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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意临身，占了刑天躯体的浩初却是岿然不动，兀自说了下去，“砺婴也算准备周全，将往来之镜封印，试图阻断魔界的追踪。这一招做得不错，我辛苦选中的地点反倒成为最大的阻碍，便是我也无计可施，全盘计划险些功亏一篑。”

 

“直到你见到了阿阮，便看中了她与巫山神女同源的力量？”百里屠苏回想起当日流月城决战之时的经过，想来阿阮便是在那时引起了浩初的注意。

 

“不错，这个露草所化的小丫头竟也有昭明之用，简直就是意外之喜，更出乎我意料的还是你们两人。”浩初银灰色的瞳仁转向了欧阳少恭和百里屠苏，最终定在了百里屠苏所持的赤色古剑之上，“始祖剑足可弑神，为天地最强的剑，仿照其法而成的龙渊七凶剑相传也有毁天灭地之力，却不知焚寂之剑威力到底如何。”

 

剑影纷乱，琴声铿锵，扫过眼前的魔影，后面却又更多的魔影围了上来，纷纷错错，充斥着封印之内的方寸天地，如同永夜降临。

 

百里屠苏冷静迎战，剑锋平举，凝神为刃，猛然一劈，在虚空之中划过一道红线，面前疾驰而至的三道魔影便沿着这一线一分为二，最终分解成稀薄的魔气，身形渐渐透明。

 

然后他转身一斩，焚寂击向另一道魔影，却见刚才动作还稍显迟滞的魔影此刻动作更加灵活，动作一顿，触手样的手臂分离开来，消融在空气中，但到底保全了大部分身体，竟是躲过了半剑。

 

百里屠苏微微吃了一惊，这些东西的力量似乎在变强。

 

乐无异以晗光和偃甲对敌，也打得有声有色，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感谢他的师公，龙兵屿沈夜大祭司，过去几个月在岛上被强迫进行的术法修行和剑术指导，这一刻终于在魔影的围攻中救了他一命。

 

心魔占据躯体后实力大增，但掌握急剧攀升的力量却需要一定的适应时间，这些魔物是由浩初千万年积累的魔气所化，当然及不上本体实力，但光是眼前这惊人的数量便足以令人手忙脚乱。他们一路上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想不到仍是陷入苦战，足见对方实力可怕至极。

 

“对方在拖时间，不要多做纠缠，若让他真正适应了刑天的躯体，到时可就麻烦了，只有抓紧现在。”欧阳少恭喝道，手挥七弦，引动灵力，幽蓝色的灵力如同潮水一般，淹没了眼前纷乱的魔影，进而逼向彼方白衣之人。

 

百里屠苏和乐无异心领神会，在魔影中腾身而跃，一左一右攻向浩初身前。

 

骤然遭袭，浩初丝毫不动，反而露出了微感趣味地神色，平伸出右手，向虚空一划，一轮黑色的波纹扩散开来，所到之处土地寸寸龟裂，飞射而出的植物残片和碎石激射而出，形成一股风暴，迎上三人合力一击。

 

两端力量猛然碰撞，百里屠苏和乐无异都感到手中之剑颤动不止，稍远的欧阳少恭一样身形渐乱，倒退而出，三人被碎石风刃擦出道道血迹，合围之势登时瓦解。

 

只是一招。

 

位于神殿上层的众人在激战中仍然敏锐地察觉到地下的震动，空气中草木的清新渐渐夹带上血腥之气，越来越浓，交错的藤蔓和枝条正在肉眼可见地由绿转黄，好似一瞬之间便进入了秋季。

 

沈夜再一次挡开了楚瑜的月戟，语气讥诮，“这便是你所相信的神？”

 

楚瑜同样察觉到环境的变化，秀眉微挑，面露不忍挣扎，终是摇了摇头，“事到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只是有些事，身为魁隗氏昙华祭司的我必须为之，也只能为之。现在时间差不多到了，我最后奉劝各位一句，还有一刻钟的时间可以让你们离开，至于你们那些朋友，我只能抱歉了。”

 

谢衣敏锐感到一丝不妥，“姑娘，你打算做什么？”

 

大厅墙壁之上铭刻的暗纹忽然发出柔和绿光，整个常羊山都笼罩其中，隐隐形成一个浑然天成的阵法，刚才生机渐失的枝丫又重新绽放了新叶，众人见此异像，不约而同地放下兵刃。

 

魁隗氏一方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和最后的不舍，向着楚瑜鞠了一礼，楚瑜眼中隐约水光，亦是微笑着回了一礼，然后其他人身形转淡，渐渐化成点点荧光，最后连这荧光也散了。

 

悠悠千年，不过是昙华一梦。

 

“她想要彻底封闭常羊山！”门外赶来的华月急急喊道。

 

作者有话要说：

 

什么人你杀不死？（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好吧，我也只能编成这样了。

 

第四十三章

 

华月所率烈山部与魁隗氏的紫玉祭司交战，双方一攻一守，僵持不下。华月不是没想过突围而上以援持沈夜一行，但对面敌人无法解决，上山也不过是将两处战场合为一处，更会进一步失去地利，所以她更希望借由交战观察出对方弱点和意图，细察之下果然有异。

 

“我方由下自上，对方只需固守上山之途即可，布阵当以偃月阵最佳，可现在却是鹤翼阵防守，除了对方有意手下留情外，似乎东北方向有何隐秘，不惜分散兵力布防，不妨一探究竟。”

 

华月一念既定，便下令强攻突围，向东北方向突围而去，魁隗氏果然急追而至，更加肯定心中所想，所幸且战且退，来到一片宁静谷地，上面开满各色野花，石碑林立。

 

“这是......？”华月迟疑地抚摸着面前的一座石碑，上面的名字赫然便是“紫玉”。

 

“这是昙华那个小丫头在外面学来的人间风俗，给我们这些人每人都造了一个，那块是我的。”

 

不周山倾，天地变动，天地浊气渐生，便是与世隔绝的常羊山也不能幸免，浊气虽然很快便被神农灵力净化，却有少量堆积在魁隗氏人的体内，一代一代，新生的人口越来越少，灵力也渐渐削弱。

 

族人渐渐凋零，却无法可想，无处可去，最后族中长老和祭司们与尚且幸存的族人商议，最后决定以秘法与常羊山地脉缔结契约，转命成灵，永世守护常羊山，也算完成了自身职责。

 

虽然众议已决，但族中尚有一名幼女刚满十岁，尚且懵懵懂懂，如何能明晰关乎生死的大事，时间又不等人。最后便依了母亲所托，将全族至宝云昙花融入女童身上，保其平安。

 

女孩果然不惧浊气，平安长大，更接任了族中昙华祭司之位，与化为山灵的族人共同守护常羊山，直至逝去。因云昙花之效，转世后的昙华仍然会忆起前世之事，便屡屡在成年后重游故乡，却渐渐发现化灵虽减缓了浊气的侵蚀，却不能完全停止，灵体有可能会忘记前尘，更甚者会迷失本性，她以心法可助其回复心智，可这并不可能永远进行下去，云昙花之效终有一天会消失，这一世几乎将近了。

 

“我和我的族人都以魁隗氏为傲，但凡我族存世一日，哪怕只剩一人，也不容常羊山有失，更不容我们自己成为这片净土的祸端。唯一的办法便是破开神农封印，暂时阻碍常羊山灵脉流动，在以其中封存的神力逆转阵法，族人便可由灵体重入轮回。至于那封印的刑天，我族既然受命固守在此，便是以防其破封而出，自有方法彻底封锁常羊山，令其不得为祸人间。如此，你们还要阻止我吗？”

 

楚瑜手持月戟，一人独立，凝视着在场众人。

 

沉默过后，夏夷则扶着刚刚清醒的阿阮，一字一顿，“平心而论，以姑娘的立场，所为无可指责，只是我们不能就这么放弃朋友，明知敌首在此，我们更想豁力一拼，还请姑娘成全。”

 

地下，神农封印前对峙的双方高下立分，一方气定神闲，另一方则伤痕累累。百里屠苏以剑撑地，鲜红的血顺着剑身蜿蜒而下，染红大地，欧阳少恭口染朱红，腹部一道狰狞伤口淌血不止，乐无异伤势甚至还比两人更重些，眼睛视物都有些模糊，禺期干脆从剑中现形，扶着他才没有倒地。

 

交手数度，百里屠苏三人几乎是无功而返，反观对手攻势如狂，在交手中越发强大，坚持到现在几乎都是在以傲骨和信念撑持。

 

昙华驱动常羊山阵法的那一刻，浩初亦有所觉，向上望去，目光似是能穿透阵法迷雾的阻挡，欣赏凡人最后执迷的挣扎，“封山，倒也不笨，可惜我早以料到了此招。”

 

便是常羊山尽封，他亦可凭借建木登天而去，那时天大地大，在不必困居魔域一隅。

 

浩初看着狼狈的三人轻轻吸了口气，不引人注意的松了松手掌。

 

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力量，强大，暴虐，无与伦比，再没有任何东西能约束他，天地万物都要为他震颤。

 

长久以来的算计，这一刻终究是有了结果。

 

焚寂凶剑算什么，还不是不堪一击的存在？蚩尤和伏羲算什么，他将来必定能取而代之！

 

欧阳少恭咳出了一口血，平稳了一下呼吸，“阁下确实厉害，看来今日我们三人怕是凶多吉少，不知阁下可否再回答我一个问题，以解我心中不解？”

 

浩初点了点头，“你想问什么，说罢。”

 

“刑天当年虽是被神农最终封印在常羊山，但伏羲为求万全，曾命水火二神亦亲下禁制，但现在分明禁制已除？”

 

火神也曾参与神族围剿刑天一役，正因此环，他才能知晓常羊山的一些辛秘，提前做好准备。

 

浩初悠然笑道：“说起来这还要感谢你们，或者说当初的太子长琴。若非当初你的一念之仁，我怕还要等上许久”

 

百里屠苏心头一跳，“何意？”

 

“不周山与钟鼓一战，水火二神的精血可是没有少流啊。”

 

欧阳少恭顿了一顿，方才问道，“此后天柱倾塌，浊气弥漫，三界大乱，而魔域也渐渐形成一方势力，这些是否也在阁下算计之中？”

 

浩初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猛一挥掌，气贯九天十地，比之前更加强大的力量转瞬便朝三人袭来，势可毁天灭地，鬼哭神惊。

 

越在生死关头便越能知晓生命的可贵，没人想死，更不愿眼前这魔头带来人世浩劫。

 

欧阳少恭奏响最后一曲琴音，仿若人间所有乐器同时奏响，天下万音，尽付此声，此声过后，人弦俱寂。

 

百里屠苏将剑法运转到极致，挥出最后一剑，一如少年不屈傲骨，一往无前，不畏天命。

 

碰撞，抵消，再进，浩初终是被这一击击退数步，自从有了躯体后，第一次看见了自己血的颜色，知晓了痛楚的感觉。

 

另一边的三人受伤更重，乐无异基本上已经没有力气攻击了，只来得及在最后关头召唤出了最后一个备用偃甲，刚一碰到对方魔气，便很是华丽的爆炸了，爆炸产生的冲击将三人炸飞，竟也顺势躲过了这一击的主要力量。

 

浩初看着自己前胸的伤口，心中惊怒，第一次失去了从容自若的神色，便要结束三人性命，忽感视线一阵模糊，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动作渐渐脱离控制。

 

怎么会这样？

 

浩初猛然醒悟，“是你们，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满心困惑注定不解，两道火红剑影一前一后，飞射而出，贯体而过，将浩初牢牢钉在岩壁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