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号当铺同人)[第八号当铺]重生之薄契迷踪+番外 作者:清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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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台上钟鸣锣响铿铿锵锵地砸出一个繁华盛世,戏台下毛巾乱舞瓜子四散嘻笑怒骂地上演着另一出浮世绘,氤氲的烟与明灭的灯光彼此纠缠着,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观众们活在不知今古的时空断面里,听着故事也经历着故事,都飘飘然,醺醺然,苦在其中或者乐在其中。
在如意戏班登台之前,早有各家戏班争奇斗艳,《麻姑献寿》,《庆顶诛》,《贵妃醉酒》,《麒麟阁》,《打杠子》,《问樵闹府》,《辕门射戟》,《南北和》,《女起解》,《玉堂春》,《大保国》,《八大锤》,《黛玉葬花》,《孝义节》,《天女散花》等等名段名角儿轮了个遍儿。
等到苏怜衣和荷衣登台,台下观众的情绪已是高亢到了极点。
班主早就交代过,此次堂会,虽说只是太守给自己老母祝寿,可这上京城里,但凡是有点儿脸面的达官显贵,都悉数到了场。更不要说这城里的各大戏班了。这次登台,可一定要捡着自个儿拿手的唱。
苏怜衣和荷衣听了,忙回复了,说就唱《牡丹亭》吧。
班主沉吟半响,微笑道:“也好,你们两个是早就把这出戏唱得炉火纯青的,无论那一折拿出来,都难不倒你们。那就《牡丹亭》罢!”
因此,苏怜衣和荷衣的第一次登台,便是唱了出诙谐欢快的《春香闹学》。
《春香闹学》,闹学,闹学,便是重在“闹”字上,这个闹字,极其恰切地道出了这出戏的诙谐情节和喜剧气氛。春香之“闹”,被作者泼墨酣写。春香对读书受教本就不感兴趣。在她看来,“《昔氏贤文》,把人禁杀”。古人囊萤趁月、悬梁刺股读书,春香认为是“悬了梁,损头发,刺了股,添疤痕”,更不用说去接受那一套套迂腐的说教。于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未行上课已先“闹”。针对书塾窒闷的气氛和塾师严厉的训诫,春香一上来就给冬烘先生陈最良一个“下马威”:“今夜不睡,三更时分,请先生上书。”语带讥刺,弄得陈最良表情尴尬开口不得。
这是小“闹”。讲经开始,春香的诨“闹”也就开始。剧本安排了一个精彩细节:在春香追逼下,陈最良自丧其尊“作鸠声”,春香乐不可支“学鸠声”,已过耳顺之年的龙钟老头和一个青春焕发的伴读婢女同台叽叽咕咕学鸟叫,是何等滑稽的场面!偏生苏怜衣扮演的春香还一脸子天真无辜,逗得台下众人轰然大笑。好一个天真娇俏的小女儿!
接着,陈最良乱解“君子好逑”,春香明知故问:君子“为甚好好求”“幽闲女子”这个敏感话题问得陈最良十分狼狈无言以对,只得拿出西席的款儿来,喝止春香。
还有大“闹”。听讲中途,春香“领出恭牌”,请假溜出去转了一遭,兴匆匆回来禀告小姐:外面“有座大花园,花明柳绿好耍子哩!”饱受揶揄奚落的陈最良终于按捺不住,于是,一个步履蹒跚追“打”,一个嘻嘻哈哈“闪”避,一老一少,在舞台上绕起圈子来了。好一个春香,居然动手“抢荆条投地”,弄得陈最良目瞪口呆无地自容。至此,喜剧的冲突达到了□□。台下轰然叫好!
春香之“闹”,闹在明处,闹得欢快。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那个貌似旁观者的杜丽娘,才是“闹”的真正主角。没有丽娘的默许、纵容、支持,春香未必敢“闹”,敢“闹”也未必“闹”得起来。春香是丽娘的影子,春香之“闹”,其实是丽娘之“闹”的曲折反映。二者的区别在于,地位、身份、教养的不同,注定丽娘不可能如春香般明闹、诨闹、大闹,丽娘之“闹”,闹在暗处,闹得文雅,闹得巧妙。
就连台上的郑老太太,也忍不住掩嘴而笑,问身边的儿子道:“这两孩子倒是面生得紧,是哪个班主名下的?”
郑岩也笑,挥手叫旁边的小丫鬟去打探一下:“你赶紧去打探一下,再上来说与老太太听。”
不一会儿,小丫鬟回来了,笑嘻嘻道:“老太君眼力儿真好!台上这两个姑娘,正是如意戏班新招收的学徒呢,听说才十七岁,初初登台不久的。老太太近年都听那些名角儿唱戏,自然是不知道她们的。”
老太太看着台上娇俏可人的两个小女孩,不由得触动了多年以前的心事,吩咐小丫头道:“你去,等她们下来了,就说我请她们吃茶,把她们叫到我房里来,我且与她们好好说说话儿。”
郑岩在一旁听了,也笑道:“老太太是想起当年了?”
郑老太太低叹一声,笑道:“是呀,人老了,看到这些年轻可爱的孩子,就总想起自个儿当年。她们吃过的那些苦,也只有身在本行的人,才能体会。我看这两个小丫头天赋不错,便向和她们说说话。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可怜孩子。”
郑老太太这话说得是,大家心知肚明,但凡是在戏班里讨活儿的,不是孤苦无依的孤儿,便是家境实在贫寒,父母养不起,不得已而为之。活着总比饿死好。但凡家境好一点儿的,谁舍得自家孩子去吃那份苦?
郑老太太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代名角儿。因为瘟疫,一家人全都死了,也就她一个人活了下来。后来被瑞霞班的班主瞧上,遂带她回去,成了瑞霞班的一员。
后来也确实证明老班主慧眼识英,她也确实成了一代京戏名角儿,瑞霞班头牌青衣,同盖叫天,风光一时,富贵人家唱堂会,请她露一下面的谢仪相当于普通三口之家半年的嚼谷。
后来遇到郑老爷子,两人一见钟情,后结为恩爱夫妻。郑老太太也就没再登台唱过戏。
苏怜衣和荷衣唱完下台,还没来得及换下身上的行头,就被老太太派来的小丫鬟给叫去了。
到了郑老太太跟前,行了礼,给老太太拜寿。郑老太太慈祥一笑,拉起苏怜衣的手,笑道:“这就是俏皮可爱的春香吧,长得也真是体面。这么多年了,我还没见过唱得这么入我心的孩子呢。”说着转过头去,吩咐旁边站着的嬷嬷:“翠儿,你去,把我的那一套行头拿出来。”
叫翠儿的嬷嬷一楞,脸上有为难的神色:“老太太,你这是……”
郑老太太故作嗔怪的看了她一眼,而后看着苏怜衣和荷衣,嗔道:“我好容易遇上两个入得我心的孩子,把那身行头送给这两个孩子又怎么了?左右我现在也老了,穿不得了,放着也是浪费。”
那叫翠儿的默默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轻声哎了一声,随后就下去了。
苏怜衣和荷衣面面相觑,这是要做什么?
郑老太太让她俩挨着她坐了,然后说了一个名字,苏怜衣和荷衣顿时惊得站起来:“原来您就是当年的玉蝴蝶……”
玉蝴蝶的大名,但凡是对这一行有一点了解的,没有人不知道。瑞霞班头牌青衣,不但京戏绝,昆曲也绝。都说大师无派系,这一点放在玉蝴蝶身上,是一点儿都没错的。玉蝴蝶不仅唱旦角,青衣、花旦、刀马旦,样样来得,有时要救场,连小生也唱,一个人顶得起一个戏班子。她唱的《游园京梦》,就算是正经八百的昆曲名伶,也不得不说佩服呢。
郑老太太摇头笑道:“都是当年的事儿了,不提也罢……”
几人因为戏曲,说说笑笑间亲近了不少。不一会儿,只见刚刚出去的翠儿嬷嬷,领着几个小丫头,抱着几个大大小小的箱子,走了进来。
这一行的,有个俗话,龙套的戏装叫随衣,名伶的戏衣叫行头。名伶的行头,都是专人专用,且有专人侍候打理的。她们不屑于同无名戏子共用一套头面,自备的戏服冠戴是夸耀的资本,是身家,也是身价儿。谁拥有的服饰头面最多,最好,最齐全,谁就最大牌,金钗银钏,玉凤翠鲤,普通人家的小姐也望尘莫及。那叫派头。一个戏子没了派头,也就没了灵气儿,没了心劲儿,没了势头儿,生不如死。
嬷嬷把一个精致的大箱子放在了几人面前,只见那箱子上一点灰尘也无,看得出来是被人经常擦拭着的。那上面绣着精致繁复的花纹,正是一幅暗示性极强的春宫图——男人的背裸着,露出背上张牙舞爪的龙虎纹身,栩栩如生,虽看不到人的正面,男性的阳刚霸气却早已破图而出;女人香肩半裸,红衣初褪,正低头做含羞解带状。不脱比脱更诱惑。
打开箱子,苏怜衣和荷衣的眼睛顿时一亮,任是谁,看到这样的戏衣,也是移不开眼睛的——
绉缎,对襟,上为淡青小袄,下为鹅黄腰裙,外披直大领云肩绾风带,镶边阔袖带水袖,周身以平金刺出云遮月图案——亦同普通的“枝子花”图型不同,对襟两侧图案并不对称,而是浑然一体,合成一幅,做工之精美、心思之灵动堪谓巧夺天工。
而后,嬷嬷又打开了旁边一个盛头面的小箱——头花、面花、点翠、水钻、银泡、耳环、珠串、发簪……一应俱全。
郑老太太看着已经惊呆了的两人,慈爱一笑:“这些,都是我当年的宝贝,先如今,看着你们两个孩子,我心里觉得欢喜得很,也投缘得很,这些,也就都送给你们了罢!”
苏怜衣和荷衣看着地上摆着的好几个箱子,不由得连连摆手道:“这怎么行呢,老太君,这些都是您的宝贝,我们不能收的。”
郑老太太打断她们两个,道:“你们两个是有天赋的孩子,我一眼便瞧出来了,也是吃得苦的,小小年纪就已撑得起场面了。我都这般年岁了,原本以为自己是要带着这些行头入土的,可如今,我既然找到了与我有缘之人,这些行头自然也就不能浪费了。咱们这一行啊,光靠天赋是不行的,还得勤奋,还得吃苦,方能撑起大场面来。但凡名角儿,除了有天赋,吃得苦,也是真心喜爱唱戏的。我只问你们两个,你们是喜欢唱戏,还是不喜欢?”
怎么会不喜欢呢,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若非一口气撑着,哪能成如今的样子?
两人无比认真的点头:“自然喜欢。”
老太太开怀一笑:“那就更要送给你们了,现如今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发扬光大咱们的戏曲,也要靠你们啦。来,换上这一身,为奶奶唱一出《游园惊梦》,如何?”
这叫苏怜衣和荷衣如何拒绝?
穿上玉蝴蝶光鲜璀璨的行头,苏怜衣和荷衣相视一笑,都在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吧。
这一世,得以遇见你。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荷衣站定,莺莺软软地念对白:“春香,可曾叫人扫除□□?取镜台衣服来。”她背转身子,做对镜梳妆状,理鬓,簪花,下腰,抛水袖,转身,亮相,年轻,柔软,媚而冷,弱不胜衣,风华绝代。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得彩云偏……”
她咿咿地唱着,且歌且舞,自怜自艾,一双剪水双瞳直直地向苏怜衣望过来,四目交投,瞬时间已说尽万语千言。
“你道是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艳晶晶花簪八宝填,可知我常一生爱好是天然。恰三春好处无人见,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一唱一和,一来一往,俱是这些年的不离不弃,朝夕相伴。
从此,她们必定会像玉蝴蝶所说,好好在一起,好好的相亲相爱,好好的,把戏曲发扬光大。
方不负,这姹紫嫣红的韶光安然。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最近都在看虐得要死的电影,要被虐死了!
所以我决定,必须不虐!所以就少了冲突,直接HE!直接弄了一个独立番外!
多谢看到这里的妹纸,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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