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监低了低头,将手中的托盘扬起,说:“这就是皇上的药,梁总管让奴才送到内殿去。”声音格外尖细,像是两片碎瓷碰撞摩擦的声音。
绫香没有起疑,带着太监往内殿去。
闰月正跪在康熙的床榻前给他喂水,昏迷之中的康熙能喂进去的水不过尔尔,闰月一边喂,一边还要用帕子将他嘴角边流下的水渍擦干。
正喂着,突然听见殿内的两个宫女仿佛起了争执,她问:“怎么了?”
两人的吵闹声顿了顿,随即出来,跪在闰月面前,其中一个抢先说话,“回贵人的话,奴婢看到这本书的一角已经有些发霉,便想拿出去,等天气好了,就叫人去晾晒。”
另一个人打断她,“梁总管已经说过,殿内一切物什,清理完都要归于原处,不能私自拿出去。更何况,殿内书架上起霉斑的何止这一本书,皇上从前都不让动,你敢抗命?”
两人正吵着,绫香带着一个小太监进来,身子佝偻,帽檐压得极低,又低着头,全然看不清他的长相,绫香道:“主子,这是皇上的药,梁总管吩咐送过来的。”
那小太监将药放在桌上,看殿内情形,他突然出声道:“印儿,怎么做事这样毛毛躁躁的,梁总管叫你把发霉的书都移出去,你倒好,到现在都没动弹。”而后,他对闰月谄笑,“奴才是乾清宫的一等内监何松泉。”他微微抬头,闰月只能看见他说话的嘴巴。
一等内监,除了总管梁九功之外,就数一等内监最大了。
印儿连忙起身,“奴婢马上就办。”说着,就要去将书拿出去。
另一名宫女见此情况,马上追问说:“梁总管何时吩咐过,为何奴婢不知道?”
说话的是何松泉,“你一个三等宫女,梁总管何必事事都与你说。”
宫女被呛了一嘴,也不敢说话了。
闰月看着两人一唱一和,突然出声道:“今日是阴天,拿出去也无法晾晒,先放在殿内吧,把这事儿记好,等哪天出了太阳,再拿出去晒也不急。”
何松泉和印儿显然没想到闰月会插手,何松泉脸僵了僵,道:“贵人,这是梁总管的吩咐。”
闰月道:“无事,御膳房走水,现在还不知情况如何,你此时拿出去,万一书上被熏着烟火气,恐怕日后皇上还会降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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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松泉被噎了一句,无法反驳,印儿亦步亦趋地将书给放了回去,心有不甘。
闰月继续给皇上喂水,何松泉就像一个木头人一样,杵着不走。
闰月不予理会,他首先忍不住了,道:“贵人,皇上的药该凉了,要趁热喂予皇上服下。”
闰月应的漫不经心,“皇上嘴角干得都起皮了,先给皇上喂些水润润嗓,那药太苦,稍后再喂吧。”
何松泉咬牙切齿,“皇上服药的时辰也是太医严格规定的,贵人不该随意更改。”
“贵人可知,这一碗汤药,需要熬制整整一个时辰,耽误了药效,梁总管怪罪起来,奴才担不起这个责。”
闰月自顾自的喂水,待到一杯水喂完,她才说:“将药拿来吧。”
何松泉憋了一肚子气,恨不得当场就送王闰月归西。
他将药送药盅里倒出,滤开药渣子,还拿了把汤勺。
准备将汤碗递给绫香,不知怎的,他突然一个踉跄,手中的药碗拿不住,顿时从手上滑落下去。
清脆的瓷碗碎裂声在殿内响起,绫香没接住药碗,吓了一跳,随之跪下。
闰月赫然起身,“何公公怎的如此不小心?”
何松泉一惊。
他小心翼翼的走路,方才不知为何,只觉得膝盖被击什么东西打了一样,让他摔了药碗,前功尽弃。
何松泉不甘地跪在闰月面前,“是有人想要害奴才。”
“这殿中,只有我们五人,何公公说,到底是谁要害你?”闰月扬声问:“你们说,可看到有人害何公公摔倒?”
其他几个宫女皆摇摇头。
何松泉说不出来,印儿赶紧插话道:“何公公,不如赶紧去再熬一碗汤药来,免得耽误了皇上服药。”她又对闰月说:“贵人的衣角粘上了汤药,奴婢带贵人去偏殿更衣。”
闰月摆摆手。
在她身后,何松泉缓缓起身,一字一句说:“好,奴才,这就去再熬一碗汤药。”
话音一落,是兵刃出鞘的声音。
“啊——”绫香尖叫一声:“何公公你要做什么?”
闰月回头,直直与他对视,冷笑道:“何公公,在乾清宫动刀,不大好吧。”
她的话音刚落,殿外就响起了叮叮当当的兵戎交战之声。
转眼间,印儿也手持利刃,控制住了另一个宫女,只剩闰月和绫香主仆俩孤立无援。
何松泉瞬间直起了背脊,耸了耸肩,将帽子一抬,露出狰狞可怖的笑容。
“咸福宫王贵人胆大妄为,行刺皇上后被奴才就地正法,奴才可是救驾。”他逼近几步,低声说道:“贵人,您且走好。”
话音一落,扬起利刃就准备刺入闰月的胸腹。
“啊——”
绫香忍不住捂住眼睛又尖叫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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