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夏震眼珠一转,虎躯一震,龙口一张:
“我倒觉得阿娇姐姐该好生儿让医官们看看——
定是这两日照看我累坏了吧?不然怎么能说出‘瞧’这话‘说’的来呢?”
说着还冲阿娇羞涩一笑:
“我这两日是晕晕沉沉的,可既然睁开眼,就怎么都不至于迷糊到话是用瞧的呢?”
叹气:
“没想到将阿娇姐姐累成这样,我这心里可真是过不去啊~”
那个“啊”字一咏三叹的,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学来的话风?
反正不该是刘彻应有的话风,可惜毕夏震挑阿娇刺儿挑得太愉悦,连之前脖子上血印子的难受都忘了,哪儿还记得刘彻该是什么风?
阿娇更如被点燃了的炮仗,只顾着长眉倒竖:
“你还知道我是为你累的?那你还知不知道我是给你吓的?
混小子吓得我瞧啊听啊的都闹不清,还好意思故意挑刺儿较劲?”
不耐烦挥退真依着毕夏震的话,要上前与她把脉的医官,瞪眼:
“皇帝促狭,你们也跟着闹?”
又嗔毕夏震:
“行,就你这样儿的,我也信你没烧傻——
既醒了,我可照看外祖母去!这几天因着你麻烦,我都忙得没能没好生儿服侍外祖母一回饮食呢!”
只说是这么说,阿娇到底是看着医官给毕夏震诊治过、确认了真没事儿了,才快步离去。
倒是韩嫣,在毕夏震被自己的口水惊着、下意识缩回手时,就垂眸望着他自个儿忽然空了的右手发呆,连毕夏震为他掌心两颗小水泡就着急忙慌、还不小心在言语间错漏连出惹了阿娇一场,他都只是垂眸不语,仿佛失神。
其实每一次毕夏震喊出“阿娇姐姐”,韩嫣的眸光就要略微波动一回;在两人你来我往轻松谈笑时,眼中神色更是格外古怪几分。只是他低头垂眸的,也没人见着罢了。
连医官给毕夏震诊脉的时候,韩嫣虽凝神听着,也没有低头。
直到阿娇匆忙忙离开,毕夏震坐起身将汤药仰头一咕噜喝完,又就着冯四安捧上的清水漱了漱口,虽仍是皱着眉、明显很不喜汤药味道的模样,却没有多说什么,坐在床上伸腰扭脖子好一会儿之后,便要起身——
韩嫣方才摸着袖中拢着的一个小荷包,眼中神色越发古怪,最终却都平静了下来。
然后他终于抬起头,一如往常一般自然地上前,一如往常一般自然地挽住毕夏震的手:
“陛下怎么急着起身?可是要更衣?”
说着,非常自然地将左手从袖中伸出,便要去解毕夏震的衣裳。
毕夏震还傻愣愣地在想我这又莫名其妙地要换啥衣服?
等韩嫣手伸到他腰上、不小心蹭着那居然魂穿也跟过来的痒痒肉,引得毕夏震忍不住噗嗤一声的时候,才想起来:
#尼玛!原来“更衣”就是上厕所啊!#
#尼玛!这“异性”好友居然是好到要帮他上厕所啊!#
#尼玛!这耻度也太高了吧?小爷我自三岁后,就没让母亲嫂子并其他任何一个异性看过我嘘嘘了好咩?#
这惊吓好像真的有点大。
脑补太过完全忘了韩嫣真实性别的学渣毕夏,吓得差点儿没从区区只有他脚踝高的所谓“床”上摔出个脸朝地、狗啃泥的绝色造型了有木有!
当然毕夏震由多动症锻炼出来的神经反射还是挺不错的,即使换了身野猪皮子,可痒痒肉这种刘野猪基本不可能有的东西都来了
【据说怕痒的男人疼老婆,可刘野猪那些皇后多悲剧啊,从陈阿娇到卫子夫到生前连个后位都没捞着的钩戈夫人,那下场,啧啧!】
这反射神经跟过来也不算太稀罕。
好歹刘彻也是打小儿弓马骑射练着滴!
所以毕夏震在真.狗啃泥之前,及时手撑地站了起来。
韩嫣虽然莫名地又是一恍惚,却也及时醒过神。
然后就看着毕夏震各种姿态不雅扭腰摆臀(其实只是很正常的热身运动),漂亮的眉头又皱了皱,眼底深藏的那种郁色反而消散了些。
既然韩嫣都没有说话,满室奴婢自然也都垂手敛目降低存在感。
毕竟谁都不是傻瓜,即使里头还有长乐宫的宫人,可谁不知道太皇太后时日无多?
太后嘛,又是只差被皇帝指着鼻子说“你给我安分点”的。
谁会那么没眼色,上去与皇帝说什么礼仪不礼仪?
于是毕夏震做完基本的肌肉拉伸、关节活动之后,看看四周,可怜得连个单杆都没有,只好尝试着做了几个瑜伽动作,结果各种呲牙:
混蛋的这不是自己的身体就是不方便,而刘野猪果然就是傻猪一头!枉那腹肌虽不及小爷,看着也还挺唬人,这柔韧性却真愁人,一字劈都差点伸不开,正经活络筋骨好用的瑜伽一个做不成!
没奈何,只能选了最基础的,俯卧撑!
也难怪毕夏震折腾得都忘了掩饰,实在是他那多动儿的习性,从来除了吃喝拉撒,简直一小时不动弹就不舒服的,哪儿是换了个身体就改好的呢?
这一下连着三日夜呀,虽然事出有因,给那疼痛折腾得够呛,又给系统气得够劲,可哪一个都算不上正经运动不是?
既然能起身,毕夏震恨不得将三天份的运动量,连本带利收回来呢!
还能顾得上掩饰就不是学渣毕夏啦!
——至于系统胖娃?
——没注意到之前毕夏震在心里头各种吐槽带脏话,他都没出来刷存在感咩?
——那死孩子刷屏太强势,毕夏震没忍住动用了读条完毕之后的某项功能,将他给屏蔽啦!
不过屏蔽一时爽,差点儿就要狂奔整容院。
晕睡的人都能吃些啥呢?
太皇太后那个久病的是汤羹,毕夏震这个忽然倒下的还是汤羹。
在没有点滴针剂的时候,就是这么公平!
于是喝了三天汤汤水水的毕夏震,在做第二十三个俯卧撑的时候,非常丢脸,又非常理所当然的——
没能撑得起来,反而脸着地!
万幸不过半个手臂的高度,即使脸着地也是不怕不怕滴!
毕夏震一抹脸就翻身坐好。
他摸了摸肚子,大概也想到自己居然娇弱到连三十个俯卧撑都做坐不下来的原因(吃不饱+身体不是我的),面上也没多少尴尬之色,反而理直气壮点餐:
“去给我做一份骨头汤,大骨头敲出骨髓送上来。再来一份鸡肉饼子……”
得了刘彻的记忆,又有了个“金(黑?)手指”,毕夏震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大胆的表现之一,点餐!
汉代食物简陋没关系,好歹是我大吃货帝国的祖先,即使隔个两千多年,也依旧潜力可期。
毕夏震虽然不会做饭,可他家常小菜满汉全席八大菜系中外名菜,可基本都吃过呢!
——虽然运动员要保持身材,但对于多动毕夏来说,反正乐意也有能力付出比教练们要求的还要多不少的运动量,饮食上的限制自然也没那么严格,正是两好合一好。
所以他说起什么骨头汤里头加点姜去腥味、骨髓上只要撒点盐就挺好、鸡肉饼子加点盐撒些葱花都很香——哦,不如顺便用鸡油煎两个葱花饼,做饼子的时候用鸡油肯定比用其他油香……
好不头头是道!
完全没留意到韩嫣眼底郁色未增,却添疑窦:
这摊饼子用鸡油、做谷类用鸡材料,是不是就真的会比较香倒不要紧,要紧的是,阿彘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
他家小野猪不见得是君子,但从来也不曾对“君子远庖厨”有甚异议好吧?
莫非真的……
韩嫣捏了捏荷包里头未能派上用场的红枣,心中又是一沉。
作者有话要说:
☆、摊牌
别看刘彻如今好一副八尺男儿壮、威威帝皇尊的小样,这家伙可是个最厌恶吃苦的。
往年还是先帝比较宠爱的小皇子之一时就惯这般,不生病也还罢了,偶尔生一次病,哪次要他喝汤药都必狠闹腾一场。
任凭先帝许下多大好处诱哄、板着多威严的脸恐吓,又王太后并平阳南宫隆虑等公主们轮番劝诱……
平时还挺懂得察言观色趋吉避凶的小野猪,一病起来,管你是谁,说不给面子,就是不给面子!
唯一能让小刘彘乖乖喝下汤药的,唯有大枣。
刘彘不算嗜甜,却很爱吃枣儿。
有新鲜的自然更好,没有的话,干货虽然甜腻了一点,却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很可怜的是,在一个四月初就连皇帝都用不上冰的时代,这干货也不是全年都有的呀!
且即便有,大枣本身便可入药,并不是每一种汤药都能够用枣儿送的。
遇上没有枣、或者不能用枣的时候,让刘彘喝药简直就像一场大战。
各种按手按脚捏鼻子掰嘴巴压舌头顺喉咙神码的,没有养过不肯喝药熊孩子的姑娘们是无法想象的= =
万幸刘彘打小儿身子骨不错,吃药的时候不多,倒霉到大战的时候更少。
可再怎么少,也还是头吃五谷杂粮的小野猪,总有生病的时候。
于是十殿下这点儿小毛病,嗯,不至于严重到要被记入起居注的地步,但近身的人,基本就没有不知道的。
阿娇甚至为此很是在外祖母耳边吹了些风,吹出医官们对丸药制作的一波热情。
当然啦,自从小刘彘成了大刘彻,先帝对于储君的要求也与单纯小皇子时不同,刘彻这种毫不掩饰他“没有枣不幸福”的张扬已经改了很久,他连秋上枣儿熟的时候都没那么馋了。
——但以上,只是做给外人看的。
或许连冯四安都不知道,可亲密如韩嫣岂能不知:
这位皇帝陛下,别看仿佛已经自矜到皇后殿下各种枣糕投喂都不上钩的淡漠,其实心里依然有个小角落,里头住着头嗜枣如命的小野猪。
只不过这头小野猪现在轻易不肯从小角落里头走出来给人投喂罢了。
阿娇投喂不得,连王太后都不能再用这个法子哄皇帝开心。
可韩嫣不同。
韩嫣是小野猪唯一仅剩的饲主,是刘彻唯一一个还能毫不掩饰展露喜恶的人。
在连冯四安都以为皇帝已经大到不爱枣儿的时候,韩嫣却用它不知道哄了刘彻多少回啦!
什么政见与祖母各种不和、偏偏还因为身份问题被天然压制的无奈啦,什么想要树立皇帝的威仪、却从老娘到老婆都没一个鼎立支持的郁闷啦……
甚至韩嫣因为羽林卫忙得太狠,小野猪给冷落到闹别扭的时候,偶尔也能靠枣儿哄一哄。
如今正经吃药,韩嫣当然没忘记荷包里头早备好的干枣,为了方便刘彻遮掩还特特去了核,就只差在刘彻吃药后悄悄送上,结果……
这之前晕晕沉沉连汤羹都不好喂的时候也罢了,现下这么清醒居然还不接韩嫣的默契吃枣儿,又接连说出那么些古古怪怪的话,到底是怎么啦?
若不是韩嫣十分肯定他这几日服侍晕睡中的皇帝、亲眼亲手验证过许多皇帝身上的秘密小特征,方才还因被阿娇换了大半天而格外仔细留意了好久,十分肯定皇帝没被人掉包——
他简直要怀疑这个不是他家小野猪了好吗?
这变得也忒大了。
瞬间抛弃枣儿这个真爱啦
<--喝汤药居然那么爽快一口干啦
<--之前晕睡中喂药似乎也不算非常抗拒啦
<--和阿娇姐姐相处好了是挺好的,但前两天还在自己面前愤愤嚷嚷着“等太皇……总有一天阿娇要逼得我不得不废了她!”(韩嫣解读:等太皇太后薨逝了,阿娇若是还这么不识相,我一定要废了她)的家伙,这转变即使有长秋殿事做铺垫,也实在有点快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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