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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站在冰箱门前干嘛呢，嫌热吹冷风？”

　　趴在沙发背上的解语花好笑地看着僵直不动很久的黑瞎子，对方面带尴尬的回头来说可能今天要晚点吃饭了，因为它忘记买菜。

　　“……”

　　解语花不知道这时候是该露出同情的神色呢还是笑话机器人笨蛋说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尴尬的，菜没了去买就是了。

　　他咳了两声把自己心里那点无聊的小选择扔进了肚子里，他把两只手垫在下巴和沙发背之间，“去买呗，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啊……那个不用……我自己去就好了。”

　　黑瞎子暗拍自己脑袋心说怎么了，它可是个机器人，怎么能让解语花帮他做事。是之前跟他相处太久连自己的本分都忘记了吗？

　　可是拍过脑袋之后，黑瞎子听着客厅里解语花说没事我跟你一起去然后踩着拖鞋蹬蹬溜进卧室换衣服的声音，转头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可能真的是被当做人太久了，它有点喜欢那种感觉，没人会看不起它，没人会觉得它是个机器人就该怎么怎么样。当人的感觉太棒，它才会不喜欢Lee看它的眼神，它才会不喜欢回到总公司被一群白大褂切断电源，剥开它机械质地的头颅去窥视它的想法。

　　那么矛盾，可又那么让它想要触摸。

　　黑瞎子合起手掌，把手放回了衣兜里，摸到了那条项链。

　　它要更了解解语花多一些，它要更了解他心里的那个齐教授多一些，等它成了他，那么它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再被当做一个生硬的机器人，而是一个可以和他并肩的人类。

　　除去皮肉下的机械骨骼和各种元件，它（他）们可以变得一样的。

　　“瞎子？走吗？”

　　拿好大衣的解语花站在客厅倾着身子望着还呆站在厨房把手放在兜里的机器人，对方的反应就像是被一瞬间唤醒了一样。转过头来满怀歉意地笑了笑。

　　“恩，等等我去换件衣服。”

　　超市里依旧有着不少热衷于挑选商品与醉心于烹饪艺术的中老年退休人士和小青年们，机器人倒是少得多。可能是机器人更擅长于使用食品制造机来制作食物，而不是像普通人一样喜欢用锅碗瓢盆煎炒蒸煮来做家常菜。

　　这倒是给拥有高度仿人外观的黑瞎子提供了相当的便利。

　　不会有同类莫名其妙地停下来看它，它的外观和长期与人类相处而产生的对人类的亲密感让一般人根本无法辨认出它是个机器人。

　　“说起来我倒是很久没来超市买过东西了。”

　　解语花这时候正站在卖蔬菜的地方拿起一颗卷心菜小声地自言自语，声音不是很大，但是被黑瞎子的耳朵捕捉到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机器人勾了勾嘴角，没有接话茬。

　　“买些什么呢……”

　　一边穿着米色风衣的家伙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倒是有些犯了难，黑瞎子偏了偏头欣赏了一下他为难的表情便转过头一伸手去拿了另一个架子上的巧克力扔进了推车里。

　　“你买巧克力干什么？”

　　解语花被巧克力扔进手推车里的声音给勾回了神儿，他茫然地盯着黑瞎子，机器人无辜地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墨镜，然后笑了一口白牙。

　　“我记得你好像喜欢，而且最近不是减价优惠嘛。”

　　说完话黑瞎子就指了指宣传牌上极为亮眼的“情人节减价大优惠给你冬日里爱的温暖”宣传字样。

　　解语花无语问苍天，他一时间倒是没想多少，念着好吧好吧，既然减价就买点吧，我倒是忘记了你其实还挺会持家过日子的嘛。

　　黑瞎子穿着长款的黑色大衣挑了挑眉毛，表情生动地简直不像是个机器人。

　　它看着解语花推着手推车继续往前面逛，黑瞎子两手伸在大衣兜里不紧不慢地跟着。它站在后方看着解语花懒洋洋地半趴在推车上有一步没一步地滑着推车的样子觉得挺满足的。

　　巧克力是个私心，它知道情人节送巧克力是什么意思，它没敢在情人节送，却挑了个不是情人节的日子买给了解语花。看样子解语花也不会想到那个方面去，它觉得挺好。

　　你不知道我的心思没关系，我自己能够清楚就好了。

　　让你高兴，让你快乐，让你能感到幸福与甜蜜我就很满足。

　　前面的解语花回过头来找它的身影，机器人快步赶了一会儿就走在了与解语花并肩的地方。这样它觉得自己像个人，可以假装自己是个人类，站在和他同等的地方，希冀能够看到同样的风景。

　　“啊啊，买了不少东西呢。”

　　解语花拎着塑料的包装袋唉声叹气的，黑瞎子站在他边儿上说着我来吧就把所有的东西接了过去。不经意间似乎还能听到旁边有小姑娘羡慕地抓着男朋友的手臂哀叫着你看人家多体贴！你怎么就不会帮我拿点东西。

　　黑瞎子权当没听见，解语花倒是觉得有些尴尬。

　　路边的小店子里门口有可以重复发声的灯牌在闪烁着大优惠与折扣，甜美的女声在反复说着质量上乘的金属项链，好看又个性不买一条回去吗。

　　解语花被叫卖的声音吸引过去多瞥了几眼，黑瞎子很在意他的一举一动，所以都看在了眼里。它想了一会儿，又想起那条被他藏在房间抽屉里的旧项链。它偏过头去看着解语花。

　　“你喜欢？”

　　解语花被突然出声的黑瞎子搞得一愣，他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之后摇了摇头，“没，曾经有认识的人喜欢戴这些东西。”

　　他从来没有正面和黑瞎子提起过齐教授，现在他也依旧不敢提，当然他也能猜到黑瞎子心里多少是知道这点的。但是对着黑瞎子谈论齐教授实在是个太过怪异的事情，解语花想想就觉得尴尬地要命于是就支支吾吾地搪塞了过去。他偷偷看了一眼一边的机器人，对方拎着大包小包的没什么表情。

　　他暗暗松了一口气。

　　至于黑瞎子，它其实并没有那么在乎解语花的答案。认识的人，解语花认识的人又有几个呢，它待在他身边一年多，几乎不曾见到他有什么朋友。它无论怎么分析得出来的结论只有是齐教授，或者该说是那个年轻的齐教授。

　　机器人顿了顿，它出声让解语花等等，对方疑惑地回过头来看着黑瞎子，而对方只是又折返回去了那家店里。

　　站在门口等着接待客人的年轻招待员迎上来问先生您有什么需要吗，黑瞎子随口到了个谢说不用了便走到了那种可以在铁片上刻字然后串起来作为项链的那种柜台。

　　它记得那个刻着“雨”“臣”的项链长什么样子。

　　黑瞎子给柜台人员指了指那个小巧而廉价的空白铁片，解语花在身后不明所以地跟上来，他看见机器人跟柜台一本正经地要求着刻字。

　　“给我刻个‘花’字，海棠花的花。”

　　它知道解语花在他身后，可是它并没有顾虑什么。黑瞎子甚至没有去看站在它身后显得微微有些僵硬的解语花，它固执地盯着刻字机器小巧地下着刻刀在那上面刻出好看的花体字，然后串在金属的链条上变成一个简单的项链。

　　黑瞎子付过钱后把项链攥在手心里。

　　我知道齐教授喜欢，所以我也应该去喜欢这些东西。

　　只有这样，我才更像他，我才能够更接近你的心里，不是吗。

　　机器人的眼中倒映着解语花的样子，浅蓝色的电子光束流转，看起来悲伤又像是坚定。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与习惯

 

作者有话要说：　　俩月不写 质量见鬼

　　第十三章：喜欢与习惯

　　解语花想，他该是料不到黑瞎子会送他东西的。

　　他平躺在自己的床上攥着那个刻着他名字里一个字的项链沉默不语，黑瞎子在另一间房里休眠模拟睡眠，而他却在这里辗转反侧。解语花在想，他跟这个机器人相处了该有一年多了吧，他越来越依赖它，可他到底是习惯了这个机器人还是别的原因？

　　解语花是知道自己喜欢齐教授的，甚至称之为爱也并不算过分。他记得很多自己和齐教授相处的时光，他记得两鬓斑白的教授会整个下午整个下午地坐在落地窗前，看着日光从高楼的缝隙间慢慢地透过来。他几乎算得上是个非常不问世事的老人，他不喜欢使用手机，极少地使用网络。仿佛他晚年的所有时光都拿来怀念，半盲的眼光透得太远。以至于那个时候他都抓不到他的目光的终点。

　　似乎是透过了太久的时光与光阴，久远到他费尽浑身的力气都追逐不到那个平日里风趣幽默的老人唯一神伤的回忆。解语花曾经清晰地觉得自己仿佛是被丢在后方的小孩子，他看不到也看不懂那些在日暮与月光下老人的背影与喃喃自语。

　　他那么爱他。

　　但是他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对，解语花微微眯起眼睛似乎想不起来有些东西。他翻了个身，把项链收在了枕头下面。

　　“早安~”

　　一大早是被黑瞎子叫醒的，解语花眨了眨睡眼惺忪的眼，抬眼就可以看见黑瞎子像个普通的有点不太正经的男人一样靠在门框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从被子里揉着头发起来。

　　解语花缓慢地清醒着神智，目光渐渐凝聚落在黑瞎子身上。

　　和每天的早晨并没有什么不同，仍旧是机器人叫醒他，然后在厨房里掂着铁锅做饭。这样的生活已经维持了一年多，他看着机器人在这个家里忙碌的背影也有一年多了。他看着机器人从僵直生硬的动作与发音变成现在几乎与人类无二致的习性动作。

　　他不知是该夸这机器人太过像人，还是自己投入了太多的感情？

　　他在想，往往你在人类身上投注过多的真心却得不到回报，可是当你面对一个机器的时候，你有多喜欢它，在你不会注意到的地方，它就会有多么温柔地回报你。

　　现在的黑瞎子不就是的吗，解语花在自觉不自觉的时候把自己全部对齐教授全部的感情都投注在了它的身上。所以它才会越来越像他心里的那个理想的他，才会那么让他最近觉得不知所措。

　　解语花开始局促于黑瞎子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甚至每一个音节。是他给自己定制了这么一个机器人，就像是个精心构筑的牢笼，他蜷缩在自己编织好的美好的梦里。一切都像他所想一样发展，甚至发展得更好。但是解语花仍旧觉得不安。

　　这样的安逸，是他求得的安逸，却像是建筑在空中的楼阁。他害怕有一天不小心破坏了哪一根支柱，而这一切就会在他眼前崩塌。

　　“花儿，你还好吗？”

　　坐在餐桌对面的黑瞎子稍稍向前凑了凑，它略微显得有些奇怪地看着愣神的解语花。正心不在焉吃着早餐的人抬起头来看着机器人的表情，那么地生动又细致。他已经分不出它与人类的区别，他有时候都无法分辨自己到底是喜欢的是这个机器人还是那个在久远记忆中已经被理想化了的他。

　　“没事。我挺好的。”

　　他局促地眨了眨眼睛，低下了头，在嘴里的咀嚼的食物仿佛失却了味道。

　　出门的时候，黑瞎子站在门里朝他挥挥手，抿起嘴笑得一如平常一般的温和。

　　合上门的时候，从门缝里透出来屋子里的光线一点一点地暗下来。然后咔哒一声传来门锁合上的声音，清晰地似乎就在耳畔。解语花站在自己家门前站了很久，然后走向了电梯间。

　　走在大街上，解语花在想，他到底对黑瞎子这个机器人抱有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他们朝夕相处了一年多，他自己都不愿去想自己到底有多依赖它。解语花慢慢放缓了步子，他想起很久以前他以为黑瞎子不在了的时候，想起刚刚一年时黑瞎子回到美国本部检修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心情与态度都有些近乎病态的执着与依赖。

　　他是喜欢上了一个机器人吗？还是他太习惯这个和故人相似的机器人。

　　尽管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源于他最初那个想再见到齐教授的念头，可是这一年多的发展已经几乎要超出他的预想。解语花甚至有些惊恐地发现，黑瞎子快要不再收到他的控制。

　　有时候他会害怕，害怕黑瞎子问他关于齐教授的事情。他已经无法否认黑瞎子甚至已经发展出独立的人格，是个独一无二的个体。他害怕黑瞎子会问他为什么要把它设置成现在的样子，为什么它要叫这个名字，为什么它要是黑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