把师兄作为她的依靠，就像烛雨每次出任务回来我们都会担心他迷路，就像这阵子你不开心大家都很担心你……你觉得，这样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其实挺好的，恩。”竺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可是，那天我听到那些哭声，心里就很难受。这样就不好对吧？他们又不是自己人。”
“那是因为小霜儿内心深处是个非常温柔善良的人啊。”竹影拍了拍小师妹的脑袋，“知道为什么师兄能把清潋教的那样犀利能干，而我们以前却不怎么强迫你去学那些东西吗？”
“为什么？”
“那是因为，大师兄门下只有清潋一个人，他们要共同去承担、奋斗的东西太多了；很多事情并不是师兄愿意如此，而是只能如此。可是师父门下有我们四个，你又是最小的；很多事情有师兄们去操心就行了，你只要按着你自己的想法乖乖长大，趁着现在没有那些烦心事。我们并不想你有朝一日变得跟我们一样。”
竺霜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跟小熊猫玩着，也不答话。
“小师妹？在听吗？”竹影见她发呆，笑着问道，心中却完全不期待她的回答。
“哦。”竺霜呆呆地应了一句，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师兄笑着摇摇头，起身离去。
小熊猫在地上翻腾了两圈，大概是厌倦了，又乖乖回到了熊猫妈妈的怀里。竺霜看着互相拥着彼此偎依的大小熊猫，突然想通了什么——
所以……其实我是可以有“情”的，对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七】
【七】
“咻——”“咻咻——”
“哎哟~！”竺霜重重地摔倒在地。“好痛啊——逗比欺负人！”
站在她面前的烛雨显然八方不动不屑一顾，“这就是逐星箭的用法：把对手推离自己，以给自己保命反击的机会。”
“这么多技能，记都记不过来，怎么跟人家打……哎，好麻烦啊……我们不是有浮光掠影吗！还有飞星遁影！”竺霜拍拍身上的土，皱着脸站起来，低声碎碎念：“逗比好粗暴，别人从来不会这么打我……二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啦……”
“……隐身跟闪避，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交；而且战斗中讲究的是技能的多变性和灵巧搭配，让对手措手不及。像你这样总是三个夺魄一个追命的，一旦被打断就会错失先机；如果遇到高手近身缠住，根本连一个技能都读不完就会被秒掉。”烛雨丝毫没有听到她的抱怨，继续解释着唐门的各种技能。见她站起来了便上弩道，“起来，再来。”
“不来了！”竺霜撅嘴，“我不要跟你打——你欺负我。”
“我……？我怎么欺负你了！”烛雨收起千机弩忿忿不平，“实战技巧都是虐出来的。现在被我打，总好过以后被对手秒吧。”
“才不会！我打不过人家，还有大哥二哥呢，哼~！”
“谁能照顾你一辈子啊！”烛雨突然觉得有点儿怒。这小丫头哪儿学来的这话，怎么打都没打就想着靠别人？这样下去还得了？
“我不管，我不玩了。我要去喂滚滚！”竺霜没好气地瞪了烛雨一眼，“逗比再见！”
烛雨见状，二话不说便举起千机弩：
“咻——”
“哎哟！”竺霜被又一个逐星箭命中；这次是趁其不备，害得她在地上连滚几圈，弄得满身的泥。“逗比！你讨厌！”
“看吧，如果刚才是追命，你还能活着回来吗？”烛雨冷着脸看着她。
“我都说了不玩了！”竺霜随手捡起地上的石头便向他砸去，被烛雨轻而易举地躲开。
“——这大清早的，什么事值得这么脸红脖子粗的？”
烛雨尚未回头招呼来人，竺霜已经一个蹑云穿过他，奔到那人背后——
“呜呜呜，大哥，逗比好讨厌！我不要他教我了啦~~~我要等二哥回来，我不要见到逗比了！”
“他又怎么你了？”逐觞无奈地揉了揉小师妹的头发，同时好笑地看了一眼在一旁一脸无语的烛雨。
“他今天天还没亮就掀我的被子把我拉起来训练，都不让人好好睡觉；刚刚又一直打我，总是把我打翻在地，还凶我——而且我到现在连早饭都没吃！”竺霜逮着机会，开始一路细数烛雨的各种恶行。烛雨在旁边抱臂听着，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
大师兄一头黑线地听着竺霜严肃而愤慨的指控，虽然听来听去似乎都不是烛雨的问题。
其实逐觞心里明白，竺霜年龄不大，脾气倒不小，毛病就更多了。比如说，这人超级没有时间观念，晚上各处溜达到天昏地暗，白天抱紧被子睡到日上三竿，且决不允许打扰，不然就闹脾气；比如说，同样一件事，特别是对她不利的事情，不能要求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做，不然积累到一定量她就会开启狂暴状况；比如说，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但是按时吃饭绝对不能拖延，要不然……呃，自求多福：吃货的战斗力不可估量！
这些都是毛病，而毛病都是师兄们惯出来的——逐觞心里清楚。如果说烛雨有错，那就只有一个：你为何偏要一个早上几乎把小霜儿的所有雷区都踩了个透呢……逐觞挑眉瞪了烛雨一眼，后者默默地将自己越缩越小，最后缩成一个球圆润地滚到一边拔小草去了。
哎，毛病啊毛病，都是惯的啊。烛雨是被惯的，竺霜也是被惯的。一个邪魅狂狷不听劝，一个目中无人气焰煊，凑一起真是问题多多啊……逐觞突然发现，让烛雨在竹影休假期间负责小师妹的功课，这真是他有史以来最失败的决定没有之一。
“行了行了，今天到此为止——烛雨小逗比，去把熊猫都喂了。小师妹，走，我带你去吃早饭。”
“嗷~”烛雨委委屈屈地应了一声，闪身便不见了踪影。
小霜儿跟在师兄身后默默地走，突然拉了拉师兄的衣袖——
“大哥，二哥什么时候回来啊？”
“恩？”逐觞正寻思着，这个点食堂的早餐时间早就过了，看来只能去唐家集小吃商那儿给她买东西吃；听了竺霜的话，停下来回头看了她一眼，“你二哥昨天才开始休的假，这就想他了？”
“二哥休假了，是去哪儿？”竺霜不依不饶地追问。
“这个我可不知道，我也管不着。”逐觞拍了拍她的头，“要不你待会儿去小猪信使那儿写封信问问他？”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去玩呢？——现在出去都是完成任务，还要限时回来报告，好无趣……”小霜儿拉耸着脑袋。
“等你长大呗~”逐觞笑道，暗想：等小师妹成长到能独当一面，估计得很久啊……哎……
“哦。”小师妹无精打采地应道，接着便一路无话。
逐觞对她的反应有些吃惊，因为小师妹虽然平时不太搭理人，但也很少这么低落。他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你是不是不想让烛雨教你吗？——也罢，这水火不容的……没关系，明天开始不让他教就是了。我徒弟这阵子接了任务出门了，我也比较忙……你就当跟你二哥一起休假吧，其余的等他回来再说。哎，怎么你跟烛雨一见面就跟小猫见小狗似的呢……”千头万绪，化作一声叹息：果然毛病都是被惯出来的——可除了惯着还能怎样？
作者有话要说：
☆、【八】
【八】
竹影休假出堡的这段时间，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无人知道；但是他绝对想不到，唐家堡内的大师兄是满怀感慨地盼着他回来。
逐觞从来没有觉得他这平时一声不响只会撸木桩的师弟原来是如此重要——原来他并不是除了打木桩什么都不做，他的存在不知道为自己的日常工作减少了多少阻力！
其实比如说，烛雨如今每天闲得无聊，又不肯去打木桩，一没任务便满地找自家大师兄，非逼着插旗；明明自己火候未到学艺不精，屡战屡败这也便罢了，偏偏还屡败屡战。在外人看来这是个好学的好苗苗，可在逐觞眼里：瓜娃子你个愣头青！——你当老子跟你一样每天游手好闲什么事都不用管只知道插旗睡觉喂熊猫吗！
恩，好吧，其实一个烛雨也还是勉强能应付的：实在烦的不行了，怒骂两句，踢回去陪熊猫堆里也能让他消停一会儿。事实上如果只有只有烛雨一个逗比逐觞也就不会这么烦了——关键是，烛雨之后还有一个更逗比的：小霜儿。如果说烛雨是烦人，那小师妹就是粘人。不管多小的事情，只要她打定主意找你，那就是跑不掉、哄不走、骗不过、躲不开；她会一直粘着你，直到她得到满意的解决方式。
竺霜还有一个毛病，那就是跟大师兄“抢徒弟”。她的粘人，一半时间是粘着逐觞逼他帮自己解答各类匪夷所思的大小问题（比如说“我为什么不能把滚滚带到房间里去养”），另一半时间则是粘着逐觞要他的徒弟清潋（比如说不管人家在做什么，冲进门拉了清潋就走，谁都无法阻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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