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花唐/藏策)光暗血火 作者:落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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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着走着他忽然觉得哪里不对,自己这一系列动作是否有点过于自然,好像……逆斩堂出身的顶尖杀手顿时打了个寒战,快步走回去,昨晚吃饭的时候裴溪迟说过马上就可以离开这里了,他不能再磨蹭。
裴溪迟不在,不知是去了哪里,唐棘也就没插门,小心翼翼的把半夏套脱下来整整齐齐叠好,只穿着里衣刚想套上裤子,整扇门就“咔”的一声拍了进来,在唐棘脚边碎成数块,尘土飞扬中一个金色的身影被过强的日光渲染的边缘分明,如一道剪影。
而裴溪迟的声音从房檐上传来,微微带着些疑惑:“藏剑?”
他回到家刚要推门,忽听得背后一道几乎凝出实体的利器破空之声,森然的剑气冲天而起,一时竟分不出虚实,仿佛有无数把利剑如星雨落下要将他立足的这一块地方刺透。饶是裴溪迟身经无数恶战也只刚刚来得及硬生生将身形拔高半丈便已经气竭,只得勉强在空中一个倒翻立上房顶,那人却不依不饶,仿佛根本没看到房间里还有个唐棘,重剑一击不中借势回旋,腰身肩臂拧成一个弓到极点的弧度消掉了惯性,左手刚刚将重剑重新挂回腰后,千叶长生已然离鞘,在空中绽开一道金色厉芒,长生本应有的温润从容气度丝毫不见,铺面唯有如割杀气,藏剑身影与剑势同出,十数尺距离一跃而过,眨眼间已逼近裴溪迟身侧。
万花弟子却没有太多要跟他动手的意思,只是尽力避让,在屋顶上剑锋不及之处腾挪,那藏剑几次打空却仿佛毫无所觉,只是一味抢攻,招式中隐隐可见疯狂之意,破绽极大,唐棘顾不上自己只穿着里衣出门查看,刚好看到那藏剑为将剑锋送到极致竟让出了整片胸膛要害,唐棘眉头一皱,心想以裴溪迟修为只要一笔虚虚点在他胸前,这人不死也残,谁知裴溪迟竟眼睁睁放过了空当,精钢所制判官笔没有一招指向藏剑身体,只是在剑刃薄弱处连续击打,将藏剑攻势带的歪来扭去。
过了约五十招,裴溪迟像是终于确定了什么一般,冰霜一般容颜上更增三分寒意,他不再躲闪,待得那藏剑再一次猱身抢近前来时看准了时机一闪一带一点,笔尖重重点在藏剑右手手腕之上,千叶长生顿时落地,那人却仍不罢休,顾不得血脉凝滞几乎麻痹到没有感觉的右手,硬是用一只手拔出了背后重剑,拼着拉伤肌肉也要将裴溪迟拦腰斩断。
万花弟子在这时叹息了一声。
那一声叹息里透出的意味,竟让人无端想起一句释家之言: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他纵身而起躲过重剑,足尖在剑脊之上一点,藏剑便觉剑身一阵巨震几乎把握不住,可他性情悍然,拼着震断腕骨也要将重剑送出,裴溪迟在他手臂关节穴位之上连踢数下,重剑触到屋顶,将木制房顶如豆腐般切开。
双剑脱手藏剑尤不肯放弃,用肩背手臂撞了上来,裴溪迟面色竟有一丝悲悯,右手五指握住他手腕将自己借势带入他怀中,左肘在他膻中气海丹田连续撞击,终于把这疯了一般的藏剑制住,接着左手五指箕张,捏住了藏剑的咽喉。
若论臂力武林中恐怕没有谁家敢说能比得上藏剑山庄,可若论指力,裴溪迟五指堪比玄铁精钢,喉骨濒临碎裂的“咯咯”声已传了出来,藏剑尤不肯放弃,指节泛出血色竟也要去锁裴溪迟的咽喉,可他毕竟被制在先,裴溪迟扭头闪躲,指尖力道丝毫不松。
唐棘寻到了那藏剑骑来的马匹,刚翻身上去准备开溜时回头一望,忽觉裴溪迟神色悯然,丝毫不像一个杀人如麻的恶魔,恍然间竟有佛陀垂眉之相,他动作一顿,还没等厘清思绪,方才似是已成定局的情势陡变。
裴溪迟臂上插着一支白翎箭,随着羽箭而来的是一个银甲红袍的青年,长枪在地下一抵,柔韧的枪杆抖直,天策便借力蹿上了屋顶,裴溪迟眸光一凝似在判断这个青年的情况,竟没急着动手,白翎箭扎入极深指掌力量不由一松,那藏剑已然奋力挣脱,拼着被废掉一只胳膊的风险一手架住裴溪迟,另一手抄起落地的重剑没有半分迟疑便高高扬起,裴溪迟顿觉一阵森寒和炽烈交杂的兵气扑面而来,重剑之上蓝紫和金红颜色交替炫开,带着死亡气息的旋风已经卷起。
天下武林没有人不识得这一招。
风来吴山!
裴溪迟不敢直面其锋,向后急退,风来吴山施展出手,或者敌人被屠尽,或者用者先气绝,否则绝无停止之理,裴溪迟面上表情慢慢消失,重新恢复成一片冰霜,藏剑虽不顾后果用出了这一绝技,对他来说倒还不算什么,急退之际犹有余裕气凝笔端将藏剑双腿气脉阻断,使之无法追击自己,那边天策却表情大变,不顾风来吴山之势便要冲上,他身上盔甲极厚,重剑砍上只是一道深深剑痕,饶是如此他也一口鲜血淤在胸口,但仍不肯退后,似乎是要将藏剑拦住。
裴溪迟眉头一皱,抢进一步拉开天策,笔端凝结气劲间不容发之际送进剑气形成的壁垒中,藏剑膻中至丹田至气海一阵激荡,重剑再也握不住,身形委地之时重剑插破房顶,直直落入下间去势犹然未尽,插入地面几达三寸。
天策顾不得自己伤势,上前护住藏剑,裴溪迟眸光微微闪动道:“你让开。”
“他并未存杀你之心!只是控制不住——”
“我知道。”裴溪迟脸色不变,天策一愣:“如此为何要下辣手?”
“因为他控制不住。”裴溪迟微微叹口气,掌心内力运起,判官笔笔端凝出有如实体的气劲。
“他平日并不至此!半日前我们被人暗算才触动了他压制杀心的剑气!”
“被人暗算?”裴溪迟脸色忽然变了,“什么样?”
“苗疆蛊师打扮,不止一个。”天策如实答道,他有伤在身又有失去意识的藏剑在身后,绝不是裴溪迟的对手。
“在哪?”
“西北方向,距离此地不到七十里。”
作者有话要说:
☆、8
裴溪迟脸色冷硬如铁,刀劈斧凿一般的眼尾微微吊起,唐棘看不清他的表情,隔着数丈距离却忽觉背后一阵森严寒气窜起,爬过背脊,钻入脑中,这几日裴溪迟对他虽算不上好,但也并不苛刻,他几乎忘了这个人是屠过整整一个村寨,被江湖追杀数年奈何不了他分毫的杀神,唐棘忽的一抖,一夹马肚就要先离开这里再说。
谁知白马却不肯听他的,喷着鼻息往回跑,天策一眼扫见心中更急,裴溪迟的态度他根本拿不准,这个莫名其妙的唐门与裴溪迟是何关系更是稀里糊涂,局势本就已经微妙之极,再加变数着实不妙。
唐棘比他更急十倍,他使劲扯着缰绳想让白马掉头,通人性的马却丝毫不理,裴溪迟眼中厉芒明灭数回,终于被他强行压了下去,他率先跳下了屋顶,看了一眼唐棘,那一眼让正在慌乱的唐门弟子猛地打了一个寒战,顿时忘记了动作。
天策暂时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检查藏剑的情况便听得裴溪迟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下来。”
一转眼看到唐棘被白马掀了下来,又淡淡说了句:“进来。”
唐棘不敢不听,刚进了屋便被一件衣服罩了满脸,一看正是他自己的外衣,他这才想起自己只穿着里衣,顿时尴尬起来,裴溪迟却不再看他,对跟着进来的天策道:“说吧,所有的事。”
天策确定了藏剑只是被打晕后松了口气,指了指自己道:“天策白肃玖。”又指了指藏剑,“藏剑叶栖云。”
“我们在半天前遇到一队苗疆蛊师,他们本来并没有要与我们动手的意思,但不知为何有一个人放了一只虫子,栖云就忽然失去了神智,我跟着他穿过森林,就碰到了阁下。”
“他不是第一次失去神智吧。”裴溪迟淡淡问。
白肃玖皱了皱眉,他本不想提起这件事,裴溪迟看似对叶栖云失控极其在意,但这时否认已经晚了,他只得答道:“栖云从习武时起就会偶有失控之兆,但自从叶大庄主以剑气封住了他心脉之后便没有再出现过了。”
“剑气?”裴溪迟眉头皱起,忽然站起走到叶栖云身边,伸出右手按住了他心脉位置,传入一股内力,内力刚刚进入便觉得叶栖云体内有一道很微弱却无法突破的奇异内力,却不像他自己的护体内力那样有攻击力,似乎只是隔绝了叶栖云的心脉,既不允许进,也不允许出。
裴溪迟的神色忽然缓和了,十分奇怪地说了一句:“可惜。”
白肃玖皱眉道:“为何?”
“若不是这道剑气,他与我的胜负要到千招开外才知道。”裴溪迟道,“你们走吧,这里不安全。”
“不安全?”唐棘一直默默听着,听到这句忽然道。
“他们发现了我,我也要去找他们。”裴溪迟答道。
唐棘问道:“他们?”
“蛊师。”裴溪迟没有多说,白肃玖却忽然道:“我们也要去。”他确定了裴溪迟没有对自己两人不利的心思便想起了自己的任务,更何况叶栖云的情况困扰多年,这次好不容易有线索出现,岂能放过。
裴溪迟打量了一下两人,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三日后出发。”转过身对唐棘道:“随我来。”
唐棘莫名其妙,跟在他后面出了门,只见裴溪迟走出几步,听了听什么动静,然后抽出笔杆内的箫吹奏起来,那箫声毫无韵律可言,却像是某种鸟类的啸叫,唐棘越来越糊涂,正当他忍不住运起内力抵抗诡异箫声时,裴溪迟的唇离开竹箫,极快的说了句:“准备好。”
一只翼长足有一丈的大雕自天空俯冲而下,裴溪迟看准时机,在大雕刚刚到达距离地面半丈高度时一把抓起唐棘背部衣衫将他扔上了雕背,唐棘虽然大惊,身体自然而然反应,俯低下来紧紧抓住大雕的脖颈,转眼间大雕展翼已拔高数尺,裴溪迟脚下盈风,在空中一个翻滚,正正坐到了唐棘背后。
大雕急速拔升,裴溪迟调整了一下位置,从背后伸过手来穿过唐棘腰间,抓住了一根不知是谁系在大雕脖颈上的绳子,唐棘全身僵硬,他从来没有与人处在过如此亲密的距离,背脊贴着裴溪迟前胸,麻的几乎没有知觉。
作者有话要说:
☆、9
裴溪迟丝毫不觉,小心地操控着大雕朝北飞去,唐棘使劲向前靠了靠,远离裴溪迟的胸膛,这才问道:“去哪?”
“成都。”
“一路飞过去?!”唐棘吓了一跳,粗略估计成都距此地足应该有二十日路程,就算这雕能不眠不休,他们两人又怎么可能二十日不落地?
“陆地二十日,空中三日。”
裴溪迟简短答道,唐棘动了地方让他操控大雕的动作十分别扭,他一只手仍然握着绳子,另一只手揽过唐棘的腰把他往回扯了扯,唐棘冲口道:“你干嘛!”
“你的位置不安全。”裴溪迟一边说一边把他的头往下按了按,不让他挡住自己的视线,这么一来,本来就不及裴溪迟高的唐棘整个人窝进了万花弟子怀里,他僵硬的不知如何是好,动都不敢动,裴溪迟根本没发现他的异状,唐棘的暗器虽然被他毁了大半,但没有暗器傍身就觉得浑身不舒服的唐门弟子仍然把一些比较锋利的暗器放回了暗器囊中,此时两人胸背紧紧相贴,裴溪迟便觉得十分硌得慌,他不是个会跟人商量的性子,直接伸手绕过唐棘的腰,伸进衣服里扯出暗器囊往唐棘怀里一塞,后者大气不敢出一口,又觉得无论是往哪看都不对,干脆闭了眼调息。
当夜唐棘被一阵剧烈的颠簸晃醒时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大雕喙中嘎吱嘎吱的嚼着什么,他反应过来刚才那阵颠簸是大雕捕猎造成的之后放下心来,稍微侧头看裴溪迟的表情,裴溪迟正好也低头下来看他,唐棘忽觉心中猛然一跳,整个人惊得汗毛都直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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