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赵吏叫来了摆渡人把逃了三十多年的鬼魂给领走了,在他彻底离开的时候,冬青蓦地闭上了眼——久违的阳光刺痛了他,重新见到这个世界真是有一种感动到想哭的冲动。
赵吏上车见他爬在驾驶台上一动不动,后脑勺有一根头发翘起来,像根调皮的野草。
“来,给你看看他照片儿。”
冬青接过照片,那上面的青年笑的很温和,一点都不像是故事里那个发狂的人。
“感觉上很像你是吧,兴许这就是盯上你的原因。”
“放心吧,如果一个人不爱我,我不会纠缠下去的,给爱的人幸福,好过于苦苦痴缠彼此都不好过。”
“没事儿,小冬青你要是爱上哥哥我了,哥哥我一定勉为其难的也爱你一下的。”
“……滚!”
赵吏侧脸看着他,觉得这事情是在开玩笑嘛?这么个好脾气的圣母到底哪里像那种自作孽不可活的人了,怎么就盯上小冬青了?!
哦,也对,人家有眼无珠。
“快走啊,我还饿着呢!昨儿根本没吃饱!”
“老子又不是没伺候你吃饭!好意思说饿?!”
“赵吏你大爷!你他妈试试那种情况能不能吃下去!”
赵吏梗了梗脖子,觉得冬青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不对,是重见光明的冬青一点也不可爱!
“两天没上班,扣工资!”
“哦,好呀,你赶明儿请个瞎子来收钱,你扣我工资我绝对不会说半个不字!”
“嘴皮子见长啊,冬青你这几天被我伺候的太好了欠收拾了!”
若说你是一条溪流我是那个路过的旅人,希望你赐予我一滴解渴的水。
然后,我会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这是我一个人的旅程,我不能挽起你一起上路,如若强求,会伤了你也伤了我自己。
我会记得你。
只要你开心只要你还带着灿烂如同阳光的笑容。
那我就再也没有什么牵挂。
路,还很漫长。
-END-
作者有话要说:
☆、若初
1.
江南烟雨时节。
屋外雨帘潺潺而下,浸润了一整个天地。
屋内昏暗,雨水沿着墙壁往地面上缓缓的淌,缓缓的,淌成了一条小河。
他站在屋檐底下看到了远处迷茫的人影。
那个少年穿越重重雨幕而来,脚步漂浮,踉跄着朝着家走来。
青色的粗布衣袍沾染了烟雨,把人化成了一幅画。
一切重回最初的时光,那些墨色在画上淌成点点的情愫。
我对你的情愫,在几百年后,还是没有浮出水面。
都沉下去了,沉啊,沉啊
最后沉作了你窗前的白月光。
沉作了我心头的朱砂。
不疼不痒。
横亘在心上。
是一座几百年的山脉,遥远,难以触碰。
2.
新闻在播交通事故,三车连环相撞,就在与便利店一街之隔的地方,夏冬青收钱的时候晃眼看到在暴雨里匆匆驶过的救护车,而后赵吏出现在街对面,顶着暴雨冲了进来。
“诶,我说,这雨也下的忒带劲儿了,下了快有一小时了吧?!”
“你这从哪儿来啊,也不打把伞。”
赵吏抹了一把满头的雨水,钻到柜台后面自给自足舀了满满一大碗关东煮,稀里哗啦吃起来。
“快别提了,前街那车祸死了起码十来个人,我收魂还来不及哪儿有闲工夫找伞,饿的受不了了先过来吃点东西,待会儿还要去继续干活。”
电视上还在报车祸的情况,夏冬青愣愣的看着,突然灯就灭了。
“诶?停电了?还是保险丝又烧了?”
赵吏咬下一个鱼丸探头看了看。
“小冬青注意智商啊,看看,对面也黑了,只能是停电了。”
雨还在下,不见停,夏冬青摸黑到柜台底下摸出块毛巾递给赵吏。
“吃完了快把头发擦干了,待会儿病了。”
“哥哥身强力壮不怕!……就是有点儿影响造型,小冬青赶紧来帮我擦擦,我赶紧吃完去干活儿。”
翻了个白眼,把毛巾按到赵吏的那搓天天换颜色的毛上开始慢慢的擦。店里黑黢黢的,关东煮不再冒气泡,整个天地就剩下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低头看着赵吏吃关东煮,夏冬青也觉得有点饿了,舔舔嘴唇,蓦地想起自个儿已经吃了三天的泡面,顿时有点悲从中来。
“我说老板。”
“啊?”
“能不能先把前几个月的工资发我点,我三天没好好吃饭了。”
“啊?店里那么多东西,随便吃啊,最后算在工资里就好了嘛。”
去年买了个包,赵吏你大爷的老子吃了三天泡面了,再吃下去我以后就改名叫康师傅了!
“您能让我吃点正常的东西吗?!”
“喏,关东煮。”
擦头发的手停了,赵吏嘴里正嚼着虾饺,忽然被头上的手狠狠往下按了一下,整个脸差点给埋进碗里去!
“夏冬青你这是想造反啊你!”
“早想造反了!遇到你这种不发工资的老板,傻逼才肯给你干下去!”
“冬青这就是你不对了啊,我可从来没觉得你是傻逼。”
“……”
面对这么无赖又装逼的老板除了翻白眼也别无他法了,夏冬青甩开毛巾,暗搓搓的摸黑从架子上翻出一盒泡面,也看不清楚是什么味道的,将就着撕开拆了调料包又去找保暖壶。
我得想办法换个工作。
夏冬青恶狠狠的挑起一叉子面。
这日子没法过了。
瞪着眼睛咬下第一口,差点没把叉子也给咬断了。
明天起我就叫康师傅,哦,不,夏师傅。
现在在嚼赵吏的肉,面条是他的筋,鱼板是他的肉,汤是他的血!
呕,不行,有点恶心。
“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呢?”
“没,没……”
放下碗,赵吏擦了擦嘴,吃饱了得继续干活儿。外面雨没有停,夏冬青蹲在柜台后头吃面懒得搭理吸血鬼一样的老板。
“我走了,明天回来补发给你点工资,看你这怨的,跟上辈子都没……”
“啊?没什么?”
“没做个饱死鬼似的!吃你的面去,我走了。”
“哦……”
3.
初次见他是在一个深夜,三更天,明月如同一柄利刃悬在半空里,尖端带着一点促狭的光芒,落在墙砖上铺了一层白霜。
他从墙角过来,躲过打更的视线,到了大院后墙底下,三两下便攀了上去——身手矫捷堪称惯犯。
有钱人家常年闹鬼从何而来,不是冤仇不是报复,而是深更半夜墙底下的一抹黑影。
他爬到屋顶上,掏出一支小竹筒,小心翼翼的往屋梁上撒着什么,不一会儿,那里就泛起了几团蓝色的火光。
鬼火在月光底下轻柔的跳动着,院落里传来尖叫声。
而后一只死猫被从屋顶扔了下去。
又是月色明媚的一夜。
若说白霜为何,便是青砖上的光。
便是你隐藏着一点笑意的狡黠表情里透露出的喜悦。
四更天了。
4.
车祸现场很是混乱,赵吏站在街旁拉着一个支离破碎的魂魄让他在自己手机上按下了指印。
“好了,你在这儿等着吧,还有半小时就十二点了,到时候我把你们一起带着走。”
“那个,我想问一下?我还可以投胎转世吗?”
赵吏抬起眼皮看了看眼前被玻璃碴横穿了半个脑袋的鬼魂,撇嘴说道:“当然可以,不过要等三百年,这场车祸你是主责,总该要去地府受点苦才能安稳去下一世的。”
“也对……也对,我犯的错……受罚,是应该的。”
鬼魂囔囔自语的呆在了一旁,完好的一边眼珠子无神的转了个圈,然后停滞了。
赵吏在给下一个鬼魂做户口登记,这场车祸三车相撞,夹在中间的是一辆载满游客的大巴,所以死亡惨重,赵吏要收拾了现场滞留的鬼魂还得去追逃走的几个。他望着逗留在四周的鬼魂,血腥味在空气里愈演愈烈,警察医生还有围观的人都在张望地上的尸体,谁也注意不到在路边一直拿着手机做记录的黑衣男人。
他也算是在职时间很长的摆渡人了,千百年来见过的死亡比吃过的饭还多,这些死去的人们,或是进入地府去偿还上一世的罪孽,或是安安乐乐投胎前往下一次崭新的生命,命之所定,人人都有自己该前往的地方,这些地方也许是好的,也许是不好的,总的来说也算是个目的地。
夏冬青的目的地在哪里?
夏冬青悄悄地躲在柜台后头吃痛恨的泡面的情景让赵吏想起了很久远的事情,已经远到快要记不清了。
“吏哥哥!”
“诶,木兰?”
木兰领着几个鬼魂过来,递给赵吏把伞:“上头说这边有点乱,让我过来帮个忙,雨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停,吏哥哥你还是打把伞吧。”
接了伞,赵吏隔着雨帘像是看到了很多年前的影子。
“我想起了六百年前。”
“嗯?”
“我送走过一个朋友,六百年后又见到了。”
那天也在下雨。
他从雨幕里跑来。
和往常一样的青色袍子有点乱的发髻。
只有屋里的人知道,跑来的已经不是活人了,他已经死了。
冬青,你上辈子还真的没有做个饱死鬼。
旁边摇摇晃晃走来一只魂,他呆滞的愣在了赵吏面前,胸口插着一块硕大的碎玻璃,脑袋几乎都要血肉模糊了。
“先生,这是……哪儿?为什么,别人看不见我?”
赵吏斜睨一眼,淡定的抓过这只鬼的手在自己手机上按下印记。
“因为你死了,在这儿等着,一会儿就可以和我走了。”
“死了?我……死了?”
不肯接受自己已经死亡的鬼实在太多了,如此固执不肯舍弃的自言自语赵吏听到耳朵都快出老茧了,他摇摇头,不打算搭理。驻足不前的鬼淋着大雨,胸口渗出的血混合着雨水流到地上,红的血黑的泥,都搅和在一起了。就在赵吏没有注意的刹那,这只鬼忽而转变了一个态度——他拔足飞奔了出去!
“卧槽!这他妈还把不把我放在眼里!”
木兰逃出弩箭作势追上去被赵吏朝前一步拦住了去路。
“木兰你在这儿看好!”
5.
下弦月躲在树梢后不动声色,河水自远处蜿蜒而来,又安静的消失在了更远的地方。金二顶着一头湿淋淋的乱发颓然地坐到树底下——他被吓坏了,河水浸没了他的口鼻,他差一点就被淹死在这里!他勉力撑直身子,探头探脑的去看河面,很平静,先前哗啦作响的水声已经被暗淡的月色吞没了,只剩下谜一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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