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仁叔。
“咳咳。”这是东方虞。
“师傅。”这是冷常盘。
“你,真是如从前一般的不可爱呢,盘儿。”
仁叔,不,应该说是梦音息,就见他歪着脑袋叹气,极是不情愿的模样伸着左手从面上撕下一张人皮面具随手扔到桌上,然后道:“本来也是没什么的,为师来寻你,不过是为了瞧瞧你近来过得好是不好,你那哥哥可是给为师来信了,说是你这些年来发生了许多事情,恐怕不太妙,才巴巴儿的来了,谁知道你竟然躲着。”
“……”
“而现在见到面了,才发现,你那哥哥信上说的,都还是轻了,你这模样,啧啧啧,可真是惨不忍睹啊!”
冷冽不语,只是低头。
“说说罢,这些年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叫你的身子破损成这副模样?”
“……”
“怎的,还是说不出口了?”梦音息挑眉。
“师傅若是有事要问徒儿,徒儿自是无不言语的,只是师傅曾在十多年前给徒儿一个任务,这个任务将徒儿拖累至今,师傅可否先给徒儿一个回答?”
冷冽说话的语气一如既往的不疾不徐,冷冷冰冰,可熟悉的人却都可以从中听出些小条小道来,这位,怕是生气了罢。
看来不是生我的气。这是东方虞的想法。
“……”梦音息侧首瞧了瞧正紧盯着他的小弟子,心口一颤,心想完蛋了,每当这人一这样看着他,就表示要不好了,于是老奸巨猾的老师傅大人赶紧开溜了。
“那什么,好像乖徒孙还在外边儿等着你醒过来的信儿呢,你跟余琊也是许久未见了,为师先出去了,你们两个好好聊着罢!”
说罢,滴溜溜走了,还关上了房门。
“阿虞,你是怎么遇上师傅的?”冷冽抬手扶额,倍感无力。
“在你家小徒弟这儿,我也不知他们两个怎的会遇在一处去了。”东方虞也无奈。
“那阿虞你,又是为何会上了岸来?”冷冽再问。
东方虞一愣,似乎已经明白了冷冽会出现在这儿的原因,“小冽你……”
“呵!”东方家主轻笑出声,他倒是忘了冷常盘总是个不按理出牌的家伙,从小到大,他就不知吃过他这脾气多少亏了,当下也不拐弯了,直问道,“你这又是要问什么,便就直说了罢,我们一道多少年的情谊,你怎的还能拿那样子的脸色来瞧我。”
冷常盘这时候的脸色的确是难看的,微微灰败的面色上,充斥着的,是寒冰一般的漠然。
“我只要知道,千庄主家的新嫁娘,可是你给掳走了?”
“……”
“吱呀~”
东方虞推开木窗,之前冷冽昏睡着,他们三人待在屋子里早就觉得闷热,却为了这人的身子而忍着不开窗,现在人醒了,可以开了。
“只管聊着开心,倒是没有感觉,外边儿是何时下起雨的。”
春雨贵如油,却也总是下得凉薄,在北方带着微寒,在南方则是多了一丝的骄矜,不肯多下,却总是在意料不到的时候又下上了。
冷冽没有言语,只是靠着坐好细细喘气,似乎刚刚说话的劲就耗尽了他的气力。
“呵!”东方虞又是一声轻笑,“你现如今倒是狼狈,又不肯说是为了什么而变成这副模样的,还要来套我的话么?”
“你只告诉我便就行了,不需要你多说,只需要说,是,抑或不是。”
“千烈风叫你来问的?”
“……”
“那倒是不可能了,他怎会有那样子的心思。”
“是,抑或不是?”
窗外一阵风雨袭来,站在床边的东方虞身形微动,却是那广袖长发随风飘动,堙没了其间的那张风华面容。
“若我说是,你又信么?”
“只你说,我便就信。”
“嗤,你总是这样,明明连当初我同千烈风之间的事儿都不清不楚的,就先打起包票来了,可见也不是真心的。”
东方虞的语调略显苦涩,这是极为难得的状况,不过在看到冷冽那双始终冷淡的双眼后,似乎还是被说服了,淡淡叹气。
“老是告诉我,这事儿,是他叫你来问的?”
“并不是,我并未与千庄主见面。”
“……也是了,他那样儿的人,也实在想不出会关心着这种事儿的。”
“千庄主为人的确较为严肃。”
这根本就不是严肃不严肃的问题吧?东方虞被冷冽的这个回答弄得哭笑不得,只得道:“只我先说了,我可不会去做那种无聊的事情,当初的事儿好聚好散,难不成这么些年后,我还会揪着这么件事儿胡闹吗?”
“那会是谁?”
“我怎知!”
东方虞的表情再次无奈,他真的觉得这一对师徒,还是这个徒弟比较难伺候一些,时不时地来些话气他。
偏偏冷冽此时的面色不好,配着他那张脸,虽说过了而立年岁,还是相当楚楚可怜,叫东方虞这个青梅竹马不忍心说他,只好道:“罢了罢了,那人的事情你也就少管吧,只是我记得,你那年好像是说了要隐居的,好避开梦叔叔,这会儿却是误打误撞,想着如何能瞒过去罢。”
“……这个不需你担心,只要师傅还不想告诉我当年的事情,便也休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事儿。”
“真是恶劣呐。”
“……麟儿呢?”
“你家的小徒弟么?这时候,应该还是在后边儿犯傻罢!”
“……”犯傻是在做什么?
米麒麟从回了宅子之后,就一直是待在离着他的厢房有些距离的后院子里,这宅子是下面人给主子偶尔来下榻准备的,里面的院子自然不会只是光秃秃的,立了座小亭子,摆上个无名的匾额,侍弄上些花花草草,四季来看,也是相当美妙的,不过这时候的小徒弟并不会有这样子的心思罢了。
“麟儿。”
听到身后有人在叫他,还是那熟悉的语调,米麒麟整个人不自觉的轻颤了一下,转身看去,那雨中的人撑着一柄花伞,伞面上洒着一副阳春三月图,衬着这春雨绵绵,倒还相得益彰。
自打抱了这人回来,把人往床上一放,米麒麟就溜到这儿来了,小徒弟这时候还不知道该要如何面对自己的师傅。
初遇夏宇,他惊为天人,虽然知道他家的师傅是不可能会出现在那种地方,也知道那位是不可能会穿那般艳俗的衣裳,可心中却不自觉念想,这可不是一个好徒儿该想的事情,所以他面色黑沉,那么之后呢,第一次见到冷常盘那般虚弱的模样,几乎以为这人已然没有了声息一般,怎不叫他肝胆俱裂。
抱着人回了宅子,放下人后就是一阵失神,这还是一个徒弟对师傅的情谊么?
还是吗?
是吗!
“师傅。”
“怎的?”
伞下现出冷冽清冷的下颚,在阴沉的雨中被点缀得分外红艳的双唇。
“师傅,你还不应该下床走动的,身子都这般的差了。”
“还好。”
前进一两步,冷冽并不打算在雨中同他家的小徒弟说话,这是要进到小徒弟呆着的亭子里去呢,谁知他才踏进去,垂下伞面想着收伞,一边的小徒弟突地往外边跑去。
“……”
冷冽不明所以,转首望去。
“师傅!”
米麒麟在雨中站定,原本十分整齐的头发被淋湿,碎发黏贴在额前,看起来有些狼狈,有些凄楚,甚有些可怜。
冷冽皱眉,“你这是要做什么?”
“师傅,麟儿仰慕您,想同您白首偕老!”
“……”
米麒麟会说出这句话,已是使尽了全部的力气,他不敢去看冷冽的神情,却又忍不住,偷偷看去,下一刻面如死灰。
因为,亭子里的人,那面色竟如死水一般黑沉,投射过来的视线亦是只是厌恶。
“你说什么?”
在昏沉的天色下,冷冽那异常妖艳的双唇轻启,却几乎将米麒麟的声息夺走。
☆、第二十章
“请冷爷安!”
东方虞喜欢雨后的秀雅,就算不是在自个儿的地盘上,也能命了下面的人给他准备好了瓜果点心,放上盅清酒,摆上把躺椅,再风流些,就是添上把折扇,摇摇摆摆,坠着的饰物乒乒碰撞,正是惬意得很。
谁知道这次的福利还未享够,刚刚躺下,抬眼就是先看见了冰着一张苍白的脸进来的自家青梅竹马,于是心情大打折扣。
唉,任谁见到一张凄惨如鬼的脸,偏偏还是一张自己熟悉的脸孔,恐怕心情都不会太好。
“这又是怎么了?脸色这般的难看?难不成在这里还有人敢欺负了你去?”
冷冽听见东方虞的问话,没有回答,只是抬眼瞧了他一下,便移开了,嘴巴上道:“进来,我有话要同你讲。”
有话要同他讲。东方虞被这话给刺激了,懒散的目光一下子便有神起来,多少年了,没人跟他说这话了,曾经这位青梅竹马最喜欢跟他讲这话,后来有了小徒弟,就不要老友了,对此,他也抑郁过(?)一段时候,现在老友再来这话,能不高兴么,立刻就答应了。
“那便进房再说罢!”
立马叫了人进来把吃食照着样子摆进屋子里面,东方虞再挥挥手,让他们下去了,才跟在冷冽身后几步外进了房间。
“你用过中饭了没有?”才踏过门槛儿,嘴巴上便问出了这话。
东方虞记着这人刚醒来不久就要下床走走,然后就没影儿了,现在回来日头都已经下去了一半,也不知到底用了没有。
“并不饿。”冷冽坐下,摇头。
东方虞对这个回答只是挑了挑眉毛,并不多说什么,“好了,那么,你是要同我说什么?”
冷冽先是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我恐怕要离开这儿了。”
“离开?为何?”东方虞摆出不解的模样,“好容易见到了梦叔叔,我想着你应该也是十分想念他老人家的吧。”
冷冽看了眼东方虞,而后道:“你就贫吧,明知我是为了躲开师傅的。”
“是啊,这我倒是也知晓的,那年你离开时便同我说过,不过这时候你不在角落里呆着,硬是出来让人碰见了,我又有什么办法呢。”东方虞无辜。
冷冽皱眉,很明白这人是在问他好端端的为何要出谷,白天里刚问过,没得到答案的这位十分的不高兴,于是叹息,开口将自己碰见欧阳明镜的事儿给说了出来。
……
“所以,你就慈悲心起,带着人出来了?”东方虞的表情像是不可思议,“难不成你是觉着这人同你的经历相似?”
这话刚出口东方虞便有些头疼了,他还真是晕了头了,感受到对面那人传过来的强烈视线,心下有些虚虚然的。
“呵,是我胡说了,你接着说罢。”那表情有些惨然,东方家主可一点儿都不想被自家的老友给记恨,这会让他十分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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