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惊讶于剑者的话语，魔物终于开口：

　　“吞佛童子，是魔物！”

　　“剑雪无名知道！”

　　“那汝为何而来？”

　　“为带回剑雪无名惟一的朋友，惟一的挚爱，吞佛童子！”

　　“哈哈哈哈……”魔物仰天长笑，“汝现在倒是记得清楚！”

　　“一剑封禅，是个执念深重的人，他认定了一件事情，即使是重伤昏迷，也可以只凭意志坚持着战斗，这，与你不同么？”

　　朱厌微动，一道剑气直射而来，剑雪无名不闪不避，瞬间，肩上衣物浸满血迹。魔物似有惊讶，声音却不动声色地冷酷依旧：

　　“不要在吾面前提他的名字！汝要找的，始终是不存在了！”

　　“吾要找的，是吞佛童子……”

　　话声未落，又是一道剑气，比上一道力度更强悍，打在已经受伤的肩头，透射肩胛骨的剑气，夹裹着血雾撞上身后的树，居然将一抱粗的树干贯穿。剑者对肩上汹涌而出的血流置若罔闻，仿佛感受不到任何的痛楚，声音依然平静而坚定。

　　“你就是你，是魔界战神，也是自由的浪者，那个在篝火边讲双邪故事的魔物……”

　　魔物突然记起来，很久以前，有个人顶下了被世人追杀的恶魔之名，一剑封禅怒气冲天，坚定不移地认定他的好友，只是梅下吹奏叶笛的淡定剑客，绝不承认他是罪恶滔天的魔……

　　“够了!”再一道剑气，直中剑雪胸口，尚未痊愈的伤口刺痛，一口鲜血喷洒出来，魔物的身影似乎有一瞬颤动，握住朱厌的手紧了又紧。

　　“这般不怕死，汝真是傻子！”魔物愤然，剑雪却继续。

　　“我曾以为剑雪无名和一剑封禅的友谊，只因为缘分。自再见到你，才明白，那是必然。无论一剑封禅还是吞佛童子，都是剑雪无名的生命中不能缺少的存在！惟有你的存在，才使得剑雪无名完整。”

　　剑者踉跄着，徒步穿过火墙。可是魔物冷哼一声，却是无情而去。

　　看着消失在远方天际的身影，剑雪无名泪湿双眼，“要如何才能让你明白，吞佛童子，在剑雪无名生命中的意义？你……不是别人，是唯一的存在！”

　　*****

　　公开亭的诛魔告示一贴三天，魔火之祸武林尽知。各路英豪，群聚一堂，四处布下眼线，欲诛杀吞佛童子。

　　剑雪无名急上琉璃仙境，恰好白莲众人正在计议此事。

　　“你身上的伤……”素还真见他伤重，欲取伤药，却被剑者一把抓住。

　　“素还真，剑雪无名以性命担保，必会唤回吞佛童子，魔已不再！”

　　“劣者也相信吞佛童子已非旧日魔物，可是究竟为何？”

　　剑者转开视线，隐隐觉察出众人已经猜测到依稀的原委，却更加的不知从何而答。

　　“唉，即使是情有可原，”看出失了冷静的剑者尚未了解事态的严重，清香白莲只好提醒，“事到如今，恐怕就算良善的吞佛童子回来，也无济于事！”

　　剑者呆楞一瞬，“……我明白了，告辞！”

　　说罢欲走，却被叶小钗拦下。

　　“等一下，此事非是你一人可以解决得了，”素还真继续说，“从长计议，或许还有转机！”

　　“哎，来不及了……无论如何，吞佛童子是剑雪无名的朋友，吾定要护他周全！”说罢，化光疾去。

　　众人叹息一片，终了，素还真似有决定：“此事，必是难了！万不得已，也只好牺牲了！”

　　

 

第十九节 赎罪的寂灭

更新时间2008-10-3 21:06:05  字数：3808

 

　惨白的太阳无力地挂在云端，照不开满地的萧瑟荒凉。深秋的黄叶不堪寒风的摧残，纷纷从枝头零落。

　　吞佛童子倚坐在一棵合抱的梧桐下，朱厌插在身旁。

　　白色衣袍染满血迹，有对手的，也有他自己的。低头，扯下一块衣襟，将腹上的剑伤简单包扎起来。

　　吸一口气，感觉到有人靠近，这些寻死的蠢货，还真是源源不绝。

　　突然间焰眉微蹙，来者，他认识。

　　“来杀吾吗？”魔物单手拄着朱厌，闭目冷声。

　　“我来寻吞佛童子履行誓约！”剑雪声音依然平静，却带着决意的冷然。不禁令魔物回忆起宿命之战时候的剑雪无名，那死寂的眼神。

　　三个月前，他们相约，魔已不再，退隐江湖。现今时限已至，却是物是人非！

　　“切！傻子！”魔物提起朱厌，转身欲走，“汝以为事情那么容易了结吗？”

　　剑雪闻言上前几步，“只要你与我一同归隐，再不问江湖，天下之大，只需一地驻足……”

　　“不懂世事的小朋友，汝还是傻的那么可爱！认清楚状况，吞佛童子，是魔！”

　　有些事情，稍有差池，便难以复原，吞佛童子此时的境遇，已非是闲适的浪人！

　　“异度魔界已经不存，你又要去哪里？”

　　“哈！”魔物冷笑，“魔的真意，无非是一份坚持！”

　　魔的真意，佛的真意，都不过是自心的一份坚持，但看个人所取！

　　他曾试过做完全的魔，也试图向佛，此时，不过是秋风残叶，一切接近终了。世间万难，做人为甚。所谓的幸福，在随时可能遭逢的变故面前，只若烟花般虚渺。

　　一阵风起，扫起满地枯黄，沙沙声中，魔物觉察到急速接近的凛冽气息。

　　转身直面剑者，魔物朱厌斜指，“剑雪无名，拔剑！”

　　听到魔物陡然冷酷的声音，剑雪长睫轻颤，心下明白，他是要跟自己划清界限。

　　“涟谳之锋，不对友人相向！”

　　“哦，是吗？”魔物突然语气轻佻，“那么这样呢？”

　　一道火焰剑气射向剑者左肩，原先的伤口再次开裂，血透青衫，剑者不动，却是感觉到剑气非同从前的凌厉，仿佛是含着不忍。

　　十几道凝息隐藏在林中的身影，给空寂的树林带来了莫名压力。霎时间，一干人等围攻，朱厌涟谳同时挥动，一为逼杀，一为阻拦。剑气交辉，迸射四下，扫断草树无数。

　　“剑雪无名，休要阻拦！”来人冷喝。

　　无视四周，剑者沉声：“吞佛童子，不要再杀人。”

　　“哈哈哈……固执之人，真是愚不可耐！”

　　话声落，朱厌再开杀戒，涟谳阻挡不及，眼看一名无辜喋血当场，剑雪心下焦急，转劝众人快走。不料朱厌连连挥动，竟是连毙数人。剑者无奈，提剑挡上朱厌。

　　“汝说涟谳非对友人相向，此时又为何？”魔物金瞳邪魅，唇角扯起残虐的笑意，只是不知嘲弄的是剑雪还是深陷囹圄的自己。

　　“只为阻止!你杀业原本就重，回头是岸！”

　　魔物闻言冷哼一声，手上加力，兵器被剑气反弹分离，“汝终于肯说真话了，杀戮过重的吞佛童子，始终是被所谓的正道之人厌弃的么？”

　　明知魔物有意相激，剑雪仍是坚持，“吞佛童子，亦正亦邪，坚定自身，即非是魔。”

　　话声未落，一道宏然真气破空而出，倚筝盘旋而落的身影，道气沛然。

　　“是魔非魔，事实面前，由不得你！前日玄宗道子陆岩天之死，今日魔物须有交代！”

　　“哈！终于有够分量的人肯现身了！吾也厌倦了猫鼠游戏，不妨今日做个了结！”话落，朱厌吐火，燃起一地落叶。灼热火海中，玄首之音悠然：

　　“剑雪无名，昔日北域淡泊剑者，亦是解除中原魔界桎梏之人，你，选择为何？”

　　“涟谳剑只为周全故友。”

　　玄首闻言微微闭目，“你心意已坚，苍也只有成全。吞佛童子，剑雪无名，为了生机，放手一搏吧！”

　　乍然间，筝音四起，充沛的道气充斥荒林，转瞬间周遭林木居然不见，一道结界笼罩了三人。

　　意识到此为最终一战，魔物转看身边的剑者，那人沉立火海，眼神如冰尘封，不见丝毫动摇。

　　曾经，他们几度相杀，情仇难解，此时，这傻瓜却非要陪在身边，与他共存亡。魔物红眉紧蹙，若有所思。

　　夹裹剑气的弦音激射而至，两人沉心应战。玄首细长的手指频频拨动筝弦，一曲天波怒潮，凌厉如刀的筝音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朱厌涟谳舞成一片红蓝交错的剑气之网，封住四面八方袭来的剑气，却仍免不了两人在一波攻击后再添几道新伤，原本伤势严重的剑雪，踉跄后退数步，涟谳无力拄地。

　　突然间，魔物朱厌回旋，一道剑气将剑者击离十几步外，涟谳脱手。苍微启秀目，看出剑者是被封了穴道。

　　“好一个吞佛童子！昔日剑僧玄莲和圣尊者，亦是念你这点善性，一心望渡魔成佛，今日这般，汝又是为何？”

　　“或许是为了魔物最后的尊严！”魔物声音低沉，回身朝向玄首，“吞佛童子无惧于战，玄首亦非是优柔寡断之辈，速战速决吧！”

　　筝音再起，毫无犹豫，本已受伤的魔物，全身白袍，渐成血色。被迫不能动弹的剑雪大睁双眼，焦急万分，极力聚起全身真气，欲冲破桎梏，却导致气血逆流倒冲心脉，唇边渐有血色溢出。

　　为什么会演变至此？剑雪无名相信，吞佛童子和他想要的，无非是平凡的幸福而已。可是一步错踏，注定无法挽回么？

　　弦音骤停，魔物喋血，只能单手拄朱厌，以维持站姿。苍睁开眼睛，望着满身是血的魔物，“我本可以不杀你，曾为中原出力的吞佛童子或许能将功赎罪。”

　　“哼！”魔物依旧傲然，“收起你的慈悲！魔界战神非是贪生怕死之辈，就让吞佛童子以死捍卫魔将骁勇的骨气吧！”朱厌再举，竟是欲与生死一决！

　　背叛和忠诚，吞佛童子长久彷徨，远离魔界后，不问江湖，是不敢去想。昔日冷酷骄傲的战神，在平凡的蹉跎岁月中已失了冷静分寸，面目全非。急怒之下，魔火屠城，是长久漠视压抑的怒火发泄，却非理智之举，重新看清现实，吞佛童子已知，没了异度魔界的世上，终是已无魔物留存之地。

　　所谓未来，自由，自己，都是一片抓不住的空白虚无。魔物的心，始终不曾安宁。

　　剑雪无名，汝与吾长久期待的，始终是不存的迷梦罢了！或许留汝一人，可以恢复原有的平静。脑中掠过剑者梅下淡定无求的神情，魔物心中居然是无限羡慕！久思不解的问题，为何偏爱剑雪无名，似乎在这刹那觉悟了答案。

　　感觉到背后那灼人的目光，魔物心中惨淡，如果可能的话，他会希望永远守护那份在江湖尘嚣中万分珍贵的淡定心境吧……

　　朱厌拄地，魔物惨笑，聚起全身魔元，灌注手上，蓄势待发。

　　突然间空间动摇，随着一阵强烈真气贯入，结界遭受外来袭击，险险欲破。

　　几道筝音被异变扭转方向，射向毫无防备的剑雪无名。

　　魔物眼中一瞬冷光，竟是即刻收回招式，冲向剑者，欲挡下剑气，不料魔焰反噬，血溅长空。

　　弦音疾掠，剑雪无名身体一阵颤动，鲜血随即从多处伤口激射而出。

　　同时结界破裂，一道道炫目白光破空而来，疾冲两人，魔物立在剑者身前，挡下剑招，眼见剑者重伤倒地，吞佛童子怒火攻心，朱厌再吐烈焰，瞬时遍燃四野，不及退离的几人，竟在魔火中燃成焦骨，周围赶来的正道数众，又响起一片喊杀声。

　　疾疾赶来的日月才子，似是没料到事态演变至此，看到魔物已经杀红的眼神，两人目光交汇，下定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