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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风弹了弹衣袖和下摆上的浮尘，提步走进小镇，进了不远处一家客栈，点了几个小菜，一碗荷包饭，一边吃着一边听旁人说话，前世无感的八卦都听得津津有味。

　　对面桌上坐着两位老者，咂吧着一碗浊酒侃大山。正告一段落时，洛风掏出一块帕子抹了抹嘴，塞进袖里，站起身来，略整了整衣袍走上前，稽首一礼，道：“两位老丈有礼了！”

　　“小娃娃，有何事啊？”“小道自幼在山中修道，昨日师父说小道修行到了瓶颈，需要下山体悟红尘，方可回山继续修行。方才听两位话语，甚有所悟。小道出山不知去往何处，而今却是想请两位指点一二。”文绉绉的一番话说完，洛风抬眼看向两个老人。（快说要不要路引啊户口本啊啥的还是直接上路啊）

　　“哎呀，小娃娃忒会说话！指点可不敢哩！你是从华山上来的吧！若说体悟什么红尘，可是想到处走走见识见识？”“正是。”“这里是华阳镇，离大兴城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不过大兴城乃是大隋的都城，老朽年轻时也去过，很是繁华哩！小娃娃不妨去哪里看看！”“老张说的不差，你瞧那边，那是大兴城来的商人，在此采买，你去找他们说说，明日与他们一道去吧！”

　　两个老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完，笑眯眯地看着洛风。洛风谢过老人，叫来小二将两桌钱都结了，转身走向老人所说的一伙人。虽然洛风基本可以保护自己了，但是两位老人一番好意，洛风又只有十二岁，还是一个看着就很好欺负的小屁孩，能与人同行总是更好些。

　　几番交涉之后，商定了明日随同启程去往大兴，顺便问了问路引，果然这是个武侠的世界，压根就没这东西。洛风听到这个消息，瞬间无语了。感情这还不是真正历史上的隋唐乱世啊摔！

 

　　第三章 轮回

 

　　当天夜里，洛风便歇在了客栈了，次日卯正初刻便起了，打坐练剑吃早食，直到辰时二刻，车队才出发去往长安。

　　大兴城，隋朝都城，也是李唐时候的长安。纯阳宫地处华山，洛风每次下山，第一站从来都是长安城。

　　忆昔开元全盛日，曾经见过的长安，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作为世界上最大最繁华丝毫不逊于现代大都市的长安城，却被安禄山铁骑踏过之后变得千疮百孔。而真正的历史上，长安毁于唐末。人就是这样，总是在无止休的创造与破坏中前进，可每一次破坏之后的重建，都要用比之前更大的心力。若是没有继承，呵！这世上就此消失的东西还会少吗？

　　站在通化门前，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城，洛风默默无语。前世熟悉的那个长安不是现在眼前的大兴，而自己，既不是顾衍，也不是前世那个纯阳静虚大弟子了。不是不想回去，在穿到这个世界之后，曾经想过既然能够再次穿越，会不会下次就能穿回去呢？无论是现代还是大唐那个游戏世界，都有自己不能割舍的东西。可是，冥冥之中的偶然不是那么好遇上的，两次穿越都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一点可以借鉴的东西。

　　“小道长，回神哩！”一旁的商队大叔见洛风站在门口不动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哦，真对不住，我之前从未见过这般宏伟的城，一下子惊住了。是我见识浅薄了。”洛风抱歉地说。

　　“哈哈！这座长安城虽是新建没多少年，可这气势不凡，常常把刚来的外乡人看愣！你这样，不稀奇！”商队大叔捋了捋胡子说道，“走吧！里面才更好看哩！”

　　随车队进了通化门，守卫看都没看就放行了。洛风更加无语，都城的大门管制这么松真的好么？

　　脚下是夯实的大道，每次看到这么宽大的路都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尤其是朱雀大街那宽达155米可以并排跑七八辆马车的路，那简直是在说“没错！老子就是这么酷炫！”

　　走过一座石拱桥，龙首渠水自下而过，不远便是东市，正在将眼前之景与记忆一一对应的洛风听到旁边大叔说：“那里就是都会市了，多是卖些贵重奢侈之物。大兴城除了都会市和利人市，其他地方都不许做生意，我的店就在利人市。”是了，隋时的东西两市还不这么叫，洛风再一次提醒自己，这里不是唐长安。

　　洛风从来就知道长安城很大，但是此番却是感觉更加深刻了。申时四刻进的城，走到利人市里大叔的铺子时已是戌时末，外面已经擂起了“闭门鼓”开始宵禁了。

　　前面忘了说，大叔名叫王福贵，是一家成衣店的掌柜。昨天在华阳镇就是采买染料收购生丝的，生意伙伴中就有被洛风光顾过的那几家。在赶路途中，大叔还把他听来的“灵异事件”当做趣事告诉了洛风，而洛风只能尴尬的摸摸鼻子，不说话了。

　　最初下山，只是想看看现在的人世是什么样的。可一路行来，大叔又颇为健谈，说了许多当世的大事，比如当今皇帝继位以来总是在打仗，已经相继打下林邑、契丹、琉球、伊吾和吐谷浑，今年皇帝又发兵高句丽，估计又是胜利吧；大业元年就下令开凿的运河终于在大业六年也就是前年建成了，皇帝想去江都哩；去年，山东王薄起兵造反没多久被镇压了……

　　在王大叔的唠叨中，洛风得出了一个结论，这是大业八年，造反的人只有一个而且已经失败了，杨广开始了第一次做死，在接下来的几年，还会继续不间断的作死下去，而过不了多久，才安宁了三十年的中华大地就会又一次烽烟四起，自己现在人小力薄，可中原，很快就要不安全了。

　　别的且不说，纯阳诀圆满之后就开始练紫霞功和太虚剑意，到如今已有七年，却也只有前世一半水平，换算到游戏里才45级……一个45级的小号能干什么啊！

　　没几日便是秋分，秋分一过，天气越发凉了。崇化坊街口，几片金红的落叶随着清风旋转又落下，俄而飘过一间宅院，带着一股似有若无却穿透骨髓，弥漫在飘渺与现实之间的桂花香飘向远处去了。

　　却见小院墙边植着一株金桂，凝碧的叶子间星星点点的缀着金黄细小的花。花树下，一个身着蓝白道袍的少年正持剑而立，忽然剑光一闪，腾转挪移间，一套两仪剑法使将出来，如铺地流银，又使人如见高山如临深渊，山水变化间剑势一缓气势一收，却是少年收剑入鞘，走到一旁的大石边，拂去石上的灰尘，坐了上去，一整袍袖，打坐了。

　　洛风初来时，曾在父母身上摸得一些金银玉石，虽然乱世将至，可长安作为都城，在李渊占领长安之前，至少还有五年安稳。洛风便将那些物件换成现银，置办了一间宅院，余下一些，准备买个铺子，做什么营生还没确定。

　　纯阳宫是国教，纯阳子吕洞宾也是书香门第出身，礼仪教养半点不差，纯阳弟子当然也都受了良好的教育。说起来，别看道士这个职业有种种清规戒律，可凡是大宫观出来的都会将各种文艺技能通通点满，尤其是是纯阳宫弟子，时常游走于王公贵族之间，不会一些文艺技能，别人说起来你跟不上话，那丢的都是纯阳宫的脸。可以说，每一个纯阳宫的弟子走出去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山、医、命、相、卜，不说精通，但必须知道而且说得出来，琴棋书画诗酒花，不必样样都会，可你一定要会鉴赏。

　　若你要问，为什么玩游戏的时候没这些东西？当初顾琛刚变成洛风的时候，看到每天要做的功课时，也是这么想的：尼玛纯阳宫不是只要练剑就行了的吗这不是万花谷的技能吗为什么纯阳宫的也要学啊卧槽！！

　　回忆终止，看着面前的铺子，就在刚才，它成了自己的了，以后几年的生活费就指望它了！

　　虽然洛风很想做和道士这个职业最相配的算命，但是他的算命水平还处于刚刚入门十算九不准准了的都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的阶段，还是不祸害别人了。最终，他开了一家点心铺子。是的！一家和他那些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技能完全不沾边点心铺子！想到当初为了哄小孩练就的厨艺，洛风觉得好心酸，虽然孩子们都很熊，但是还是想他们了。

　　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其实是洛风的钱快没了），点心铺子开张了，店名就叫“点心铺子”，请王大叔和他店里一干人来观礼时，看到这个名字，全都忍俊不禁。洛风也很无奈，他是起名废（其实是作者起名废），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名字，反正卖点心，这样叫也没错。

　　点心铺子开张并没有给洛风的生活带来多大变化，只是把做点心的时间放在了练剑之前。请了个伙计招呼客人，洛风只需把做好的糕点交给伙计去售卖，就可以当甩手掌柜了。

　　纯阳宫的食堂向来伙食不错，君不见，厨子都摆摊在广场边？因此洛风手艺着实不差，糕点往往半日不到便卖完了。有那地痞无赖见店里生意好，想敲竹杠，被他一剑扫了出去，几次三番之后，也没人再敢来找茬了。点心铺子终于安安稳稳在利人市开了起来。

　　时间如流水，转瞬即逝，生活的种种就像是小石子投进大海里翻不起半点浪花。不知不觉间，周围的人们换上了新装，开始度过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元旦。在后世，人们叫它春节。

　　独身一人的洛风没有特意庆祝这个节日，早在腊月二十三，他便给伙计放了假，直到正月十六，铺子才会重新开门。长达二十三天的假期里，洛风离开长安，去往华山。

　　昆仑玄境山外山，

　　乾坤阴阳有洞天。

　　只问真君何处有，

　　不向江湖寻剑仙。

　　这个世界有华山，可华山却没有纯阳宫。

　　两座华山除了那一大片庄严恢弘又道意盎然的宫观，再无任何差别。在山中苦修的十年，洛风走过了东南西北四峰，踏遍了华山的山山水水，早已确认了这一点。哦，那个坐忘峰似乎是策划胡诌出来的，不算数。

　　又一次循着记忆中的方向，踩着轻功，缓缓地走在华山路上。华山陡峭，身侧常常是万丈悬崖，一个不慎就会摔个粉身碎骨。想起当初练轻功时的惨痛经历，洛风眼角微湿，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即使师父不靠谱，师叔们再如何嫌弃，指导自己的课业依旧尽心尽力。

　　路过一片片苍白的积雪，这里是纯阳宫大门，弟子们就是在这里拜入师门的。再往前，那是三清殿，那个给自己送了便当的祁进师叔常在这里打转。转个弯，那是太极广场，太极八卦图上每日都有八位师弟在演练阵法，一旁便有清虚师叔给门中弟子答疑解惑处理宫务，对了，自己每日也要为练功累了的师弟师妹们准备茶点，为此练出了一手沏茶的手艺。那是镇岳宫，那是两仪门，那是……

　　沉浸在回忆里的洛风不知不觉到了原本是纯阳宫大殿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小道观，他曾经经常去这里，可是以前送过衣服给他的两个老道在去两年相继见道祖去了，留下的道童不堪受苦，也走了，洛风再也没来过了。

　　转道向北，论剑峰，据说纯阳子在论剑峰参悟了天道人道剑道这三道，将体悟刻于山石之上，供后世弟子参悟。洛风有很长一段时间，就坐在论剑峰上，观石悟道。记得后来安史之乱爆发，神策军强行进驻华山，静虚一脉的弟子死伤惨重，可自己被一刀流困在了论剑峰，眼睁睁看着一手带大的弟子们倒下，不止一次怨念中二病晚期的师父。自己为祁进所救，又死在祁进剑下，果然是，天道好轮回！

　　恍惚间，一片雪花落在眉间，清凉之意愈发明显，不知何时，洛风周身萦绕着寒意，气质却越发出尘。少年手持浮尘负剑而行，足尖一点，阴阳二气轮转，八卦浮现，直如传说中剑仙御剑，辗转间衣袂翻飞越过山头不见了。

 

　　第四章 顿悟

 

　　洛风本是孤儿，被谢云流自山中捡来，收为弟子，那一年，谢云流十二岁。之后八年，自己都只是孩子的谢云流硬生生地把洛风拉扯大了（作者感到莫名的喜感），读书习字练功练剑，通通倾囊而授。直到叛门。洛风看着师父头也不回的冲出山门，当天夜里躲在被子里偷偷哭泣，哭晕了，醒来却换成了顾衍。

　　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有那么一个瞬间，不知顾衍是洛风，还是洛风是顾衍。顾衍曾经拥有的亲情，是洛风渴盼的，洛风拥有的逍遥，是顾衍奢求的。即使如此，顾衍是顾衍，洛风还是洛风。

　　华山上的积雪终年不化，纯阳弟子常年在这冰天雪地里修行，首先习惯的就是酷寒，紧接着要学会的却是轻功。洛风在华山三十年，印象最深的却是无处不在的白雪，终年缭绕的云烟，和上官师叔的跌打损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