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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十三  魔界之主

 

　　在暗之深处，是无法穷尽的混沌深海。

　　有海，却也有陆地。从浓稠的黑汁一般的海水深处一直向上向西延伸，可以看到海的尽头，一波一波的浪拍打上岸。近海起伏着各种生物，它们潜伏在礁石旁侧，缓缓一张开，都是暗红的眼睛。

　　再往陆地上去，便出现了火光。幽艳的火光在黑暗中只是更加诡谲而已。连火光都可以跳来跳去，有一个人勾勾手指，一丛火就从火堆中跳了出来，跳到他的身上。这人也没有喊疼，接着他又勾了几下手指，一丛一丛的火就跳出来，像一个个调皮的小球。他把火揉捏成各种形状，又极为恶劣地将火种扔到各种石屋之上。按理说，石屋并不会被火摧毁，但是这火沾上房顶之后却有愈来愈大的趋势，蓝色的火焰更是转为鲜红，黑色的映衬之下，隐隐有几分妖娆的恐怖。

　　而另外更暗的地方，隐藏着此起彼伏的低喘与□□。有谁的大腿轻轻抖动，脚部开始蔓延起诡异的黑色纹路，向上，再向上，纠缠着来到颈部，汗水在火光下闪动，而纹路，在火光下更是妖异地让人心惊。

　　而再向前去的话，就有了集市。

　　集市相当热闹，四处迸溅的各种色光，到处游走的各色魔御，琳琅满目各种珍品。魔界与人界虽然不相往来，但是只要是贸易，就一定会找到奇特的路子。这不摆在路上的，就是各种珍奇的贝壳，在人界贩卖的话，说不定能得来十倍的价钱。

　　集市之尽头，是魔界之主的宫殿。在魔界之主的宫殿外，又散落着魔界各封地主人的宫殿。宫殿大都奢华靡丽，光华浮动。只是魔界各封地主人并不常常来此居住，长居此地的只有一人——魔主蚩尤。

　　这日，是魔界的节日，是以集市开放，人头攒动。魔界各地之主也赶来此地庆贺一番，交换各地的新鲜玩意儿，顺便套些更有价值的魔御，更漂亮妖娆的魔姬，更加华贵的宝贝。

　　魔主蚩尤则是坐在高座之上，一脸的漫不经心。身侧围着三两魔姬，十分艳丽主动。坐在华丽的大殿之中，他反而看向黑暗的天地尽头，有些心不在焉。

　　他并未沉浸到节日的气氛当中，身下的魔姬要向他敬一杯酒，他淡淡地看一眼，那魔姬就讪讪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不再打扰他。魔性主淫邪，贪婪是附生品，诸如此类的还有骄傲自满等等心绪。它们当中有的魔物甚至以此为生。魔物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媾和在一起，可是说是毫无顾忌。这样的魔主，说实话，其实有些异类。

　　但蚩尤是魔主，也无人多说什么。

　　暗沉如墨的天空中，仿佛起了一点光晕。

　　蚩尤正想仔细地看一看。突然间，他的眼神变了。顺着他的眼光看去，魔界的天空上隐隐地闪烁着光亮，仿佛可以瞬间铺天盖地，又仿佛被天空上那些厚厚的云层掩盖，沉默地，压抑地，怒吼一声，再无其他反应。

　　魔界之上是人界，所谓天空也不过是魔主蚩尤想念自己家乡的景致幻化出来的，更不用提云层，那是莫须有的东西。而这光，如此微弱，定是人界传来！

　　蚩尤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光与他有着莫大关联，心口一直突突地跳动。他立刻招来一些魔御，不告知任何人刚刚发生的事情，道了声有急事便要离开大殿，他想着要快些离开，去追查此事，但是偏偏又被一些家伙给拦住了。有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更是说了句，魔主设的宴，魔主不在怎么行？

　　殿中二十六个地主，若是一一应付，根本应付不来。他只能以魔主身份威压他人，割让了优厚的礼品分给众人，才得以脱身。

　　回到寝宫，招来魔御，交待了一些事情，极力压抑心中奇特的紧迫感，又将所有事情都一一安排妥当了，才独自一人踏上去往人界的道路。

　　魔界与人界不通，是天界在人界设下了结界。至于那些结界，身为魔主自然有他解决的办法。

　　而现在，在一片大海的尽头，黑压压的云层铺天盖地，似乎便要落下雨来。魔主此刻有些奇异的宿命感，更有些隐约的忐忑不安。这些心绪，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造访过他了。

　　嘿，还挺新鲜。

　　他眼神变地凝重了，那么，会是……他么？

　　屠苏一行人路行日久，劳顿非常。

　　骆驼在一旁歪歪地打着溜，温润的眼睛注视着三个人，晴雪咬了咬下唇，道：“苏苏，少恭，我们先停下来休息会儿吧！”

　　屠苏一身玄衣，转过身来走到她身边，问：“怎么？”

　　少恭慢了几步走过来，看了一眼，笑笑道：“看来这驼儿是走不动了罢。”

　　“不若我们就此歇一歇，赶了这些天的路，只怕我们都气力不足。”他看了看那骆驼，又道：“骆驼是沙漠中耐力极强的活物，想不到现下竟先一步觉得累了。”

　　骆驼像是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少恭续道：“不过这样也好。我们三人只怕是精神紧张所以未觉出累意，不如我们之后就看着骆驼，它若是累了，我们也好好休息。如何？”

　　屠苏道：“我没意见。”

　　晴雪的声音有些歉意：“啊，我也没有。”她看了看骆驼，“其实我们捡到它的时候应该好好看一看它有没有其他地方伤到的。”

　　晴雪跪坐在沙上，拍拍骆驼的颈部。骆驼温顺地弯下来让她抱着，时不时发出那种温柔的喷嚏声。过了一会儿，晴雪就开始笑了，因为骆驼在舔她的脖子，她咯咯笑着躲，“别这样啊，哎呀，好痒！”

　　少恭对屠苏道：“晴雪姑娘真是性子开朗。”

　　屠苏在一边看了会儿，点点头。

　　“屠苏倒是性子偏冷了些。想来与晴雪姑娘相处，一定是晴雪姑娘一直引着少、屠苏说话吧。”少恭笑眯眯地看着他的眼睛，继续道，“这场面定是颇引人欢愉。”

　　屠苏并未忽略那个少字，看着少恭这样灼灼的目光，脸上未变一点颜色，只是认真道：“……算是。”

　　少恭眼睛眯起来，刚准备说话时，话头意外被晴雪给截过去了，晴雪道：“你们俩站在这儿干什么呢？还不坐一会儿休息下？”

　　晴雪的嗓门是越来越大了，这也是沙漠中风沙过大的缘故，总不会一直风平浪静，人生嘛，波波折折，才是个样子。

　　少恭看了他一眼，应道：“好的。晴雪姑娘，多谢。”

　　屠苏默默地松了口气，若是晴雪没有截断，他原本是想说，与少恭在一处时也是少恭引话居多，想想觉得此话说出来似有哪里不妥，心里一时又未想到别的搪塞话语，倒是要谢谢晴雪了。

　　蓐收一行这一趟也是急赶慢赶，只怕夜长梦多。

　　蓐收本不必如此心忧，只不过他的神力被始祖剑削弱了，魔界传来的气息愈加浓厚，旁边的天界守卫不停地祈求他，这才引得他改变主意。

　　只不过，他特别想要跟蚩尤战一次。为了这个目的，他可以将其他都弃之不顾。管他什么天界地位，当日的耻辱，便定要报还！

　　而这沙漠当中诡谲多变的气候，也像是小孩子一般，喜怒无常。一会儿东风，一会儿酷热，一会儿沙暴，一会儿又是流沙，众帮派一路上也不知折损了多少人马，却仍是被人贪婪的本性驱使着一路挺了过来。也或许没有那么多的贪婪，面对大自然无情的碾压，有的人会产生一种将天地征服的欲望。恨意比爱意长久，征服的欲望比守护强烈。

　　不想死，便开战吧。与天相搏，搏自己的命！

作者有话要说：　　蚩尤上线了~~~

 

　　☆、章十四  始祖之剑

 

　　一直走，一直走，等到脚底下的砂砾变得微微焦黑之时，那把始祖剑也是近至眼前了。

　　其实没有人会知道等来的是这样的场景。以剑为中心，方圆十里全是焦黑的沙。脚底下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眼前所见是一丝丝的黑烟，从地底冒出来，旋转着，纠缠着，一路行到始祖剑剑身中，然后消失不见。

　　这种颇像是魔王现世一般的场景让人不禁有种末日来临的错觉。三人在这种场景之下俱是失语了一番。少恭喃喃了一两句什么，却因为声音实在太小，没有人听清楚。

　　还是屠苏先回过神来，说了句：“我们先看看四周。”

　　自是无人反对。晴雪看见了地上趴伏着什么东西，连忙指出来，三人行过去，待到看清楚了，晴雪心里也是一惊，下意识将头转到了一边。

　　地上散落着一两条焦尸，身上的衣物只剩下零星的碎片，点缀着□□的焦黑。其实连碎片也是黑色的，屠苏将人翻到正面，拖曳中人身在地面上划出一条印迹。那尸体呈站立状，一只手伸向前方，似乎是想要触摸什么东西一样，而面上的表情颇有些痴迷。

　　屠苏抬起头来，问道：“可有什么想法？”

　　少恭走过来，低下头又仔细地看了一遍，不放过尸体身上的任何一个细节。晴雪是女子，男子的裸尸不方便见，因此被他们推到一边。少恭皱了下眉，道：“……我们先去看看另外那一具。”

　　“晴雪，你可暂且挖一个坑。”屠苏只说了这一句，便带着少恭走向不远处另外那具尸体处查看。晴雪看见两人的肩背俱已宽阔如山，走路的姿势也是十分相似，一时不禁有些恍惚了起来。

　　另外一具就比上一具复杂许多。整个人呈半弯折状，两条腿一前一后，膝部半弯，一只胳膊同样伸出来，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惊恐。屠苏在脑中推演了一遍，道：“这人那时定在奔跑之中。”

　　少恭赞许一笑，又道：“屠苏可有了猜测？”

　　屠苏闭上了眼，再睁开时，再将两人的手部细细察看。一人手上似乎是有一道划痕，但是并不明显，另一人手中什么都没有，而后退回到少恭身边，道：“这两人，一人去拿剑，被剑震飞，另一人应是看到同伴惨象，惊惶之下前去相救，亦被震飞。”

　　“两人可否有关联，在下无法确定。”

　　少恭笑笑，道：“我与屠苏判断类似。只不过，现下这种判断或许经不得推敲。但已经可以确定始祖之剑万分凶险，不可轻举妄动。”

　　屠苏道：“在下心中谨记。”

　　此处事毕，他们走到晴雪身边，少恭将晴雪拉回来，告知她他们的判断。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屠苏费力将一具尸体小心地抬起来，晴雪看着顿时明白了什么，对少恭道：“我们去帮忙！”

　　屠苏将尸体放入刚刚晴雪挖出来的坑中，坑并不是很大，屠苏用了点法力将它们扩开，少恭看着两人将尸体小心翼翼的掩埋，也不知被何种情绪驱动亦是跟他们一起来帮忙了。屠苏淡淡看他一眼，晴雪笑笑着想把手上的泥土往他脸上蹭，他赶紧躲开，一时有些狼狈。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没有离开。

　　将尸体掩埋好之后，路上又遇见了几具乱七八糟的尸体，他们也都是一一掩埋。人死不能复生，但最起码要入土为安。这是屠苏与晴雪的想法。而少恭呢，他一向是觉得这些人自作自受，平时遇到若无必要便不会管。说起来他几世救人也是十分随性，若是觉得人性之中有那些有趣之理，便会倾力相救，若是不得他青眼，便不会管他人死活。太子长琴是仙人，天下之物在他眼中本是蝼蚁，人畜并无太大差别。对人的认同度高些，也不过是因为人与仙人更多相似之处，生来便有情感。万物有灵，俱是上天恩赐，但上天对人的确是青眼有加，给了人类更多的灵气。

　　不过这与欧阳少恭无多大关系，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帮忙，可能是为了……让屠苏心中多些……好感吧。

　　想通这一遭，少恭也没有什么太大心理压力来帮忙了。他的灵力极为丰盛，比之前屠苏晴雪所见还要强劲许多。掩埋的效率亦是大大加快。只不过屠苏看见的时候，眼中似乎闪过了几分忧虑，这让他心有所警。

　　但想了一想，他又放弃了遮掩的想法。

　　这样走走停停，到达始祖剑周围之时，三人还是觉得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纯黑的大剑笔直地钉在焦黑的沙地上，而正视剑身的时候，就会觉得仿佛有一个人在剑身之上傲视四方。死寂之地上，黑剑黯淡毫无光彩，却依旧留存着惊人的气势。每接近一厘，每靠近一分，都会觉得有着无穷无尽的强压直面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