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二]此身吾身 作者:装果汁的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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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他每天晚上都非要让谢一上床睡觉,“小孩子就是要早睡早起身体才好”“我去睡了留下你一个人岂不是很孤单”“打雷了下雨了阿一是小孩子会害怕的吧我陪你一起睡”之类的理由层出不穷,一天一个都不带重样的;也除了他忽然热衷于烹饪,誓要做出一道色香味俱全让谢一哭着喊着眼泪汪汪仰着脸喊了谢衣哥哥地求他的菜肴,无奈现实太过骨感,一日三餐端上来的依旧是连闻一闻都被嫌弃的谜之料理;还除了谢衣三不五时地凑到谢一面前,无所不用其极地非得把谢一的注意力折腾到他身上,这才心满意足地跟没事人一样继续去做自己的事,丢下被打乱了步调的谢一用他那还不够灵光反应略迟钝的身体慢慢调整回原样。
谢一坐在墙角,只觉得自己在这短短几日中迅速成长,已经初步形成了泰山崩于面而色不改的从容淡定。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慢慢收手成拳,垂下眼帘,遮住了眼中的神色。
谢衣的身体,很温暖。
……太,温暖了……
“阿一,过来看看你想要什么样的手臂。”
谢衣的声音从书房里传来。
谢一眼睛一亮,站起身蹭蹭蹭走进了书房。
“不行!这样肌肉虬结的手臂绝对不可以!”
“……这个。”
“这个的话,和身体的比例倒也协调,不过还是稍微壮硕了一些,依我所见,不如这样——”
“太瘦。”
“好,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瘦!”
谢一抬手去够谢衣的毛笔,谢衣恶劣地把手举高了些,引得小家伙抿着嘴唇,使劲垫脚,连左手按在了谢衣大、腿上都没留意到。
谢衣并不是个喜欢别人对自己构思制作的偃甲指指点点的人,却觉得这样和谢一有商有量,你进我退地博弈,而后他或是自己妥协,允诺给对方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甜头,也是不错。
很是不错。
由于客观因素的原因,通常都是妥协一方的谢一可就没有谢衣这样的情调了。
抢夺失败,眼见着就要丧权辱国地被安上一条细瘦的手臂的谢一拧着眉,瞥了谢衣一眼,气呼呼地返身把那张偃甲图谱圈在了怀里,整张脸都压上去,死活不肯松手。
“……”
谢衣目瞪口呆。
“……阿一?”
他伸手戳了戳谢一的脸颊,小孩子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干脆地把眼睛闭上了。
谢衣没忍住笑出来,换了只手用毛笔笔杆又戳了戳。
“谢一?小一?一一?”
谢一抿紧了唇角,任由谢衣怎么戳弄就是不开口,细细的眉毛几乎要拧成一团。
谢衣眼中笑意越浓,悄悄地在砚台上沾了些墨,在谢一的脸上开始圈圈点点。
谢一后知后觉地睁开眼去看,他已是完工,笑的一脸温和,柔声哄着。
“先起来罢,我们再改改,改到你喜欢才行,好吗?”
谢一点点头,唇角微微弯起。
谢衣再没忍住,大笑出声,埋头在手臂里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谢一不明所以,顶着一脸的八字胡一字眉圈圈脸茫然地眨巴了下眼睛。
和谢一相处的日子,谢衣总是觉得很开心。
比他初习偃术,第一次独立成功制作出一件偃甲还要开心。
有的时候笑得过分了,隔壁家的雩风会从门外探出脑袋,一脸不耐烦地瞪着谢衣,凶巴巴地让他小声些,都打扰到他研究造型了。
谢衣一般都是笑眯眯地应下,等雩风缩回去了,继续该笑笑该闹闹,雩风却也从不会过来说第二次。
流月城中的大家想要的不多,拥有的太少,大多数时间都很容易满足,可同样的,也没有什么值得太欢喜的事情。
比如师尊,比如华月,比如瞳,比如雩风,他们拥有的比流月城中的大部分人都要多,可他们却并不开心,欢愉总是一瞬即逝,笑容也是淡淡的,带着几分难言的沉重。
谢衣已经开始明白这种沉重,他已经比其他人要快乐的多了,有时候还能让自己的快乐去感染一下师尊和其他人,可当目光投向被矩木茂密的枝桠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天空时候,却也常常有一种惆怅又忧伤的感觉。
他们的世界太小太小,越往下走,便越显得狭隘。
作者有话要说: 没啥好说的了,上班狗表示好累,不会再爱了……嘤嘤嘤
☆、心中愿
“图谱已经绘制好了,既然你我都无异议,那便一个时辰后开始。”
谢衣伸手抚摸着谢一的脸颊,眼中神色有些复杂。
“我会轻些,你痛的话,就跟我说。”
谢一定定地看着谢衣,眼神挣扎着在“你又有哪里不对劲了吗”和“”之间摇摆不定。
谢衣失笑,眼底的郁色慢慢沉下。他伸手蒙住了谢一的眼睛,声音里都带着笑意,明明有些沉重的叮嘱,到了他的嘴里却轻快了许多。
“你总是不肯与我多说些话,现在好了,只怕你接下来一段时间想说都说不了了。待到我开始改造,势必会将你体内现行的灵力回路打乱,具体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我也不知道,不过你要记住——”
“无论如何,我一直都在。”
如谢衣所说,在他对谢一现在的这具偃甲身体进行调制的第一天,谢一就失去了视力与听力,整个人站在一片令人不安而又恐惧的黑暗中,只能凭借并不敏锐的触觉感受着谢衣的手指穿花蝴蝶一般在自己身上动作。
后来,这仅剩的触觉也消失不见了。
“阿一,很快就好了,很快的……”
五月已过,流月城的气温已是低了许多,一件套着一件实在繁琐又保暖的祭司服都有些耐不住室外肆虐的寒风,可将袖子卷着露出贴身里衣的谢衣,额前却满是细密的汗珠。
他全神贯注地组装着眼前的一大堆细小零件,成功拼合成了一个部位后又小心翼翼地将它安在了面前那具已经能看出脸部大略轮廓的人形偃甲上。
新的偃甲人的面容渐渐明晰。
和偃甲图谱上描绘的一模一样的面容,与谢衣极其相似,却比他要成熟许多,五官也要更为深邃,唇角微微上扬,便是面无表情也似在温柔浅笑。
他闭着眼睛,睫毛又长又密,安静地摆在谢衣面前的小几上,了无声息。
谢一的脸是他最早刻画完的,也是最顺利的,几乎是在拿起锉刀准备好材料的瞬间,他就已经看到了完成后的谢一。
有着和他极为相似的五官,也有着和他迥然相异的气质,是他想要成为却也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成为的人。
而当完成谢一的头颅时,谢衣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他曾经无数次拆解过自己制作的偃甲,在制作人形偃甲的时候也不止一次坐在支零破碎的肢体间心无旁骛地继续拼接,就是之前,他还眼睁睁地看着谢一转个头,脑袋掉下来了,抬哥手,胳膊折成好几段。
可现在,他做出了自己心目中谢一的模样,本该满心欢喜,可放下手,看着那孤单单一个头颅摆在桌子上,没有填入眼珠的眼眶空荡荡的,了无生气,死了一般凄惨,谢衣便只觉心中一滞,揪着一般的疼痛,呼吸都在那刹那变得艰难起来。
偌大的房间里那么安静,没有以往谢一行动的时候不经意牵动了某处零件发出的轻微咔哒声,没有谢一啪嗒一声把竹简拍到地上去的声音,也没有谢一轻轻细细的说话声。
没有谢一。
谢衣这才意识到,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他的手轻轻颤抖起来,不受控制地,几乎要握不住手中的凿子。之前浑然未觉的寒意顷刻间就将他包裹在其中,从头到脚一片冰冷。
“阿一,你与我说说话,好吗?”
他轻轻地说,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一般,神色中都带着些小心翼翼。
那颗头颅带着浅浅的笑意,安静地用黑洞洞的眼窝直视谢衣。
谢衣心中慌乱又害怕,他忽然意识到,谢一的出现,实在是一件太过巧合又美妙的奇迹,那是他曾经连做梦都不曾想过的事情。
如果,这个奇迹也如同那些太过美妙的梦一般,轻易消逝了怎么办?
如果,他果真如同承诺的一般做出了自己能给谢一的最好的身体,可谢一却不见了的话,又该如何是好?
“只说一句,什么都可以,和我说说话,告诉我你还在这里,没有消失。”
谢衣有些急促地又追了一句,语调快了许多,他伸手摸上了谢一的面颊,掌心传来柔软又温暖的触感,可这由灵力回路和暖玉玉髓共同催发的暖意驱不散谢衣掌心的冰冷。
他在害怕。
谢一沉在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中,这样的情景似乎并不陌生,他几乎想要纵容自己在这片黑暗中沉沉睡去。
可不知何时下了雨,绵密的雨丝缠在谢一的身边,落在他的脸颊上、眼睑上、嘴唇上,扰的他无法入眠。
【司幽,你又睡了啊。】
【快些起来陪我玩嘛,神上总算答应带我一起去流月城了,你不是说去哪里都陪着我,怎么想耍赖?】
流月城?
……谢衣……
谢一睁开了眼睛。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大约是不能在这片令人心安沉迷的黑暗中好好地睡上一觉了,因为那样的话,谢衣会难过。
将他笼在其中的黑暗,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有光从不知名的彼端投射进来,化成细碎的光点落在谢一的手中。有一时半刻,那些光点汇聚成了四四方方四角微微翘起的灯,可最后,那些光点越聚越多,绕着谢一的身体盘旋。
好像有谁在他耳边忽然大喊了一声,使得沉寂到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见的世界忽然碎裂,那些光点受惊一般四散开来,周围重又恢复了茫茫黑暗,却又与之前有些不同。
谢一在短暂的愣怔后,终于分辨出了那再次感觉到的令人难以割舍的温暖触感,沿着脸颊的部位一点点攀爬,描摹着眼眶,细致到带出些微微的痒。耳边传来的声音也很清晰,谢一甚至颇为意外地发现自己顺利接收到了那声音里传递出的惊惶和害怕。
虽然并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情感,但这样细致的感受,对谢一来说实在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他习惯性地想要眨眨眼,却发现自己一动都不能动,像是被什么紧紧束缚住一般,只能被动地感受来自谢衣的触摸。
谢衣并不知道谢一此刻的感受,良久没有得到答复,他在满室空寂中闭上了眼睛,眉心紧紧拧起。
他忽然想知道师尊在第一次从失去记忆的小曦口中听到那句“你是谁”的时候,是不是也像自己现在一样,整个人如坠冰窟,连难过都没有了,整颗心空荡荡地,找不到着落。
谢衣苦涩地笑了,摇摇头,睁开眼。长长吐出一口气,谢衣敛去面上的一切神情,伸手将那偃甲人的眼皮抹上,毕竟不是真人,被抹上的眼皮没有因为缺少了眼珠而瘪下去,看起来只像是闭着眼睛小憩一般,浓密的睫毛投下扇形的阴影,唇角含笑,面容平和。
谢衣深深看他一眼,背过身,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继续做自己的事,实现自己对谢一的承诺。
谢衣已经接连十一天没有休息了,眼下疲倦的青黑给他年轻俊朗的面容带上了几分颓废,光洁的下巴上也冒出了黑黑的胡茬,眼睛却是很亮。他的精神始终处于亢奋的阶段,好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身后催促追赶着一样,一刻都不能停息。
心中的焦虑每时每刻都在堆积,随着这具让他倾尽了心血的人形偃甲渐渐成形,深重的焦虑中又慢慢浮现出些许惶恐和不安,以至于一直顺利的制造过程也出频频出现纰漏。
他对自己不再自信,有时候好不容易制作好了一个满意的零部件,又会在下一刻焦躁地将它拆解开来,有时候拿着自己满意的部位在偃甲身前比比划划,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鼓足勇气将它安上去,有时候莫名其妙就会觉得茫然觉得无措觉得自己在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整个人被一种莫名的悲伤绝望所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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