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伏狐记 作者: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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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憾动,旁人又何尝不着急?萧桂见太守呆住,心知他亦无计可施,不禁硬着头皮便道:「要不还是把大夫找来吧?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想只要我们小心一点,大夫也不会识破照六是个男的......」
「不,桂姐。」太守也不知在想些甚麽,腾空一手来抓住萧桂,沉声便道。「若是如我所想那样的话,倒还有方法。」
「全弟!」若是有法子可寻,又怎会拖延这麽久?萧桂转脸,正想责备弟弟糊涂,谁知转目过去,却见一室金光灿灿,太守的嘴巴一张,里头竟薰出浓郁香气着来。再定睛一看,只见一颗珠子已落在太守掌心,他双目含情,望向狐狸,一下便把珠子往它嘴巴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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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牙很痛……智慧又跑了四分之一了……
太守伏狐记 31
其之三十二 返明珠
那颗珠子来历,说起来可不平常,乃是狐狸历经百年修行,好不容易才积存下来的一点道行。当日无端被太守抢去,本来已甚为冤屈。谁知珠子在凡胎肚子内一藏数年,再吐出来时竟比先时化去了许多。纵使光芒依旧,然而当日盈盈满一掌的珠子,如今却不及当年一半大小了。
你说太守一个清高道人,自不会像那些卑鄙匪徒,偷偷去窃人功力。然而那珠子终归还是化去了,那究竟又是怎麽回事?原来狐族练功,首重采补,那功力是否自己修来的,倒不是甚麽要紧事儿。是以不少千年妖狐,手下都有众多小狐为其吸聚精力,每到主人召集时候,才把各自的珠子吐出来,让主人凝聚百方的精气於一身。千年妖狐的修行越精进,变化的幻象越多,自然对整个狐群於人间立足越有利。它们彼此各取所需,共生修行,乃是千百年轮回後洗炼而成的智慧。由是用以积累功力的媚珠不论是谁人,只要吞服便会功力倍增,稍加精炼,便会化入自身的功力当中。
因此像照六这种独自修行的狐狸,对自家的珠子亦份外宝贝,轻易不得见人,怕的就是这种渔人得利的意外。偏生太守当日误打误撞把它的珠子吞了,自然教狐狸又是恨又怨,徘徊再三也舍不得走。然而关於珠子当中的细故,旁人自是全然无知。此时萧桂一瞪眼,也只觉得霎时蓬室生辉,遍体光华夺目而已。
「朱砂痣?」这时狐狸痛得厉害,见了珠子也只是惊愕,倒没力气跟太守计较它的大小。
「乖乖吞下去吧。」太守垂眼,双瞳渗满温柔水光,抚着狐狸咽喉,顺着气道便把珠子给推入狐狸腹中。
刹时一室光华,皆聚於狐狸肚皮之下。那光弧透亮,直照得人不忍睁目正视。狐狸服了珠子,气力一下子便上来了。原来当日它失了珠子,道行早就大不如前,能勉强维持人形已是上天眷顾,再要它使尽吃奶之力去生却是万万不可。所幸太守英明,这下子让狐狸失而复得,就如春雨灌地催生万物,又岂有不成之理?果然一声痛哼平地响起,低头便见狐狸腹上连连紧缩,似是要使劲把里头巨物给往下推去。
狐狸得了力气,又拚命挤了一个时辰,直到汗湿重衫,孩子仍不见下来。它心焦至极,回眸便望向太守求救。可太守也不是神人,便是自己的孩儿,也不知道该如何救起。他低头沉思片刻,忧伤却不在脸上显现,面向狐狸倒是微笑起来:「我曾听师傅说过,这世间也有别的男子会生孩子。只是他们生子却用不着『下面』使劲,只需在脥下割两道弧来,孩子便自然而然能生出来了。」
「咦?」
「可照六的肚子着实太大,照理便是割开脥下,也不下来吧?既然如此,咱们何不退而求其次,在肚子上划上一刀?」太守说来轻松,摸在狐狸肚子上的手却隐隐颤抖。「照六若是信我,我就这样把孩子取出来。」
「这......」狐狸沉思,正想道岂不是变回女子生产更妙?只是转念一想,胎儿既然是要下来的了,此时再变,只怕於孩子不利。况且它虽已取回宝珠,然而产子的损耗不轻,此时也无力再作变化。
「相信我吗?」太守的脸颊贴近,烫在狐狸额上显得份外缠绵。
「嗯......」狐狸紧闭双目,它平生最怕就是被人造作狐狸锅,剥皮去骨做成皮毛衣裳。只是此时实在是情非得已,为了子孙後代,亦只得坦荡荡露出肚皮来任人宰割。「朱砂痣,若是不行了,记着以後要拿我的皮毛给孩子造衣服......」
它这麽说了,自然是当成遗言。只是太守怎会懂得它这番自伤自怜,当下好不生气,张嘴便喝道:「说甚麽蠢话?哪有不肖孩儿用爹的皮肉来取暖的!照六的皮毛还得留着你自己用才成。」
他又气又急,下手亦快。一眨眼功夫便往狐狸肚子上划出一道光弧,还未待旁人看清楚,小心用手一分,竟是活生生的从中把人劏开。「全弟!」这下子不单是下人,便是萧桂也一脸惊惶,正想出言劝阻,岂料仔细一看,那麽大的伤口处竟不见一滴血渗出来。
他们又是惊愕,又是好奇,有几个经验老道的壮着胆子看进去,不禁连道不好:「唉呀,难怪总下不了来,原来是个横胎!」
萧桂闻声去看,当然见到两个孩儿横躺在狐狸腹中,难怪这胎会被卡得不上不下。她心里焦急,又不知道该怎麽去做,刹时弟弟的喊声唤来,倒真如当头棒喝:「桂姐,快把孩儿取出来!」
「取?哦、哦。」萧桂虽然素以泼辣著称,可看着两团血污,却也心惊。怕取得不好会伤了孩儿,又怕取得太慢会害了狐狸,如此蹉跎了好一阵功夫,好不容易才把其中一个提起来,用布帛包起来往床沿放着,接着又把另一个取出抱在怀内,回身便寻热水去洗。
「哇哇哇——」那两个孩子一浸进热水,马上便哭得吵耳非常,听那声音劲度,身子倒比他们的哥哥姐姐要强许多。
「原来这回只有两个......」萧桂深深吸一口气,也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惊喜,回头便朝太守道。「全弟,可又是两个男孩子呢。」
「是吗?」太守一笑,却似是无暇顾她。低头匆匆念了一串咒语,似是变戏法一般,合掌便抚平了狐狸肚上裂口。他把狐狸的肚皮摸了又按,似是再三确认过後,才开口与狐狸道。「照六,你可是无妥?」
狐狸此时双目紧闭,听了孩子哭声,也不敢张开。只道自己被人劏开肚皮,这下子怕已堕入六道轮回,尘缘亦只得来生再续。这时听见太守轻轻呼唤,实在不可置信,再睁眼一看,便更是看傻了眼,当下便咋舌道:「小爷的肚子没有开花?」
「是啊。」太守但亦苦笑。
「可恨啊!既有如此轻松办法,怎麽你之前还让小爷受苦?」狐狸边摸着肚皮,边暗暗咬牙道。早知道有如此便利法门,他又何必像个妇人一样又喊痛又要死的丢尽脸面,早让朱砂痣念道咒不就好了?
「嗯......」
「我看你是存心让小爷......」狐狸说着亢奋,回头正要使劲骂去。可那张总以温柔相待的脸面此际却低垂下来,滴下的汗珠点点溅到狐狸身上,它伸手一摸,只觉太守皮肉异常发烫。再要喊人,那人却是不理它了:「朱砂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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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吃固体食物……
太守伏狐记 32
其之三十三 双泪垂
那声声呼唤哀怨凄切,可太守眼睛一合,却是要待好几个昼夜後才重新睁开过来。此际只见太守眼皮微微跃动,挣扎间便裂出两道细缝。他嘴唇乾涩,也不说话,伸手却惯性往脚边一摸,碰着旁边一丛毛团便似是安心了,拨动着指尖恋栈那双三角耳朵不放。
「大人,你可无妥?」守在房中的人此时才发现他的动静,一时情急,匆忙便跑出门去唤人。「我马上就叫大小姐来。」
这情状太守看在眼内,心里也是疑惑。他哪里知道自己一睡不起,让多少人日夜挂心,当下只道自己真的是不好了,才会让下人如斯惊惶。难道真的是退步了吗?他许久没使过道法,此时心里也没有底。太守伴着床沿爬起来,盘脚正坐,正想暗自把功力运行一周天,谁知刹时心房绞痛,不得不在床上半伏下来。
「朱砂痣!」他如斯大的动静,怎麽能不惊动身旁的狐狸?只见那小东西好生精神,扬起尾巴来绕着床转了好几圈,湿鼻子碰到他脸颊上来,连连便呼着气问。「你不是又要倒了吧?」
「不是。」太守含笑答道,按在胸前的手却不轻易松开。脚气冲心,本是他小时候就有的旧疾,修道以後身子壮健起来,也就不见复发。此际心疾猝然袭来,想必亦与他妄用道术有关。世间本来就是因果相依,总没有占尽便宜的轻松门道任人去闯。
太守心里苦笑,抬头见了狐狸却仍旧和颜悦色,轻声便唤道:「照六,孩子们呢?」
「管那些崽甚麽的,他们都好。倒是你,怎麽突然就倒下来了?」狐狸一口利齿开开合合,望向太守也不知是要咬还是要扯,皱起脸面倒是一副生气模样。
「啊啊。」太守不以为然地伸伸抚平它竖起的毛发,嘴上却不说甚麽。他擅自使用法术助狐狸生产,本就是逆天而行的事,折损些许道行,亦是理所当然。当初他把珠子还予狐狸,本就抱着这种心思,不然狐狸肚子开到一半体力不支昏过去,接下来便不好办了。「那麽照六呢,你的肚子还好吗?」
他心念既起,手亦随之把狐狸抱了过来。狐狸看他脸色着实苍白,一时也不忍再作反抗,只得乖乖顺着那力度翻身,任由太守的手指贴着肚皮抚摸。
「痛吗?」太守摸着它肚上白嫩皮肉,仔细视察一遍,到确定真的没落下痕迹了,才舒出一口气来。「是我让照六受苦了。」
「不。」狐狸歪起嘴巴,倒是一脸不情不愿。再看向太守,那人果然嘎嘎在笑,便是顶着一张青白脸皮,仍不减一脸坏相。
它看着生气,猝然便翻身下床。正想再骂甚麽,却感到背後有双眼睛凝神在看自己。狐狸心里发窘,一时也说不出甚麽像样的话来,只得道:「不是要看我的崽吗?我就去给你叼来,可是两个白胖的小子呢!」
狐狸说着,四条腿脚匆匆开合便往门外奔去。那一路它走得极急,在下人腿间穿来插去,便是惊扰了人也不管了,迳自便走往它与太守的小院。它前腿刚步入院中,在门前玩着球的老大便叫开了:「狐父!爹爹呢?」
老大他们看惯了狐狸四脚下地的样子,见了兽类说话,也不以为怪。反倒是一见到狐狸原型,便抱着它的毛脖子要摸,脸贴脸的好不亲热。只怕将来长大了,会以为万物皆是如是,见了不会说话的狐狸,还会觉得古怪呢。
「谁有空管他......」话是这麽说着,狐狸瞄了一眼老大,张嘴却又问道。「刚下的崽在哪里了?」
「卢叔叔正和他们玩着呢。」别看老大长着四、五岁孩童的模样,那副机敏心思,倒不比年长的孩子逊色。一瞧见狐狸满脸忧色,连球都不玩,连忙便抱起球来便领着父亲进屋。
狐狸进屋抬头一望,果然见到它两头崽趴在一个圆球身上,睡得煞是香甜。卢元也不防它进来,一见到狐狸便像偷了米吃的老鼠一般猛然跳了起来:「你怎麽来了?」
「谁让你抱小爷的崽了?」狐狸皱眉,看向卢元,表情亦甚为复杂。「也罢,也罢,你就抱着它们跟我来吧,朱砂痣说要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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