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25】
六月十五这天,一队十九匹骏马向嵩山驰来。每一匹都高头长脚,通体黑毛,奔跑在阳光之下,竟有金光闪烁,仿佛踏日而行一般。仔细看来,却见每匹骏马的蹄铁竟都是黄金打就。
马犹如此,人岂是等闲?只见这一行纵马之人均是玄色薄毡大氅,里面玄色布衣,每一人都身材高大,其中为首之人更是身材魁梧。在为首之人怀里,还有个红衣白裘之人,此人身材较为瘦削,却也看出是个男子。
不消说,这一行二十人自然是萧朱二人与燕云十八骑,这一行引人注目的行头,便是阿朱的主意。
“怎么说这也是大哥你作为萧峰第一次回到中原,如何不立一立威?”
萧峰一想也有道理,便由着阿朱的意思来,可正是应了他说的“小事听阮先生的”。
因一行人气势如虹,一路上嵩山的英雄豪杰虽多,竟无一人敢挡道,一路畅通无阻。远远地只见少室山上黑压压一群人,中间掌力翻动,已是动上手了。更有人摇旗呐喊道:“星宿神功,天下第一,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降龙臭掌,狗屁不值!”
阿朱闻言不禁哼了一声,萧峰心中亦是微怒,捂住阿朱的耳朵提起说道:“谁说星宿派武功胜了丐帮的降龙十八掌?”
话音刚说完一行人已行到众人之前,不差一分一毫。
“乔帮主!乔帮主!”丐帮中有人认出萧峰,数百名丐者从人丛中疾奔而出,在为首的马匹前躬身参见。
萧峰心中不禁感动,立刻翻身下马与之见礼。阿朱坐在马上,双目扫了一圈周围,只见丐帮弟子后边站着一个紫衣华服的美貌公子,双目无光,满脸骄纵,正是阿紫。
阿朱心中痛惜,低声叫道:“大哥。”
萧峰立刻回身将他抱下马来。两人并肩而立,当下只见萧峰高大魁梧,凛凛如神,阿朱瘦削文雅,清逸如仙。两人身后,燕云十八骑如雁翅一般护卫,更衬得两人气势非凡。
萧峰见阿紫被丁春秋抓住,心中不禁大怒,吩咐道:“护卫阮先生。”话音才出,小凤鸟大步迈出,左手一划,右手呼的一掌向丁春秋打去,正是一招“亢龙有悔”。在萧峰出手的同时,四名燕云骑立刻呈半圆将阿朱护住。
众人见阿朱在六月天仍然穿着狐裘,戴着兜帽,双手拢在袖中,似乎甚是怕冷。又见萧峰与其护卫如此重视他,不禁纷纷猜测他的身份,在场之人一半目光落在萧峰与丁春秋的打斗上,另一半却落在阿朱身上。
“不知是哪家王孙公子,竟能有如此气势。看萧峰对他珍视无比,不知两人是何关系?”
阿朱对落在他身上的视线视若无睹,对萧峰与丁春秋之战更是放心,他着实不相信这世上有谁能在单打独斗里胜过萧峰。阿朱慢慢观察在场之人,竟见到了不少熟人,其中更有姑苏燕子坞与大理段氏。阿朱正待行礼,那头萧峰却已将阿紫救回来了。
“阿朱,这下你放心了吧?”萧峰将阿紫揽到阿朱身边,又对阿紫说。“阿紫,你好好与你哥哥呆着,你可知这段日子你哥哥有多担心你?”
本来阿紫听到萧峰亲自上少林救他,心中不禁狂喜。这下又听到阿朱的声音,那狂喜却仿佛被一盆雪水泼下,消失得干干净净。
“阿紫。”阿朱担心道,伸手欲牵阿紫的手。阿紫却狠狠地挥动着双手,叫道:“谁要你担心?你滚!你滚开大哥身边!”
萧峰最见不得阿朱受气,他自己尚且舍不得对阿朱说一句重话,别人怎可一再地对阿朱恶语相向?但他也不愿在天下豪杰面前教训阿紫。萧峰目光一转,在人群中发现了阮星竹,便高声道:“大理段王爷,令公子在此,你好生管教吧!”
语罢揽着阿朱,吩咐一旁的燕云骑:“护送小公子过去。”
阮星竹自打阿紫到来便一直看着他,只恨自己武功不济,不能救出爱子。这下见阿紫安全了,立即扑了上来,泪如雨下地将阿紫拥入怀中,哭道:“乖儿子,你……你的眼睛怎么样了?”
萧峰见阮星竹眼中只有阿紫,心中略微不快,将阿朱的兜帽除下,说道:“夫人,阿朱在此。”
阮星竹闻言身躯一颤,松开阿紫上前一步,望着阿朱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段正淳在一旁也不禁吃惊道:“这……阿朱不是……”
“不肖子阿朱拜见父亲、母亲。”阿朱含泪跪下,给两人磕了三个头。“儿子幸得薛神医相救,长久以来不曾与父母联系,让二位担心了,是儿子不孝。”
“快起来。”段正淳见阿朱举止有度、气质文雅,比之阿紫的乖戾毒辣不知优秀多少倍,心中大为欢喜,忙将阿朱扶起来,又携着阿朱的手道:“来见过你哥哥。”
阿朱早见一旁的段誉,两人从前便是同生共死过来的朋友,现如今一个是萧峰的结拜兄弟,另一个是萧峰的今生爱侣。再次重逢,两人一时竟不知如何称呼对方,默然对视片刻,不禁噗的一下同时笑了出来。
段正淳吃惊:“怎么了?”
段誉笑道:“爹爹,我与阿朱却是旧识,他身后这位正是我的结拜大哥。”他说着上前一步,笑道:“大哥,别来可好?这可想煞小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唔,见家长啊~
☆、第 26 章
【26】
萧峰见到段誉也甚是欢喜。当日无锡酒楼两人赌酒结拜,此后又经历杏子林一事,彼此意气相投。萧峰上前一步,段誉伸出手,萧峰握住段誉的肩膀道:“好兄弟!”
段誉空着手一愣,忽然又明白了过来,不禁转头看了阿朱一眼。阿朱脸色略微难为情,不接段誉的目光,只是看了萧峰一眼。
萧峰松开段誉再向前一步,对段正淳深深一拜,口中道:“契丹莽夫萧峰,拜见大理段王爷。”
段正淳久经风月,一眼便看出萧朱二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感情。他心中吃惊,转念一想却又释怀,毕竟儿孙自有儿孙福。段正淳大大方方地受了一回当世第一人的礼,负手笑道:“如此便想将我爱儿拐走,萧大侠,未免轻了些。”
萧峰立刻坦然跪下,抱拳道:“段王爷,萧某与王爷爱子阿朱情投意合,遂同为男子,但我俩同生共死一路相伴,已决定携手终身,望段王爷与阮夫人应允。”
阿朱也在萧峰身边跪下,磕头道:“望父亲、母亲应允。”
此语一出,全场哗然,任谁也想不到堂堂萧峰竟然是个断袖。但萧峰的一番话说得坦坦荡荡,有人认出阿朱便是当日在聚贤庄时,萧峰舍命求医之人。众人扪心自问,便是男女夫妻,也少有深情到能为对方舍命的何况同为男子。如此一来,在场不少人都不禁点头暗道:“萧峰虽犯下许多罪行,但磊落坦荡这一点却始终不改,可令不少江湖人汗颜。”
但现场另一部分人却大声道:“癖好龙阳断袖,契丹人当真不知伦常!萧峰,当日在聚贤庄你杀我亲人,今日便要你偿命来!”
萧峰不为所动,燕云骑立刻护住萧朱二人的后方。段正淳见状忙将萧朱二人扶起,笑道:“多了个当世第一的半子,我当真是高兴都来不及。”
这便是同意了。萧朱二人对望一眼,目光欢喜无限,萧峰大笑道:“今日当真是萧峰最欢喜的一天!”
段誉道:“大哥,此刻该当有酒!”
阿朱目光示意,燕云骑从马鞍上摘下酒袋。阿朱拿了三个过来,交给萧峰段誉。萧峰温声道:“你不可饮酒。”
阿朱正要说话,忽然一道声音道:“大哥,三弟,你们喝酒怎么不叫上我?”
只见一个丑和尚奔出人群,原来段誉跟虚竹结拜时将萧峰也算在内了。这结拜有些傻气,却又极重情义。萧峰等三人磕头重新结拜,阿朱又取过酒袋交给虚竹。
虚竹忙合十接过,说道:“多谢大嫂,那个……”他一直在旁边听着,萧朱二人的事着实让他又羡慕又佩服,连带着对阿朱也敬重起来。在虚竹眼中,阿朱不是三弟段誉的弟弟,而是大哥萧峰的爱人,是以脱口而出。
阿朱脸上一红,却趁机道:“这么称呼,这口酒是非喝不可了。”
萧峰道:“只一口,酒太烈。”
段誉与虚竹不禁相视而笑,四人举起酒袋痛饮,又与十八骑对饮。随后兄弟三人对战三大高手。
阿朱在一旁计算着眼前的局势。现场除了大理段氏会相助自己这一方之外,再无其他援助。打理段氏勉强可以应对燕子坞,星宿派乌合之众不足为惧,但少林寺众僧与江湖豪客却不能轻视。再者事情若是有变,萧峰将他带走应该无甚问题,但燕云骑马匹已死,要重出包围只怕不易。
阿朱站在十八骑的包围里,重新戴上兜帽,双眉微皱。忽然,一个人蹭到他身边,低声道:“阿朱公子,担心什么?”
阿朱转头看去,不禁脸上一喜,低声道:“薛神医!”
来人虽然乔装改扮,但微微露出一小截半黑半百的胡子,正是神医薛慕华。
薛慕华微微颔首,低声道:“灵鹫宫九天八部、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人马即将赶到,我先行一步。虚竹子乃是逍遥派的掌门,灵鹫宫必定相助萧大王,你大可放心。”
阿朱灵机一动,低声道:“我与大哥不要紧,请灵鹫宫的诸位将我们的侍卫带走。灵鹫宫的人马可有标志?”
薛慕华道:“除了九天八部诸位姑娘之外,其他人并无标志。”
“如此甚好。”阿朱点头,“不知灵鹫宫众人从何处赶来?”
薛慕华道:“顷刻间便到,从西南角而入。”
阿朱目露欢喜,转头对身边的燕云骑以契丹语叮嘱几句。便在此时,只听西南角上无数女子声音喊道:“星宿老怪,你怎敢和我缥缈峰灵鹫宫主人动手?快快跪下磕头罢!”
数百名身着不同颜色的女子出现,众女子身边又有数百江湖豪客,服装打扮,大异常人,正是灵鹫宫的人马到了。为首的中年女子在数十位江湖豪客的簇拥下向阿朱走来,对阿朱抱拳道:“灵鹫宫余婆见过公子。”
阿朱回礼道:“虚竹子先生与大哥乃是结拜兄弟,既是自家人,余婆不必多礼。”
余婆道:“阿朱公子说的是,我听闻阿朱公子的弟弟需医治,特携薛神医前来。”
“阿朱公子,久违了。”薛慕华不知何时回到了余婆身边,慢慢地踱出,手捻胡须对阿朱微笑。
阿朱也笑道:“薛神医,久违了。阿紫在此,请您该看看。”
阮星竹见状忙将阿紫搀扶上来,薛慕华检查一遍,阿朱着急问道:“如何?”
“老头子无能为力。”薛慕华叹气道,阿朱心中一凉,阮星竹已哭了出来。薛慕华忙安慰道:“掌门师叔读过灵鹫宫典籍也许掌门师叔有办法。还有你……”
阿朱叹了口气道:“先处理阿紫之事吧。薛神医,余婆,多谢二位了。”
这话不仅是谢两人诊治阿紫,更别有用意。余婆与薛慕华心中清楚,俱是摇头,薛慕华道:“掌门师叔既是萧大王的结拜兄弟,你是萧大王的爱侣,我尚且比你低了一辈,谈何感谢?只是惭愧不能医治阿紫公子的眼睛。”
余婆抱拳道:“阿朱公子,灵鹫宫人马尚需我指挥,余婆先离开一步。”
阿朱抱拳道:“多谢。”
余婆与薛慕华带着众豪客回到灵鹫宫人马中,阿朱的目光也回到打斗的场中。在场数千人,竟是谁也没发现阿朱身边的燕云骑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