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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赛文？”仅仅听声音，赛文就知道杰克是真的累了。在地球连续战斗了一年，又马不停蹄地地赶回来参加宇宙大战，例行的归国体检也因为银十字人手不足而耽搁了。即使身体没有像自己一样到达极限，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你不要紧吧？”见他不回答，杰克的表情有些困惑，“是紧急联络，还是……你想再来一次？”

　　我倒不介意再做一次，只要能令脑袋停止胡思乱想，赛文一边想着，身体一边就动了起来，一个翻身把杰克压在下方。他俯下身，依次亲吻对方的额头、鼻子和嘴唇。可当杰克开始回吻他时，赛文闭上眼，红蓝相间的身影又一次出现了。

　　“啊啊啊，这样谁受得了！”赛文绝望地大叫，一面坐了起来。

　　“到底发生什么了？”杰克仰头看着他，语气更加不解了。

　　赛文自知隐瞒毫无意义，便把自己在对战时看到的幻影和梦中的场景如实告诉对方。杰克坐起身，耐心听完描述，眉头却深深地锁了起来。

　　“我不该和你讨论这个话题的。”过了一会儿，杰克说。“我说过我不会再插手，但是……你应该去见一见赛罗。你有多久没去见他了？”

　　赛文答不上来。

　　“在地球上的时候，我重新思考过，也亲眼目睹过。一个没有亲人陪伴在身边的孩子，内心会有怎样的痛苦……他需要一个长者。一个可以在背后注视着他，在成功时给予肯定、在受挫时给予鼓励、在犯错时给予惩戒、在迷茫时给予指导的人。他需要你，正如你需要他一样。

　　“去见他吧，即使不是以父亲的身份。”杰克握住赛文的手，热切地看他的眼睛。“如果有必要，等我结束明天的体检就陪你去。”                    

作者有话要说：　　

 

　　☆、33

 

　　第二天，杰克根据事先做好的预约，一大早出发去了银十字医院，直到傍晚还没回到住所。赛文不禁感到有些怪异，毕竟按他以往的经验，例行检查根本花不了几个小时。要么是银十字忙得根本没时间给杰克做检查，要么……他感到心中“咯噔”一下。

　　十分钟后，赛文出现在银十字医院门诊大厅里，缠着前台的工作人员要杰克的体检房间号。因为涉及到病人隐私，值班小姐看上去很为难，但终究敌不过赛文的死缠烂打，答应破例为他查看今天的记录。

　　“找到了，诊断室331。入诊时间是九点零五分……咦。”声音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

　　“状态：诊断中。”值班小姐吃惊地重新调了一遍记录，得到的还是相同数据。“这种情况真少见。尤其在这个人手不足的非常时期，花一天时间在一个非伤员身上可不是什么明智的……”她注意到赛文的视线，立刻用手捂住嘴。

　　不过，赛文对此倒不怎么在意，毕竟她说的是实情。他朝对方摆摆手，转身就上了传送装置，决心亲自去看个究竟。他刚刚踏进相应的楼层，就与两个身着白大褂的男性擦肩而过，后者径直走进他身后的传送装置，片刻就没了踪影。

　　等等，男性？银十字军可是出了名的清一色娘子军。只有一个理由能解释这两个人的出现——赛文站在诊断室331门口，房间里传来的声音证实了他的猜想。

　　“这个结果太荒谬了。”不出所料，他又遇上科技局局长大人了，真不知道究竟是巧合还是孽缘。

　　“在您到达以前已经经过反复排查，不会错了。”另一个声音小心翼翼地说。“那个遗留在令郎体内的异物确实来自地球。值得庆幸的是，它现在处于休眠状态，短期内不会对宿主产生什么影响……”

　　“开什么玩笑！”局长的声音里带着怒气，“一旦产生影响就来不及了。这件事一开始就不应该发生。”

　　异物？宿主？什么乱七八糟的。赛文在外面听得一头雾水。即便如此，他还是竖起耳朵，专心致志地听着门另一头的对话，生怕漏掉任何细节。

　　“根据令郎提交的报告，他是自己选择和这名地球人融合的……”

　　“荒谬。我读过奥特曼和赛文的报告，人间体不过是一个伪装性载体，实战时根本派不上用场，有时反而会拖后腿。他登陆时也没有造成事故，完全可以自己变形，而不是和什么人共享生命。”

　　听到这里，赛文总算有点头绪了。对方口中的异物，指的就是杰克在地球上的人间体乡秀树——那个以勇气和善良之心感动杰克，藉此得到第二次生命的年轻人——似乎被带回了光之国。赛文曾听杰克提起过这件事，但没放在心上。虽然自己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不过杰克早已经不是警备队新人了，应该很清楚这种行为带来的结果，自会有判断。如果宇宙警备队明令禁止与当地生物进行融合，他不可能不知道，更不可能出于疏忽把其带回奥特之星。

　　“奥特一族的确具有较强的精神抗性，但这不意味着可以随便进行融合。”诊断室里，局长继续说着。“虽然在已知的记录中，被融合物反噬的只是少数个案，程度也轻重不一，然而意识融合一旦发生就不可逆转。为什么与之相关的课题研究迟迟没有进展？一是因为案例太少，二是实验过程中不允许使用志愿者。擅自改变一个人的意识，和杀死他没有什么两样。”

　　被他这么一说，赛文不由得感到头皮发麻。在光之国的历史上，曾经有过这样一段历史：一个遭到放逐的奥特战士，身心被雷布拉多星人吞噬，变成了邪恶的雷奥尼克斯，反过来带领百头怪兽入侵光之国。虽然在奥特之王的帮助下，奥特战士们成功将那个雷奥尼克斯封印并锁入天牢，彼时造成的损失远远超过眼下百特星人带来的这场战争。当时赛文还小，远没到能上战场的年龄，因此多是从教科书和人们的口口相传中得知这些信息。听说佐菲也参加了那场战争，然而后者总是闭口不谈。来自地球的乡秀树当然和雷布拉多星人不一样，但一想到杰克也许会渐渐地变成另一个人……赛文使劲摇头，仿佛这么做就能把念头甩出脑内似的。

　　房间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像是有人在讨论。过了一会儿，一个声音作为代表发话了：

　　“现在异物难以根治，是因为它与令郎共享一个生命。我们有一个方案，可以把这个异物从令郎身体里除去，彻底规避未来可能产生的后遗症。只要给予其一个独立的生命……”

　　“你指‘固态生命’技术。”

　　“是的。”

　　“风险评估呢？”

　　“生命植入属于常规手术，操作上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对方停顿数秒，似乎在斟酌语句：“这项技术对于活着的人无效。这样一来，必须事先将他们两个分离，而其中只有一人能保有生命。”

　　“不能选择让谁保有生命吗？”

　　“暂时不能，除非宿主处于清醒状态。今天早些时候，我们给令郎注射了睡眠药物，以进行肉体恢复治疗。如果他醒来后愿意配合我们，很快就能完成二体分离；但如果他拒绝配合，我们只能使用两个生命，强行将二者……”

　　“你的意思是要我亲手杀死自己的儿子？”局长打断对方，声调上扬了整整一个八度。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以防万一……”

　　赛文终于按耐不住，一把推开诊断室的大门：

　　“我说，你们不先听一下当事人的意见吗？”                    

作者有话要说：　　

 

　　☆、34

 

　　房间里的每一个人都转过头看赛文，算上局长自己，足有十人之多。

　　“又是你。”局长说。

　　不错，又是我。被这么一大堆目光注视着，赛文觉得自己简直在接受审判。但他顾不上那么多，又向前跨出一步，同时单手敬礼：“我是宇宙警备队银河系支部下属太阳系的负责人。在地球任职的一年间，杰克都是直接向我报告工作；他回到光之国后，我也有权跟进在他身上发生的、与地球有关的一切活动，直到确定下一任驻守人员的名单。”

　　这些话是赛文临时想出来的，老实说他并不想搬出宇宙警备队向对方施压，但一时他能想到的只有这个名号。必须承认，恒点观测员340号听上去更没威慑力。

　　果然，赛文的一席话起了效果。诊断室里，围成一圈的科学家和研究员们开始交头接耳，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过了一会儿，一个白大褂站了出来：

　　“我们是因为银十字军人手不足，才特意来这里帮忙的。这是我们的病人。比起插手，宇宙警备队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事吧。”

　　不过，赛文可不打算让步。“我已经说了，杰克还有未尽的责任。直到确定下一任人选为止，他一直都是地球的守护者。被他带回光之国的人间体也是地球的一部分，理应受到保护。此外，作为杰克的上司，我想尊重他的个人选择，同时保证他的安全与权益不受侵害。”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会对他不利？”

　　“这要看你们怎么做了。”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过了一会儿，局长大人开口了。

　　“你这个人真奇怪，总是在与他人截然不同的地方执着。”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赛文，然后从他身边快步走过。“可是，有时也能说出像样的话。”

　　“局长，您的意思是……”

　　“各位，先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去。我们就等一等，等杰克醒来，听一听他的意见罢。”

　　“这期间，你一直在等我吗？”杰克问。

　　“也就几个小时，打个瞌睡就过去了。”赛文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倒是那群科学家，明明到了约定的时间也没出现——一个也没有。纪律性未免太差了。”

　　“恐怕今晚他们不会出现了。”

　　“为什么这么说？”

　　“这就是科研人员。一旦致力于工作，任何其他事物都变得不再重要。”杰克简短地说。“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

　　赛文耸耸肩。“等他们赶来，却发现我们不在诊断室，不知道会是什么感想。”

　　两人坐在银十字本部大楼的天台上，看着光之国的人工黑夜缓缓降临。因为刚从营养液里出来，杰克身上裹了一块薄薄的毯子。

　　“身体感觉怎么样？”赛文问他。

　　“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肉体恢复治疗要连续进行十几天，至少两到三个疗程才能看见明显效果。”

　　“说的也是。”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赛文实在憋不住，打破了平静：

　　“他们说的是真的吗？你体内的人类……”

　　“我不知道。”杰克说。“回来之前，我曾做过预防措施，令乡秀树的灵魂陷入沉睡。这样一来，他就不会受到等离子火花的影响。希望这种措施是双向的。”

　　“警备队以前有过这种例子吗？”

　　“很少。虽然在特殊条件下，一些队员会选择与当地生命体同化，但往往不会持续很长时间。最终带回来的情况也有，其中却很少有智慧生物。人类……也许是我开的先河。”

　　“如果那群科学家终于想起这件事，你会配合他们接受手术吗？”

　　“你觉得我该接受吗？”杰克反问他。

　　“什么？”赛文愣了一下，“等等，为什么要由我来决定他人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