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二]此身吾身 作者:装果汁的杯子
Tags:情有独钟 游戏网游
“我也和你们一起去……我也是最后见他的人,应该送他一程。”
目送他三人远去,直至没入那层叠的屋脊间再看不见,谢衣方才收回视线。
之前垂握在身侧的右手在面前摊开,掌心静静躺着的魔契石仍散发着淡淡的紫色幽光,附着的魔气浅薄到不仔细分辨便觉察不出。
面具下的长眉紧紧皱起,唇角绷起冷硬的弧度,谢衣收手成拳,力道大得几要将魔契石生生捏碎,却又在棱角没入掌肉时生出的痛感间回过神,松了力道。夕阳已是落山,空中已出明月,谢衣仰起头看着那轮月中模模糊糊的暗色轮廓出神,目光晦涩难言。
作者有话要说:
☆、相邀同回
乐无异三人回来的时候,神色并未见轻松几分,反倒是比之前还平添了几分郁郁,看起来一个个都满怀心思的模样。
谢衣摇了摇头,死生一事无论何时,都无法轻忽,即便是见惯了生死的天罡,也会在生命逝去之时折下傲然的身姿。而乐无异他们,又毕竟,太过年轻。
“谢伯伯,我们回来了。”
乐无异走到谢衣面前,说话的声音显得没什么精神,与之前那副生机勃勃的活泼模样几乎迥异,整个人看起来都无精打采地蔫了下去。
谢衣心中微动,这幅模样似乎拨动了他记忆深处的某个画面,翻涌而来的熟悉感中,无可避免地挟带着对面前少年的好感。他微笑了下,神情柔软而又带着说不出的温和亲近,伸出手摸了摸乐无异的头顶,动作自然无比。
“好孩子,难为你们了。”
“……”
这只是再短暂不过的触碰,带着长者的安慰和包容,乐无异自诩常年在老爹和老娘的教育下已成长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却在此刻无可抑制地觉出些许孩童一般的委屈来。
他垂下眼帘,企图用自个儿作为男人来说有些太长太密了的睫毛遮住微微泛红的眼眶,嘴唇轻轻抿起,但巴叶小小的满是血迹的冰冷身体无时无刻不在他眼前浮现,以至于原本只是抿紧的嘴唇终是紧紧咬住,牙齿用力挤压出咯吱的声响。
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些。
“……是我的错,是我太弱小了。这样的事情,我无论如何都不想再看第二次了……”
“无异,你别这么说。”
闻人羽伸出手,因为生命逝去的悲痛已经在眼底深藏。
她长于百草谷,作为天罡,已见惯了生死,即便无论在看过多少次,都仍会为了生命在眼前缓缓逝去的感觉而无力、悲痛,却也早已做好了有朝一日命殒沙场马革裹尸的准备。
“若是你将巴叶的死揽到自己身上的话,那我的责任更大。以前,我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了,可现在……身为天罡,我无法保护同伴的安危,身为弟子,我连师父的行踪都……”
闻人羽的声音低了下去,雩风的话仍是在她耳中回荡,那种随着时间流逝、在渺茫的寻找中渐渐攀升的不安感,几要将这位素来坚韧的姑娘吞没。
乐无异敏锐地察觉到闻人羽情绪的变动,他抓了抓脑袋,露出了如同以往一般的笑容,豪气万丈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闻人,你别担心,我们不是已经找到谢伯伯了吗,你都已经那么厉害了,你师父肯定比你还要厉害,一定没事的!”
乐无异点点头,眼珠子一转,又贼兮兮地小声嘀咕了句。
“不过……闻人你可是女孩子啊,怎么比我还有男子气概……”
“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就——诶?”
本能地杠回去的闻人羽回过味儿,有些茫然地眨巴了下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谢衣看得有趣,却也没有错过这三位少年人眉目间的隐隐疲色。金乌坠地,月色如水,他依稀记得往年这个时候总会收到寨民的邀请,想来若是没有这从天而降的祸事,今夜,应也是一个载歌载舞热闹非常的夜晚。
往昔与现今的对比太过鲜明,谢衣便也不再去想,免得徒增感伤。
右手自下而上在空中缓缓划过一个弧度,轻轻压在心口,谢衣略略弯腰一礼,开口打断了乐无异与闻人羽颇有情调的斗嘴。
“三位先前与雩风一战已是竭力,如今天色已晚,不妨先移步寒舍,一夜安睡后,再做他议。”
谢衣直起身,目光正是撞上了乐无异那听见他说话就立马看过来的眼睛,比常人浅淡些许的琥珀色眼眸像是会说话一般,透着生怕被丢下的可怜兮兮味道。
那种又好笑又无可奈何的感觉再次自心底浮起,谢衣恍惚见到了百多年前的自己。还是个少年,性格跳脱却也狡猾地早早掌握了任性的尺度,恰到好处的适可而止总让人无法讨厌,久而久之,便会被那样仿佛永无止境的温暖和永不停息的热情所感染,喜欢上他三不五时的古怪主意和无时无刻的关注陪伴,那些他口中手中轻描淡写的话语和行动,在漫长的时间里,于细微处偎贴了心中的茫然与无措。
……这样的想法未免有些过于自恋,即便是已经坦然接受了自己随着年纪渐长而染上了追忆往昔的老年人的一贯毛病的谢衣,也没法再继续回忆下去。
他回过神,木质面具很好地遮掩了这个短暂的过程。
“断魂草被毁,流月城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谢某居于朗德左近,虽不敢说绝无被发现的可能,却也足以护得数日周全。”
乐无异那种被抛弃的眼神越发幽怨了。
谢衣失笑,难得地升起了些逗弄的念头,语气便也从之前的沉稳冷静,染上了些促狭的轻快。
“三位既为寻谢某远道而来,合该好生招待。可惜谢某陋居久未待客,食宿皆尽寒酸,只怕难令乐公子宾至如归啊。”
“不会、怎么会!”
乐无异果如谢衣所料,一逗便上了钩。他根本连想都没去想谢衣话里的意思,就已经忙不迭地表衷心去了。
“要是连谢伯伯您的住处都是寒酸,那我从小住的岂不是猴子窝了——呃,不对,不能这么说,这要是被娘亲知道了,绝对会被吊起来挠脚心的……”
乐无异尴尬地抓了抓脑袋,那点儿痛苦的回忆几乎一眨眼就被抛到脑后,只睁大眼睛眼巴巴地盯着谢衣看。
“谢伯伯,我去过您在纪山的居处,哪里是简陋啊,简直就是精妙绝伦、巧夺天工、匠心独运,还有那个什么——鬼斧神工!”
“多谢谢前辈收留。天罡行军之时幕天席地是为常事,我无所谓的。无异他,只要有偃甲就够了。”
“太华山寒苦,在下亦是无妨。”
“……”
乐无异默默地扭头看了下煞有其事的闻人羽和一本正经的夏夷则,又默默地转回来,瞅了瞅瞬间也跟着沉默了下去的谢衣,居然从那被木制面具遮了大半的脸上读出了些许郁闷的情绪。
登时那名为“谢衣控”的情怀就在乐无异的心中觉醒,汹涌澎湃。
“喂,你们干嘛那么认真啊,谢伯伯是在跟我们开玩笑的好吗……”
“在下也是。”
夏夷则顿了顿,面无表情地开口。
“啊?‘也是’什么?”
“……在下也是,说笑。”
“……”
“难得我们配合乐公子你说笑一次,怎么平日里能说会道的乐公子这回却,嗯,如此驽钝?”
“闻、闻人!?你居然也笑话我啊!”
谢衣笑出了声,他笑起来的声音和平日说话的声音并不太一样,没有那种不疾不徐的沉稳和平静,低低的,好听到像是有人拿着什么在耳边勾来勾去,泛着酥酥的痒意。
“谢伯伯……”
正跟闻人羽张牙舞爪的乐无异一听到谢衣的声音就乖巧下来,脸颊微红地抬眼去看他。
谢衣略略颔首,转身踏上了台阶。
“走吧。”
“走,现在就走——谢伯伯说了算!”
乐无异立马跟随,整个人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兴奋的状态。
静水湖居位于朗德寨北面的静水湖中的小岛上,往日里都被谢衣设置的幻术结界所遮蔽,传送术在此处也是失去效用。
谢衣早已不记得自己为何每至一处,都如临大敌般布下层层防范,起初偶尔还会心生疑惑,而随着时间流逝,便是连这点好奇,几也要消失殆尽。
这并不正常,百年的时光,谢衣仍能感受到自己对偃术的热爱,尽管他专研的偃甲已经从武器变成了更为平和的也更为实用的助力。百年的时光,也并未磨灭谢衣对生命的敬意,对这每时每刻都有生命诞生和逝去的广博天地的喜爱。
却独独磨灭了他曾经拥有的似乎永不消逝的好奇。
一只小黄鸡从乐无异的偃甲袋里蹦了出来,在乐无异脑袋上蹦跶了好几下后,摇身一变成了一条大鱼。
因为一些吃的就被这只鸡从竹笋包子号一路赖到这里,见识过黄鸡变大鸟的乐无异再一次被自顾自认主的馋鸡惊呆了。以至于坐着它到达小岛后都迟迟没有缓过神,顶着力竭后从大鱼变回小黄鸡的馋鸡一路走到主厅坐下。
“谢大师,在下有一事想请问大师。”
夏夷则才刚刚在谢衣示意下坐了下去,便又站起身对着谢衣一礼,难得显出几分急迫来。
谢衣仍是温和地笑着,他似乎总是这样从容不迫,沉稳与冷静已经铭刻进了他的骨血,没有什么事能令他大惊失色。而这份沉静又确实具有感染力,能够让看着他和他说话的人,也一并沾染上那份不疾不徐的气度,再难的问题也都能够迎刃而解。
他没有接下夏夷则的话,只是抬了抬手,对他做出一个往下压的动作。
“谢某看得出,先前与雩风一战对三位消耗颇大,而你二人所问之事与己又皆事关重大,若得了答案,无外乎得而欲走,失而欲离,难得安歇。谢某以为,若有疑问,也不急在一夜,三位不妨先歇下,调养生息,待得明日再问不迟,左右谢某便在此处,不会一夜间消失不见。”
他站起身,面色仍是温和,却带着些许不容拒绝的意味。
“届时,诸位有何疑问,谢某定当知无不言。”
作者有话要说: 谢衣,我男神!!!!
☆、初七你好
月至中天,谢衣却毫无睡意。
在去朗德寨之前绘制的偃甲图谱摊开在桌上,谢衣执笔静立片刻,终是将汲饱了墨汁的毛笔搁下,起身走到书架前。
弯下腰,依循着并不清晰的记忆在书架最底层摸索了好一会儿,谢衣总算从成堆的偃甲图谱里翻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偃甲盒。盒子上纹刻了细密的花纹,和他一贯的手法并不相同,勾勒出的兔子小猪小狗之类的动物的线条,显出些笨拙的童趣来。
花纹凹下的槽里,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这是……”
翻找出这么个偃甲的谢衣,自己也愣了下。
指尖顺着偃甲盒上的花纹缓缓移动,描摹着那颇为写意的线条,谢衣的眼底浮起了淡淡的迷茫,在百年时光里几乎已经将那股年少的锐气和好奇消磨殆尽,以至于在看到这偃甲盒时心中涌起的情绪强烈得有些陌生。
“这确实是我亲手所制,可为何……我竟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谢衣在椅子上坐下,手指灵巧地在偃甲盒那浑然一体的纹路上活动着。似乎从这样的动作中获得了莫名的愉悦,谢衣用左手支着下颚,只留右手继续动作,他微微侧着头打量了在自己的手下渐渐变化的纹路,唇角噙着极浅的笑容。
声明 :本站内容转至互联网,所有资源版权均为原创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版权请与我们联系,及时删除!站内所有作品、评论均属其个人行为,不代表本站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