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树后庭花 作者:千年梦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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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内侍低声道:“侯爷有所不知,当年的金城夫人也是如此,就因她将晋王插在
她鬓上花枝抛落于地,陛下便一刀斩去了她的手腕……”
我望着花蕊夫人香消玉殒的芳躯,黯然叹息,可怜红颜总薄命,最是无情帝王家
……
即使是死去,花蕊夫人的容颜依然艳丽无比,连敛尸的内侍们都面有不忍之色。
赵光义淡淡地看了眼那一袭红衣,如看庭前花落,目光中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惋
惜,转身离去。
我今日的心情,有一种莫名的凝重。
围猎之后,便欲及早回到荆馆。
马车已驶出天波门,后方却追来了几个内侍,传皇上口谕,宣我进宫。
我有些不解:“天色已晚,皇上何以忽然宣我入宫?”
那内侍面上颇有善意,道:“圣意难测,侯爷小心伺候便是……皇上今日似乎心
情不佳……杂家也只能言尽于此了。”
我无奈地叹口气,谢过他,调转马头往皇宫而去。
一进内殿,便闻到满室酒味。
赵匡胤独自坐在案边喝酒,看上去已有五分醉意。见到我,也不待我行礼,挥手
道:“过来,陪朕喝酒!”
我走近,见他浓眉紧锁,似有满心焦躁抑郁难以排解,转念一想,看来花蕊夫人
之死,还是令他心中郁结的。不由愀然,对案而坐,伸手为他斟酒:“人死不能
复生,皇上还请节哀……”
他眉一皱:“你说什么?”
“皇上不是因花蕊夫人之死才借酒浇愁么?”
他灌下杯中之酒,嗤然一笑,道:“你错了,花蕊夫人死了,朕却没有半点心痛
怜惜之情。多亏她的死,朕才想通了一件事……”
我奇道:“什么事?”
他俯身过来,凑得极近,酒气扑鼻,“后宫佳丽如云,你可知朕为何专宠花蕊夫
人?”
我忽觉眼前的赵匡胤与以往不同,他的神思心绪,如绷紧的琴弦,顷刻将要断裂
;又如蓄积已久的火山,一触待发。我心中顿觉惴惴不安,忙向后避了避:“臣
不知。”
他愈发往前逼近,一瞬不眨:“你没发现么,那个花蕊夫人的眉目,像谁?”
我被他逼得毫无退路,几欲仰面跌在地,“臣不知……”
他竟伸手抚上我的脸:“她有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与你右眼的重瞳像极了……重
光,重光,朕怎么没发现呢……朕一直透过她的眸子,在看你啊……”
我大惊失色:“皇上,您喝醉了。下臣不敢打扰皇上休息,下臣这就告退。”
我慌乱地正欲起身,却被一股大力攫住手腕向后一扯,重重摔在桌案上,腰痛如
折。
他几乎将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在了我身上,令我喘不过气来:“李重光,你为何总
要惹怒朕!”
灼热的鼻息喷在我脸上,带着股浓醇的酒气,正如他此时迷乱激狂的目光般,理
智渐失。我心中又急又乱,伸手去推他,可哪里推得动,反而被他钳制住双腕。
他手劲奇大,我只觉腕骨格格作响,几乎要碎裂了,忍不住泪盈眼眶:“放开我
……”
他喘着粗气,满面狂乱,厉声道:“我放开你,谁来放开我!你这眉目,这韵味
,这风骨,这沉阴永昼的孤凄愁郁,还有这若隐若现的紫檀香气,几乎要将我逼
疯了!”
他猛地抱起我,一路踢翻了桌案酒瓶砸落满地,将我丢在一旁软榻上,狠狠撕扯
着我身上衣物:“我一次又一次忍了你,一次又一次放了你,连我自己都不知为
何独独对你下不去手!这一次,你休想我会放过你!”
我骤然明白了,他竟欲……我惊骇至极,拼命挣扎,却被他死死摁住,捏着脚踝
扯开来。
他连衣物都未脱尽,一撩衣裾,就这样挺身冲了进来。
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从身下传来,我只觉五脏六腑被一柄钢刀狠狠翻搅,冷汗涔
涔,张口欲吐,却只能发出阵阵干呕。
他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了似的,在我体内粗暴地横冲直撞,旋绞翻转;掐住腰身
,拧住双臂,重重戳刺。我感觉自己的身体,一次次撕开,合拢,再撕开,再合
拢,痛倒极处浑身都痉挛了,只听见体内的鲜血汩汩流出之声,与他在我耳边一
次次迷醉的低吼:“重光……重光……”
我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痛昏过去,又痛醒过来,这哪里是交欢,分明是一场比鞭
笞惨烈的酷刑。
而这酷刑,似乎永无休止之时。
我呆滞的目光,直直盯着上方错彩镂金的梁栋,不知何时,不知所处,终于等到
酷刑结束。我吐出最后一口气,筋疲力竭地昏了过去。
六 梧桐之风
我醒来,在一片雨晴风晚的漠漠夕照之中。
窗外梧桐树上春鸟啁啾,隔着淡烟流水般飘拂的轻罗绣帏,空气中沉郁的紫檀香
气若即若离。
我一时不知身在何方,茫然望向侧坐于软榻枕障旁,俯首凝视着我的人。
那人目光中满是惊喜与愧歉:"你终于醒了……"
被剥离的记忆一脉一脉牵扯了回来,笼烟聚雾般,逐渐拼接成形。
他是赵匡胤。
他一脸愧疚,道:"昨夜朕……酒后乱性,并非有心伤你……你的伤太医已处理
妥当,先安心在宫中调养罢。"
我漠然阖眼,心中冷笑,一句轻飘飘的"酒后乱性",便可将一切秽行抹煞干净。
的确,他是君,我是臣,他是主,我是虏,我失却了权位,失却了家国,失却了
自由,可并不表示,我可以连为人的尊严也一同抛弃。赵匡胤,你太小瞧我了。
他的手在我发间抚摩,低低道:"你还不能原谅朕么,朕……我也是一时情难自
禁……日后我定会加倍补偿你的……"
补偿?要我以什么身份接受他的补偿?禁脔?便嬖?
我虽孱弱无能,却非以色侍人之辈;纵然是风雨中无根漂萍,不知会被命运吹向
何方,我也不甘任人随意采芼践踏。
我淡淡开口:"放我回荆馆。"
他一怔,道:"为何想回那枯涩寂寥之地?你看这桐宫,雕梁画栋,奇花异草,
不比荒芜的荆馆好上百倍?若有何不称心不合意之处,届时我再为你增添修葺,
一切都依你意愿,可好?"
我依旧淡漠:"放我回荆馆。"
他叹道:"重光,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么……我要留你在身边,好好宠爱你,再
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我冷冷道:"放我回荆馆。"
他怫然不悦,还是耐着性子反复劝慰。无论他说什么,听到的,总是那冷冰冰的
五个字。
他终于不耐烦了,悻悻然拂袖而去。
我轻舒口气,只觉头疼欲裂,腑脏骨骸之间隐隐作痛。那次隆冬所受的鞭伤,终
究还是落下了病根。
接下来的几日,我都昏沉沉卧在榻上。期间太医来过几次,我也没甚精神搭理。
他常来,见宫女们送来的膳食,次次都原封不动地撤下,眼底的阴霾愈发浓烈,
亲自端了碗芜菁羹要我服下。
我实是半点食欲也无,道:"太医吩咐,伤势痊愈之前要禁食。"
他满面愠色:"禁食?朕看你是想绝食罢!"勺子舀了便往我口中灌。
我被他逼得没法,硬咽下去,怎奈多日不沾烟火的空腹不肯接纳,一阵翻搅,呕
了出来。
他以为我存心,怒道:"你再敢呕出来,下次朕端来的,便是用你那两个侍女做
成的肉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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