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觉脸颊一阵烧红,百里屠苏连忙将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什么味道都没品出来不说,还得了欧阳少恭一个似笑非笑的目光。
“屠苏,这虽然不是什么好茶,却也需细品方知其中滋味,你这般牛饮,实在太过暴殄天物了。”
百里屠苏若无其事地把杯子放下,“我本也不懂品茶,硬做出那种模样岂非显得做作,倒不如不品。”
“屠苏倒是坦白。”欧阳少恭放下茶杯,笑道:“这茶在懂的人眼中,自然能品出其中真意。而对于不懂的人来说,不过就是一杯解渴之物罢了,只不过前者说出来要好听些而已,茶的本质却从未有过改变。”
百里屠苏闻言,隐约觉得欧阳少恭话中有话,但见他起身摘了发带,换上中衣一副打算歇息,不欲多言的模样,百里屠苏也便没有追问下去。他对某些超出自己可理解范围外的事,向来是不关心的。
片刻后,房间里熄了灯,柔和的月光从未关的窗户中洒进屋里,隐隐映出了床上两道依偎的身影,以仿佛永远都不会分离的姿态静静地沉睡着。
……
第二日早晨,欧阳少恭和百里屠苏早早便醒了,洗漱完毕后走下楼时,只看到了陵越一人,其他人估计还沉浸在梦境中无法自拔呢。
“大师兄。”欧阳少恭和百里屠苏不约而同地与他打了声招呼,走到他对面的长椅上坐下。
“屠苏,少恭。”陵越朝两人点点头,又转头看看客栈外的天色,道:“现在时辰还早,兰生他们还没醒,我们先用早膳吧,等会儿留一份给他们就好。”
“好,小二。”百里屠苏点点头,转头把小二叫来,点了几道早点,陵越再补充几道后,就决定了他们今日的早膳。欧阳少恭却是但笑不语,他并不挑食,因为他现在完全已经可以不用进食了,用膳也只是满足口腹之欲以及习惯而已。
他们点的早点很快就上来了,在三人吃得差不多之后,方兰生,襄玲果然都睡眼惺忪地走下楼来,他们身后还跟着神采奕奕的风晴雪和懒懒地打着哈欠的尹千觞。
“兰生,晴雪,”陵越见了他们,忙招呼道:“快过来用些早点吧,吃完我们就要赶往铁柱观了。”
方兰生拖着脚步走到陵越身边一屁股坐下,整个人软若无骨地靠在陵越身上,嘴巴一张表示要他喂自己,陵越虽然有些无奈,却还是顺着他的心意将他喜欢的早点送到他的口中。
风晴雪坐下拿了个包子咬了一口,用鄙夷的目光瞅着方兰生:“我说兰生,你又不是三岁小孩了,吃个早点还要大师兄喂你,羞羞脸!”
欧阳少恭也笑着点头,“是啊小兰,你现在不是花妖吗?难道还需要睡眠和进食吗?真的需要也就罢了,怎么还让大师兄喂你。”
“吃饭和睡觉是习惯嘛,一时之间改不过来。”方兰生吃掉陵越送到他嘴边的一勺粥,说:“至于让大哥喂,那是因为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早上起来忽然觉得浑身都累,一点也不想动。”
“想偷懒就直说,什么浑身都累,该不会是你昨晚偷偷跑出去玩儿了吧!”襄玲冲方兰生皱了皱鼻子,说道。
原以为方兰生会咋咋呼呼地跳起来反驳,没想到他却只是抬眼看了看襄玲,有气没力地说:“我才没有偷偷跑出去玩儿呢,我现在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其他人一听,顿时感觉到不对劲了。方兰生平时是最活泼好动的一个,今天却一反常态地赖在陵越身上说不想动,莫不是真的觉得不舒服?
百里屠苏看向欧阳少恭,后者微微凝了眉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走到方兰生身上拉起他的手给他把脉,陵越见状,心里也有些担心,忙问:“少恭,怎么样?兰生他怎么了?”
欧阳少恭摇头不语,仔细地给他把着脉,过了一会儿才收回手,用略带责备的目光看着方兰生,道:“没事,他只是真气耗损过度而已,多调息几次方可。只是小兰,你如今是因为借助大师兄渡于你的灵力才得以化成人形,以你自身的修为还不足以支撑人身,故而你每日变为人形是有时间限制的。昨夜你是否逞强并未化作碧心素兰休养?”
“呃……”方兰生的眼神心虚地飘向右边,又飘到左边,“我只是想试试,依靠自己的力量能坚持多久而已……”
“胡闹!”陵越轻斥,“你身体还未大好,修为也十分薄弱,怎么能罔顾身体做这种事?从今日起你每日化为碧心素兰休养的时间增加一个时辰,否则我就收回渡于你的灵力。”
“啊!别别别!”方兰生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苦哈哈地说:“好吧好吧,增加一个时辰……就增加一个时辰。”
见他难得如此乖觉,陵越刚刚升上心头的怒气这才消了下去。
欧阳少恭已经坐回了原本的位置,正静静地看着兄弟两人的互动,脸上不知不觉地露出了恬淡的微笑。
用完早点后,众人又略做休整,便出发前往铁柱观。陵越会御剑,其他人也都懂腾翔之术,一路上并未多做停留,很快便来到了铁柱观门前。
铁柱观是一座历史悠久的道观,虽然不如天墉城那么有名,那么庄严肃穆,一砖一瓦却也都带着历史沉淀的厚重感,无论是那附着强大灵力的青铜色大门,抑或是门外那条青石铺就的蜿蜒小路,都散发着古老的沉静的味道,一踏上去便令人不由自主地平静下来。
大门上悬挂着一块木匾,烫金的“铁柱观”三个大字光亮如新,与漆黑厚重的匾身形成鲜明的对比,但意外地和谐,并没有生出突兀感。
陵越抬头看了看,对身后众人道:“这里便是铁柱观了,非常清净,甚至有些偏僻的地方。观主是个修为高深的前辈,等下见了他,万不可失了礼数,知道吗?兰生。”
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对着方兰生说的,在场的人待人处事都有自己的一套,欧阳少恭就不用说了,看他朋友满天下就知道他深谙此道,百里屠苏向来知礼数,襄玲和风晴雪天真活泼,对谁都很有礼貌,尹千觞看似大大咧咧,但在江湖沉浮多年,自然懂得这些,故而唯一需要嘱咐的就是方兰生了。他虽然自幼熟读圣贤书,但性格太过闹腾,说话又直,总是会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得罪别人,所以陵越这才特意嘱咐他。
不过很显然,方兰生对于陵越特地说这么一句话十分不满,本来还想跟他辩上两句,想了想又闭上嘴巴,不说话了,这让以为他会大吵大闹的风晴雪和尹千觞颇为惊讶。
陵越见他虽有不满,却也没有吵闹显得很是满意,说了一句“我们进去吧”,就率先往前走去。
欧阳少恭和百里屠苏落后陵越一步走在他和方兰生身后,前者对铁柱观大门上刻着的一个小型防御阵法很有兴趣,没办法,一个有研究癖的人碰到一些自己没见过的东西总是会很有追根究底的欲-望和兴趣的。
几人刚走到门前,大门忽然自动打开,一位身着蓝色长袍,手执雪白拂尘,面容慈祥的老者出现在他们面前,笑眯眯慈眉善目的模样让人打个照面就能对他生出几分好感来。
这便是铁柱观的观主了。
“鄙人今日有感将有贵客临门,果然如此,诸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请进。”观主微一躬身向几人行礼,在他们连忙回礼后侧开了身体,示意他们进去。
陵越上前一步,道:“前辈,晚辈乃是天墉城大弟子陵越,这位是晚辈师弟百里屠苏,他们都是晚辈的好友,欧阳少恭,尹千觞,风晴雪,襄玲。此次我等来到铁柱观,乃是有一事相求。”
“鄙人明白,”观主并不吃惊,仿佛早有预料般地说:“诸位请入内一叙,恰巧鄙人也有事想请诸位帮忙。”
一行人客套了两句后便进了铁柱观的主厅,观主并没有急着谈话,而是先让人送了茶上来,趁着这段时间捋了捋自己的思绪。
与此同时,欧阳少恭略有些疑惑。本来他在江都还能感受到的妖气,现在进了源头铁柱观却反而感觉不到了,他不仅没有感觉到妖气,还在这四周感受到了一股中正平和的清气,正隐隐地守护着铁柱观。
缘何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还有一更,最近比较忙,更新不确定,大家谅解一下。刚刚背完历史码了这一章感觉脑子还是浑浑噩噩的QAQ
☆、七十一、铁柱观(一)
七十一、铁柱观(一)
欧阳少恭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椅子扶手的边缘,这是他思考时习惯性的动作,细心的百里屠苏第一时间便发现了他不知在想什么的沉思,虽然很想问,但是看到身边有那么多人,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决定等独处的时候再问。
百里屠苏这么一想又愣住了,而后在心里苦笑一下,觉得自己真是疯魔了,居然想知道欧阳少恭的所有想法,哪怕只是一个不经意的念头流转。他感觉自己现在越来越不像以前的自己了,不过他并不讨厌这样的改变。
主厅中沉默了片刻,众人心思各异,直到茶上来了才停止了他们的思考,准备进入正题。
观主是这里的主人,本该由他来开这个话头,只是关于千机铜盘这最后一块碎片之事太过重要,故而陵越思索良久,还是率先开口道:“观主,我等此次前来有一事相求,望观主应允。”
观主笑得温和可亲,“但说无妨,只要鄙人能帮的上忙,自然不会推脱。”
“多谢观主。”陵越眼中露出一丝喜色,但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朝欧阳少恭扔了个眼神,示意他来接话。
欧阳少恭当然不会让陵越失望。他先是向观主拱手行礼,而后温声道:“在下欧阳少恭,原先亦是天墉城弟子,后因种种理由不得已离开,但在天墉城上的日子在下结识了大师兄陵越与这位百里屠苏,知晓他身负凶剑焚寂煞气,性命有虞。恰巧在下于江湖游历行医之时,曾辗转得一古书,其上记载一奇物,可为他驱除体内煞气,然而寻找这奇物之前,我等还需找齐三样东西,如今我等以三得其二,得知最后一件在一处名为‘血湖’的地方,听闻铁柱观下便有一处血湖,故而我等寻来,只为入血湖查探一番,望观主应允。”
听到“血湖”二字,观主端起茶杯的手一顿,面色微变,很快又恢复了正常,若无其事道:“原来如此,虽然诸位目的与鄙人不同,但也略有相似之处,诸位,不妨先听鄙人讲一个故事。”
“观主请说。”欧阳少恭面不改色,他已经猜到观主想说什么了,无非就是铁柱观与狼妖之间的往事。
果然不出欧阳少恭所料,观主在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后,便将噬月玄帝,也就是那狼妖被封印在此的原因,以及它与上一任观主之间那些不为人知的往事。然而虽则事出有因,在听到前观主竟然以身为引,利用噬月玄帝对他的关心骗得其前来自投罗网,而后将它封印至此数百年时欧阳少恭还是忍不住脸色微变,端着茶杯的手微微收紧了一下。欧阳少恭的动作十分隐秘,幅度也很小,却依旧没有逃出百里屠苏的眼睛,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欧阳少恭因为他人之事而动容呢。
“……封印了噬月玄帝数年后,见其并未有何异动,老观主便离开了铁柱观,云游四海去了,直到如今也未曾回来看过。噬月玄帝实力比鄙人高强许多,若它挣脱了封印,鄙人恐难以将其收服,故而鄙人想请诸位出手相助,以免狼妖再度危害世间。”
观主以他的目的作为讲述的结尾,言辞恳切,态度诚挚,让人无法拒绝,可欧阳少恭却非常地不想帮他,当然,为了寻找千机铜盘的最后一块碎片,他不会直说。
“如观主所言,这噬月玄帝似乎是一个罪大恶极的妖怪?”欧阳少恭放下茶杯微微一笑,笑得温和从容却又如同一张面具一般不真实,让十分了解他的方兰生结结实实打了个寒颤。
不知危机来临的观主点点头,“这是自然,它以人为食,残杀无辜,自然罪不容赦。”
欧阳少恭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只是唇角弯起的弧度又变大了一分,语气轻缓带着冷意,“可我却觉得,那噬月玄帝并非如你所说的那般。在它生活的那个年代,饥荒,灾难,人姑且食人,更何况它本来就是一只狼,且若是以你的说法,那噬月玄帝救了上一任观主,甚至还在知道有可能是陷阱的情况下为了他以身犯险,而那上一任观主却由此来设计他,这之间该是谁对谁错?谁是谁非?你说噬月玄帝残杀无辜,你又如何知道那些被它所杀的人是为无辜?人生而有罪,不知杀害了多少自然界的生灵,这些事,又该如何清算?如何判断?观主心系众生之度量在下佩服,然而你所说的话,在下却无法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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