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雪
雪,已然下得很大很大了。
茫茫一片,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在何时结束。脚踩到地上有簌簌的声音,空旷,辽阔,然而再向下延伸,便是一层又一层的冻土,积年不化,坚硬得像是石头一样。
风帽中现出一双漠然的眼睛,空空茫茫,无所依凭。他全身上下都是冷的,唯有心口一块,温热如春,集结了他所有的生命力。
风晴雪从风雪中探出头来,六瓣的雪花晶莹剔透,飘落到她的面颊上,顷刻间便成了一滴水。
像是被这样的雪给逗笑了,风晴雪望向苍穹。冷灰色的天空中,雪片一片一片极其缓慢地落下来,让人觉得像是时间都变慢了,她看了一会儿,手捧起来,就站在原地,等待雪花飘进她的手心。
这样大的雪,什么时候会停下来呢?
而在距这两人千里之外的远方,一位白发的尊者仍旧在台上眺望,白雪纷飞,他的发,比雪还白。蓝白相杂的道服仿佛凝聚着悲戚的哀思。
——情之一物,当真是……难以勘破……
尊者眼中亦是黯然一片。
尊者身后乍然闪现了一抹红,却是一个女子,也正定定地看着远方的大雪,不说话。
任由这漫天的大雪,将天地都覆盖。
清冷肃穆的天墉城中,也有人在看着雪。
“师兄?又……想起了屠苏师兄了么?”
站在阶梯上的人没有说话。
脚步声慢慢地近了,但是十分轻缓,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一样。
芙蕖绕过来,见掌门师兄面上一派端凝,不由的也有些伤感了。
——屠苏师兄啊……
琴川之中,方家。
又是下雪天。方兰生笑笑,一个人走到了庭院中。
下雪天,挂念那个永远不会来的人。
——百里屠苏。
襄铃还在青丘之国。这会儿化作了狐身,跟一棵树精玩闹地异常开心。
然而,当第一片雪落下时,她禁不住呆了下。
树精唤她了数声,她才回过神来。然而这下却再没有了什么玩闹的心思,法术一变,幻化出一个女子,也不再是以前的稚嫩模样。
七年过去了,也不知道那个人找到了什么办法没有……
而胸口中温暖如春的地方,静静地躺着一粒鲛珠,正一闪一闪的发着光。
冰冷的手覆上来,又渡了些许灵力过去,闪闪发光的鲛珠立时又蛰伏下来。似乎是对这样冰冷的手有所怜悯,灵力反而又向施与者那边流过去了点,手立即离开了,风帽中的人眼睛动了动,似有惊讶之意。
又在顷刻间变作了忧虑。
看来,须得快些找到风晴雪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卡文了!!!然后又经历了报志愿等等事情!!劳久等!!
☆、章一 晴雪何如
风渐渐大了起来。
走在风雪中的人似乎对此并无感知,尽管风不断从衣帽的裂缝中钻入,带来一阵一阵砭骨的寒冷,他也还是默然地走在土地上,一点都没有缩手缩脚。风一下子吹翻了他的风帽,乱发蓬飞,他闭下眼睛,将帽子收回来,又继续走。
欧阳少恭回来已逾一月,这一个月中,他想尽各种办法来打听风晴雪现在的下落,他没有多的钱,风晴雪又与这世界上的一般人不同,找起来真是分外不易。他有想过要去找屠苏的那些朋友,但是真正实施起来,心中又是颇多顾虑,他只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若是二十日内再无风晴雪的消息,便一定要去找他们。还好,他幸运地从一个驿站中得知了风晴雪的消息,然而,即便是他急赶慢赶,到达这片据称风晴雪所在的地方的时候,他也还是用去了超过十天的时间。
他体内的灵力快要枯竭了。这是最紧要的事情。前几日鲛珠将灵力反渡迫使他换了一种渡灵力的方法,他日夜不睡,将灵力控制成极细微极细微的一丝,逼到胸前与鲛珠接触处。这回灵力不能停,不然会被鲛珠中的灵魂发现,进而拒绝灵力的摄入。欧阳少恭怎会让这等事情发生?不过这几日下来,不眠不休,倒让他的脸色愈发苍白起来。现在他倒是真真正正地成了一个白日幽灵,一点都不需伪装。
天色暗了下来。
欧阳少恭闭上眼睛进入假寐。他很累了,身体需要休息。一倚靠上树木,放松下来的躯体便像用久了的机器咯吱咯吱地发出各种声响,他不禁讽刺地笑笑,真是没用了,居然成了这个模样。
然而,不论他目下如何嫌弃这个躯体,他也还是得忍耐下去,毕竟,他没有更多的时间。无论是屠苏还是他自己。
这般一想,他便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不动,也不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抓紧一切时间,休息。现在,只有休息才能给他们带来多一分的生机。
天色更暗了几分,远方似乎传来了狼的叫声。那叫声凄厉异常,一会儿又传来一声,声声都是一般地凄厉,少恭猛地睁开了眼睛,他觉得不对劲。
这声音,为何听起来似乎是狼群遇敌?
地底深处似乎传来隆隆的声响,大地都在震动。少恭一动不动地感受着脚下充斥的震感,眉头不自觉地深深拧起。
林中突然响起了野兽的嚎叫声,这一声声势巨大,树稍向一边斜,树叶纷纷落下。听得这一声,少恭当机立断,转身即走。他现在没有力量,完全不能与这种野兽相抗衡。于是他就挑了一个方向,急急地走着,逃命一般。
狼叫仍在继续,虽然未有血肉撕裂之声传来,只听这声音,便也知道这场战斗是多么惨烈。而现在,不妙的是,狼叫似乎越来越小了。
这代表着,野兽快要将狼群杀光了。
到底是何种猛兽,连狼群都可消灭?
狼的嚎叫突地变地无比尖利,少恭咬紧牙关,此等压力之下,他也感受不到身体的疼痛,他的脚被刺伤了,流出来的血淌了一路,但是他还是没有察觉,他要赶紧逃,必须赶紧逃。他现在还没有安全,必须赶紧逃!
狼声突然全部消失了。风将野兽的呜呜声带来,那是愤怒与松懈的结合。空中的血腥气愈加浓厚。少恭心中咯噔直响,突然一个踉跄,尖锐的石头便深深刺进了膝盖,这一下剧痛仿佛电流一样贯穿全身,少恭死死才把一声尖叫掐断在胸口。等那一阵激痛过去,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脚下也已受了伤。心口便是一沉。
血腥气会引来野兽。
他将自己的衣服扯下来一绺,将脚和膝盖忍着痛给包扎了下。然后站起来,继续逃。受了伤的腿动一下便疼地厉害,但是不去理会反而无多大感觉。有何关系,这类事情他做过多次,更加凶险的也遇见过,没有理由这次逃不掉。
走着走着,路前方突然出现了两点微光。绿幽幽地,还一闪一闪。少恭停下脚步,那绿光反而逼近了,他这才看清,那是一头母狼,空中散布着极淡的血腥气,那是——从他身上得来。
少恭反而镇定了。他看见母狼背微微弓起,嘴中发出低低的呜呜声,那是动物遇敌的表现。他一直定在原地不动,定定的,面对狼,他不能有丝毫的怯懦。
母狼后退了几步,绿幽幽的眼睛像刀子一样戳过来。少恭觉得自己在冒汗,在发抖,但是他一定得活下去,他握紧了拳头。
此时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嚎叫,母狼被吓到,立时撤退了。少恭这才舒了一口气,继续逃命。刚才那声嚎叫离他近了不少,他不能在此处多待。
他已经慌不择路了,也不知逃了多久,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回头一看,绿幽幽的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是那头母狼!
他心知不妙,也只能加紧逃跑,目下似乎是已经脱离了那头灭了狼群的野兽的威胁,那嚎叫声越来越远了,但是现在,他又遇上了新的麻烦!
真可悲,居然被一头狼——逼得如此!
那头狼似乎也观察地够了,只不过还是一直跟着他,也不知有什么打算。少恭依旧走着,走着,天色正是最深最暗的时刻,四周的草丛中传来低低的虫鸣,越发显得诡谲。
少恭被这种时时刻刻不得松懈的压迫感给逼得简直不能呼吸,他也在想办法,狼如此,无非是想选个有利的地形再动手,看来此前狼对他也是无甚把握,退走又前来,多半是极饿又被血腥气诱惑地不能自拔了。
倒是要好好利用一下。
想到此处,少恭停了下来,转过身,狼同时小心地向前了几步,在四处逡巡着。少恭手蓄了力,他的灵力微弱到连一个微小的攻击都做不到,只能与狼以血肉之躯搏斗,他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只够一搏之力,那么这一击,就像蛇打七寸一样,他一定要做到一击必杀!
他将受伤的脚在地上胡乱蹭了几下,本来包扎就随意,现在空气中的血腥气倒是比之前浓郁了一些,狼受到极大的诱惑,可又谨慎地不敢上前,逡巡着,少恭心下冷笑,过了一会儿,似乎实在是忍不住了,狼飞奔了过来!
狼的冲速极快,像是离膛的子弹一般疯狂地冲了过来。少恭猛地将手置于胸前,身子极尽可能地弯扭到一旁,狼的身子正好从空挡中穿过去,正在这时,少恭的手堪堪触碰到狼的身躯,接着就是猛地一捣!少恭这是用了全身的力气了,他拼了命一般地要将手戳入狼躯之中,拧住血肉,终于,他的手插了进去!
狼疯狂的挣扎起来,不停地乱动乱摆,狼还狠狠地咬了他一口,咬在胳膊上,登时血腥气漫了起来,少恭心一狠,继续将手向狼体内部□□去,摸到不停搏动的血脉狠狠一扯,那一瞬间,狼的热血倏然飚射出来,溅了他一身,而那头狼,也被他捏了头恶狠狠地扔到了地上。
血脉已断,狼在血泊中渐渐停止了呼吸。然而呼吸声却没有停止,少恭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下子跪倒在地。
他没有力气了。终于没有力气了。
自己胳膊也是在不断的出血,鼻息间全都是血的腥味。少恭突然觉得冷,他冷地全身都发起抖来。他觉得不妙,试着站起来,却发现,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死亡的恐惧一时淹没上来,他发了狠,身体抽动几下,却仍旧是无力。怎么办,怎么办?他一点都不知道,他不能留在这里,这里有很多猛兽,他流这么多血,肯定逃不了猛兽的袭击。
怎么办?
“咦?你怎么了?”
听得耳边的这声呼唤,少恭仿佛被雷打了一下,身体反射性地弹了一下。若是他听地不错,那么这个女子便是他此行一直要找的人,当真是铁鞋踏破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早知如此,他就该……
然而这些念头他很快便不再想了。他彻彻底底地晕了过去,陷入了昏迷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写死我了…本文有关狼的描写纯属杜撰。一切为了剧情!
☆、章二 归梦
他觉得自己陷入了一场无始无终的噩梦里。
桃花落蕊,流水潺潺,面前的女子温柔含笑,却意外地带着一丝死气沉沉的味道。
“夫君。”她唤他。
他不由后退了几步,睁大了眼睛瞧看眼前这披着人皮的骷髅,迟疑道:“巽芳?”
骷髅似乎是笑了一下,“夫君,是我,巽芳回来了。巽芳……从蓬莱天灾中活着回来了。”
欧阳少恭为自己还能看出这骷髅在笑而感到不可思议,然而不仅如此,他随即发现眼前骷髅的皮正不断地化作灰烬,暴露出灰白的骨头,他震惊地看着骷髅的嘴巴一动一动发出咔咔的声响,同时有一个柔和的女声在他心底不断的敲击:“夫君,怎么了?巽芳回来……你不高兴么?”
“……哪里的话,少恭心里十分开心……”
少恭扯开一个僵硬的笑,僵硬地回复了骷髅的问话。
骷髅听完以后十分开心地扑过来,像是要拥抱少恭,少恭一时不察被她扑个满怀,便只听她继续道:“夫君,巽芳……现在很开心,十分开心。夫君……巽芳……再也不想……与你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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