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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太君原想说，张氏没有适龄的儿子，可有适龄的侄儿啊，卓婉言提前一步开口了，说她娘也说过类似的话。卓婉言说这话的时候，黛玉已经拉着迎春跑了，所以她比张氏说得更直白些。

 

    一家有女百家求，儿媳妇和庶女都看上了自家的亲外孙女，史太君还是很高兴的，觉得他们很有眼光。可她转念一想，就发现儿媳妇和孙媳妇是意有所指了，她们是在嫌弃贾宝玉不够格。

 

    史太君虽然有点生气，可是也不能不承认，她们的想法是对的，要是她对林如海开了这个口，只怕女婿转头就要把外孙女接走了。林如海回京后，林黛玉并没有搬回家，还是常住荣国府，只是偶尔回家陪伴父亲。林如海的态度很明确，他年纪不轻，身体也不是很好，是肯定不会再娶妻的。如此一来，黛玉的教养就是个问题，养在张氏身边，既有姐妹相伴，也能解决名声问题。

 

    张家不是普通人家，前两年才去了的张老爷子可是太上皇的老师，张氏是他的嫡出幼女，她教养出来的女孩儿，说出去就很好听，把女儿交到大舅母手上，林如海放心得很。

 

    宝黛的问题基本解决，另一件事贾瑚就更不担心了，他终于纠正了困扰自己许久的思维误区。目前，贾家在朝上最有分量的人就是他，贾敬虽然是族长，官位也比他高了几等，可遇到什么事，也会先来找他商量，更不要说那些普通族人。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要贾瑚屹立不倒，贾家就不可能有事。

 

    这年七月，司徒睿和司徒涟漪行将年满十岁。由于生而丧母，龙凤胎从小到大几乎没过个生日，便是吃碗长寿面，也要提前两日。今年不知怎地，司徒衍早早就把孙子孙女的生辰提上了议题，说十岁生辰不比寻常，必须要给他们庆祝下，还让司徒景亲自盯着，说这样才够重视，搞得他有点郁闷。

 

    贾瑚见司徒景闷闷不乐，就好奇道：“景晔，你怎么了？我看你这几天都不是很开心的样子，是因为圣人要给小郡王和小郡主庆生吗？”不应该啊，虽说龙凤胎的生辰恰逢苏悦的祭日，的确是不好大肆庆祝，可过去的这些年，司徒景每每给儿子女儿准备生辰贺礼，还是很精心的。

 

    司徒景摇了摇头，扶额道：“我是那样小气的人吗？小悦的死是意外，我从来没有算到睿儿和涟漪的头上，不是他们的错。”若不是龙凤胎自己不愿意，司徒景历来都不介意给他们庆生。

 

    “那是怎么了？”贾瑚因此更不解了，既然没有不高兴，小朋友们过生日是好事啊，像贾葳和贾蕤，还有他们的妹妹贾荷，哪个不是年年盼着，过生日可以收好多的礼物哎，怎么会不高兴。

 

    司徒景叹了口气，沉默良久方道：“父皇的身体不大好了，我很担心。”

 

    贾瑚闻言愕然，半晌方颤声道：“怎么会？我近日看着圣人，精神都还不错啊。”

 

    司徒景抿唇苦笑，笑罢方说道：“你也是说看着了，可太医告诉我说，去年至今，父皇用药的剂量几乎翻了倍。永瑜，我很怕……”由于司徒衍一向体弱多病，司徒景从小到大，都生活在随时可能失去父亲的恐惧之中。后来，贾瑚揭穿了尹美人和司徒征的阴谋，减少了和过敏源的接触，司徒衍的身体一度有所好转，司徒景之所以对贾瑚好感大增，跟这件事很有关系。

 

    可司徒衍体质不好是天生的，气疾也是从胎里带来的，年轻时候还能用药物控制住，到了一定年龄，就没办法了。本来，像司徒衍这样的身体，就该清心寡欲，静心休养，说不定能多活几年。偏偏他前一条做得很好，后面那一条却是完全做不到。登基后劳心劳力，以司徒衍的身体状况来说，是有些超负荷的，可他乐在其中，忙不来谁都劝不住，说是过度透支绝对不夸张。

 

    “景晔，没事的，圣人吉人自有天相。”贾瑚安慰着司徒景，却没办法说服自己。

 

    在司徒衍的坚持下，龙凤胎的十岁生辰过得有声有色。那一日，司徒衍把御花园腾了出来，留给孙子孙女玩，还下旨把朝中伯爵以上勋贵和三品以上官员家里年满七岁不足十二岁的儿子女儿、孙子孙女通通召进了宫，陪着小郡王和小郡主庆生。为了不给小朋友们增加负担，司徒衍自己没在生辰宴上出现，还严令司徒景也不准出现，要是有他们在场，孩子们就要拘束了。

 

    司徒景历来孝顺，又疼爱儿女，哪有不答应的，干脆趁着这个日子，跟贾瑚一起，陪着司徒衍出了趟宫。依着司徒景的意思，他们在内城逛逛就好，毕竟是微服出行，再远就麻烦了。

 

    谁知司徒衍根本没兴趣逛街，他就去了趟苏家。苏怡的儿子女儿都进宫给龙凤胎庆生了，他本人也在礼部忙碌，家里就只有简曜在。简曜是简皇后的侄女，跟姑父和表哥都很熟悉，虽然惊讶于皇帝的任性之举，倒也没有搞得苏家人仰马翻。毕竟，苏家是司徒衍的母家，是司徒景的岳家，他们父子过来，也不是特别令人惊讶的事，倒是贾瑚也随行而来，让简曜颇有些意外。

 

    司徒衍没在苏家停留太久，他见了简曜和她的小儿子就去了苏怡的书房。很多年前，在司徒衍还是太子的时候，这里曾是苏锦然的书房，他时不时就会过来，跟表哥挤在一起看书写字。

 

    时光如水，匆匆而过，早就换了主人的书房已经不是司徒衍记忆中的模样。苏锦然才华横溢，却没有出仕之心，他的书法和字画，都是飘逸华丽的风格。而苏怡不同，他文采不输父亲，却很少作策论之外的文章，苏怡和苏锦然，除了相貌的些许相似，简直就是截然相反的。可是这样的苏怡，偏偏就是司徒衍教出来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让苏怡成为他怀念的那个人的模样。

 

    司徒衍在怀旧，司徒景也是，他去了趟被苏家人封存起来的苏悦故居，找了两件她生前用过的物品，打算待会儿带回宫里，当做是苏悦送给孩子们的生辰礼物。贾瑚不好跟过去，就留在外面跟简曜说话，虽然早已嫁人生子，可简曜的性子和脾气，跟婚前却没什么变化，看得出来，苏怡对她很好。随意拉了两句家常之后，简曜突然说道：“你知道吗？我哥还没成亲？”

 

    贾瑚默然颔首，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昔年司徒景的四个伴读里面，他跟简明的关系是最好的。简明为什么不成亲，他也是知道原因的，因而笑道：“下次见到阿明，我会劝劝他的。”

 

    简曜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跟你说，如果我哥跟你联系，麻烦你告诉我，我父亲已经发话了，再也不会逼他成亲，让他不要跑得太远，什么时候想家了就回来看看。”

 

    贾瑚不肯成亲，用的是封建迷信手段，因为司徒景在京城，他哪里也不能走。而简明用的是拖字诀，他没有明确说过自己不娶媳妇的话，但他一年年在海上漂，先是欧洲，再是美洲，后来澳洲也去过了，就是不肯回家，他的态度让安远侯愤怒，也让简曜五味陈杂，她知道她的哥哥为什么不肯回家。

 

    “我会转告他的。”贾瑚笑着点头，至于简明听了有何行动，就不是他能想到的了。

 

    贾瑚没有跟简曜说上几句话，司徒景就跟着司徒衍一起出来了，一行人打道回宫。

 

    龙凤胎的十岁生辰过后不久，司徒衍就病倒了，病得很重，太医们聚在一起商量很久，最后不得不告诉太上皇和太子殿下，他们已经无能为力了。司徒景气得想砍人，终究还是忍住了，他就是把所有的太医都砍了又怎么样，还不是没人救得了司徒衍。太上皇脸上的悲切之色比司徒景更重，他做梦都不会想到，他一生最疼爱的嫡长子，便是君临天下了，还是走在了自己前头。

 

    “傻孩子，别哭了，每个人都会有这么一天的。”可能是早有心理准备的缘故，司徒衍的语气很平静，仿佛他即将迎来的，并非死亡，可司徒景却因为他的话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睿儿，你以后就是太子了，有事要多帮着你爹爹，知道吗？”

 

    司徒睿含泪点头，却是死死咬着牙关，坚决不让眼泪流下来。

 

    “涟漪，你的女王封号，将来也去找你爹爹要，皇祖父……咳咳……”

 

    “不要，不要爹爹给，我要皇祖父，呜呜……”女孩子难免更感性一些。

 

    “父皇，请恕儿臣不……”司徒衍的最后一个字并没有说出来。

 

    “皇儿，皇儿！”太上皇惊呼一声，突然晕了过去，他不接受这样的事实。

 

    永和十二年八月十九，夏英宗司徒衍驾崩，享年四十五岁。

 

    八月二十，退位多年的太宗皇帝驾崩，享年七十岁。

 

    短短两天，前后两任帝王相继龙驭宾天，大夏朝陷入了开国以后最悲伤的日子。

 

    司徒景就是在这样悲伤的氛围中登上帝位的，年轻的皇帝早在还是皇孙的时候，就开始涉足政事了，虽然情绪上悲伤不已，可是整个国家的运行，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依旧是有条不紊。

 

    次年，司徒景改元崇光，长达四十年的崇光之治拉开了序幕。

 

    在崇光帝的时代，荣国公贾瑚的名字是必须被人提起的。这位出生勋贵世家，却以传胪身份出仕的一代名相，被后世记住的不是他的文治武功，而是以贾氏蒸汽机为代表的一系列发明。

 

    明君贤臣，千古传诵，他和他的故事，是牢牢镌刻在史书之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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