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桃】溯村旧事+番外 作者:云鲤/云鲤鲤鱼/自作不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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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孙儿纹丝不动,爷爷又喊了声“桃丫”,被叫的人终于有了反应,推了把一同坐在老长板凳上的黑钟:“你去。”
黑钟慢悠悠站起来往外走,爷爷坐直了,又踢了下那板凳腿儿,说话时喷出的白烟弥漫到桃丫跟前去:“看你懒成啥鬼样,要走进电视机里了?”
被训的人不服气地小声嘟囔:“迟点儿就要读啥烂鬼高中了,别说电视机,鸡都看不见,现在也不让人多看一会儿……”
黑钟抬腿跨过门槛走出黄家铺头,迎面一阵夹杂泥沙的风,他抬头看看天空,漫天都是白色羽毛似的高云,村里的大广播伴着电流声在讲台风将近。溯村年年都会经好几个台风,且数八月最多,溯村人早已习以为常,家里进水不算啥,扫水费的工夫不大,他们着紧的是那些作物牲畜,只怕来势汹汹的台风赔了钱财。
黑钟盘算着进去跟黄家爷爷说声广播的内容就回家去,时至四五点,阿秀该快来了。他想着干脆就借这次台风作引子,开口让人往后别来自己家——他大哥歌唱比赛得了二等奖,还上了电视,不日就会风风光光跟爹娘一起回溯村。日子又要回到常轨,他没理由再让阿秀过来了。
黑钟望望隔壁吴家围墙上头探出的桔子树的尖尖,心想有一小段时间没见着吴家阿混了,最近他常跟阿秀在一起,连桃丫都找得少。
村里的广播还在放,黑钟走进黄家铺头,还没说话,就听桃丫在跟他爷爷说:“我也想读好书,但我不是块读书料子你又不是不晓得,不过要是我能像混子也上城里浸墨水,指不定我能重头做人……”
他听了着实忍不住插嘴:“你说啥?混子要上城里读书?”
桃丫转头说道:“是啊,好像是上个礼拜还是啥时候他自己跟我说的。”
黑钟心眼儿不知不觉就提起来了:“你说的大学吧,咱三不一块儿读溪高?”
“我也以为呢,应该是临时改变了主意。”
黑钟心里一下子打翻了五味瓶,他不求吴家阿混待自己有那么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可离开溯村这样大的事情,阿混是觉得只有桃丫值得说一声,而自己是懒得告知的对象?他是得多么没心没肺,就像把毛巾落下的事儿,他老早就忘记了,甚至还忘了是自己的毛巾。黑钟真想问问,混在一起这么多年,是不是都没有把自己当兄弟?
他往吴家院子走去,有风吹来,热风,包裹在皮肤上黏嗒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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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的沙石垃圾不时卷进铺头,半边的卷闸门拉下,黄家人开始为不久后将来临的台风做准备。家里才四个人,除去两个女眷和逢刮风下雨就脚痛的爷爷,就剩桃丫了。作为他们家主要劳动力,桃丫先要把天台和院子里的植物都搬屋里去,然后干柴也要放到保证不会湿水的干燥地方,最后还要弄些吸水的海绵之类到大门的门缝,用处虽然不大也能稍微挡些水。
在大姐监督下终于将柴都放妥了,桃丫擦了把汗,将奶奶递来的番薯糖水喝完后,上天台干活儿。他最喜欢这时候的天台了,风虽已凶猛却不至于将人吹走,只是将酷热吹的一干二净,带着潮湿的水汽,打到脸上即使疼也敌不过舒爽。一到天台,桃丫好好的头发就被大风吹得乱七八糟了,略长的额发还呼的进了眼睛,他手脏,只好用手背揉眼。揉着揉着他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因为风大那声音模模糊糊,他不确认,便眨着冒着生理泪水的眼睛四处张望。
眼神定住,桃丫放下手,朝对面天台大大笑开了——那个笑着在大风里朝他挥手的,不是吴家老大是谁?
他走到天台边上,双手圈成个圈圈举在嘴边喊道:“恒哥——你在干嘛啊——”
阿恒回喊:“等下找你——”
桃丫刚点头,突然想起来快来台风自己是不允许出门的,溜出去容易溜回来难,大姐他们三双眼睛看着,他不敢冒这个险。
阿恒一看桃丫表情就明白了,他指指楼下:“去侧门。桃丫听到没,侧门——”
这啥意思啊……阿恒下楼了,桃丫也就懒得想,快手快脚干完活儿后,洗把手飞快地也下楼去了。
等桃丫到院子,阿恒已经站在侧门外了,桃丫咻地溜到他面前去,说道:“我今天不能出去啦,大姐要骂的。”
“你不用出来,我就在这儿跟你说说话。耳朵好了没?”
“早好透啦,洞洞都不见了。”他伸头让阿恒看了看,“就说话倒可以……”侧门开在院子,井口盖上了,厨房奶奶也已经收拾好,应该没人会出来了,可是:“隔着道门,好像偷情啊,嘿嘿。”
“我们就是在偷情啊。”阿恒的手想从那门镂空的地儿伸进来,可他的手太大,几根手指进来后就动不了了,卡在手心的地方。桃丫一边拨着吹乱的刘海儿哈哈哈的嘲笑吴家老大,一边把手往卡住阿恒手的旁边那空隙塞,稍微扭动后手就出去了。他得意洋洋道:“你看,我能伸出去,你伸不进来。”
吴家老大也不恼,微微笑着弯了弯卡住的手指,摩挲就在旁边的桃丫的手腕:“老公的手是该比老婆的大。”
桃丫扬起下巴笑道:“我还在长个子呢,说不定过几年就比你高了,手也比你大,到时候是不是就是你当我老婆了?”
“那你抓紧长,不仅身高和手,其他地儿也得抓紧哦?只要有一个地方比我小,你就得乖乖当吴家老大的,媳妇儿……”
桃丫不知想到了啥,脸倏地红了,手也收了回来:“哼,你就是耍赖!”
“不是耍赖,是耍流氓。”阿恒勾勾食指,“吴家老大的媳妇儿,来舔舔你男人。”
桃丫脸蛋赤红赤红的,又大又凉的风也带不走上面滚烫的温度,他回头望望院子口,确定没人来后,竟然真的一口含住吴家老大一根手指。他没抬眼看阿恒的表情,虽然两人平时玩闹时他偶尔也会舔阿恒的手指玩,可在这儿莫名的就是特别羞涩。其实这会儿也不像平时,他下口可不轻,还泄愤似的用牙咬了一下——不能总是完全的合吴家老大的意——但他还是觉得羞,难道是在外头的缘故?
阿恒觉得微微有些痛,可却抑制不住的心咚咚乱跳,指尖碰到的舌头那样柔软,这家伙的姿势又那样让他想入非非,若不是隔着一扇门……他甚至有一瞬间幻想桃丫含着的不是他的手指,而是别的什么地方——哦不过,桃丫要是也用牙咬的话,那还是算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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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家爷爷总说阿混是天生的没心没肺,这小兔崽子不是晓得别人对他好,是不放在心上,他有套强盗逻辑——你做啥都你自愿的,我没强迫你不是?
说起这得提提邻村那疯子疯狂爱恋小混混的事儿——虽说第一次见面那疯子就让带把的美人儿揍了个结实,两条手臂脱了臼,肋骨也让踢断了一根,可他不知怎么治好一身伤后,又不怕死的来溯村了,还整天跟在小混混身后,人家上课他等在书房外,人家回家里了他躺在吴家大院外。
不过这回疯子没再乱喊什么媳妇儿,只是默默隔个十米远走在后头,于是小混混虽仍觉得那看向自己的眼光恶心,却也没再动手,再说,他发现有这疯子在乐趣还多了那么几分,留着耍耍也是好的。
但一段时间后,那疯子就消失了,这又得多提及一个人——那个家里没女人所以一直随心所欲过日子,几个村子轮着做生意的卖药佬。某天午后,卖药佬在溯村市场边上的大树底下睡觉,一醒来就看见两三个礼拜不见的疯子也在,正曲着膝盖坐在树下用小树枝画圈圈,又长又脏的头发不见了,只剩个大光脑袋瓜,上边还有黑色笔画上的涂鸦。卖药佬笑开了,用脚踢踢疯子的背脊:“喂,你啥时候剃了个头,还画上了?”
疯子一手灰的也往自己后脑勺上摸,低头笑道:“俺媳妇儿给俺弄的。”
“哎哟,”卖药佬阴声怪气的,“你个疯佬有媳妇儿了?莫不是老许家的母猪吧哈?”
“不不是母猪!俺媳妇儿天仙一样美,天仙一样……”说着说着他眼神就失了焦,倒像在做白日梦。卖药佬咧嘴笑笑,要他信这疯子能娶个天仙一样的媳妇儿,还不如让他信他死去的相好拨开黄土活过来了。
“可是俺媳妇儿生气了,俺媳妇儿怪俺……”疯子念叨了一阵,竟然当着卖药佬的面开始木木地操着大掌掴自个儿的脸,“俺没用,没钱,没钱养俺媳妇儿,钱,钱……”
卖药佬奇怪地看着他把自己的脏脸掴得脸红一块青一块,还没说啥,疯子突然扑了上来,双手还在他身上乱摸:“你有钱不,你给点钱,给点钱,俺得养媳妇儿!”
平日里这疯子虽然人是疯,却从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儿来,卖药佬被吓了一跳,用力推了两把想把人推开。可疯子力气大得跟牛似的,反而把他缠得更紧了,情急之下,卖药佬从旁边捞起个酒瓶,用力地朝疯子的大光脑袋上砸去。闷声夹着脆响,哐啷咚隆!黑乎乎的药酒带着血从疯子脑门上流了下来。
可那疯子跟不知道痛似的,顶着张狼狈又骇人的脸,嘴里还嚷嚷着:“俺要钱养媳妇儿……”
“疯子发癫了,快来人啊!”卖药佬大吼,不一会儿市场里就出来几个矮个儿粗腰的卖肉佬,几个人一合力,三两下将疯子压制在地上。疯子被狠狠踩着头了还不停挣扎,像只垂死的昆虫,一边脸蛋磕着地上的碎沙石,嘴都被脑袋上那只脚踩下的力道弄得歪向另一边了,还要一边嘶嘶喘着气,一边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媳妇儿……”
彼时吴家阿混正掏钱请桃丫跟黑钟吃冰糖葫芦,桃丫舔着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问道:“混子,你最近咋这么大方啊。”
黑钟对那疯子的事儿略知一二,替小混混答道:“钱都是一老跟着咱的疯子给的,没想到一个疯子能弄来这么多钱,比书房里好几个乖乖娃的零花钱加起来还多。”
小混混得意一笑:“小爷有本事吧,那疯子听我话听得要命,让他拿钱来就拿钱来,让他吃泥就吃泥,哪怕我让他死他都肯呢!”
桃丫吃惊:“你不会真让他死了吧?怪可怜的。”
小混混嘬着老冰棍儿不在意地一笑:“我才可怜呢!看他一眼就作呕一次。”
黑钟问:“这两日好像都没见到他了,想开了走了?”
“呵呵,我不知道,死了也说不定。”
从那会儿黑钟就明白小混混这样的人是不能一味儿对他好的,吴家阿混天生忤逆乖张,其实第二回见面黑钟就知道了。
这话得从吴家阿混来溯村那年说起,他人小胆大,来到溯村安分没几天,就偷偷的把能干的坏事都干了一遍。其实拿小石子扔家禽、砸窗户,甚至是弄坏别人家栅栏这样的事儿都是可以接受的,溯村的皮小孩基本都这么干过,但小混混可不止捣这些乱,他要碰农村人最忌讳的——就是跟神仙鬼怪扯上关系的。门口的土地神牌拿刀子刮花,香拔掉,里门一左一右贴着的关公张飞像撕烂,要是大白天只关了屏风门跟趟栊门,就从外面泼脏水进屋。这让农村人抓到是要狠狠教训一顿的,但小混混聪明伶俐,每次都没让人发现,就除了那次被黑钟抓了个正着。
就是双手给扭到身后,脚也被格住了,小混混也还是没慌,用力一眨眼,他扭过头可怜巴巴地望着比自己高半头黑几圈的人,眼角挂泪,奶声奶气地:“哥哥,我知错了,你原谅我……”
黑钟哪里这么近距离见过皮肤白得跟雪似的漂亮娃娃跟自己讨饶,愣愣的就松了手,结果下一秒小混混就飞似的跑开了,嘴里还得意道:“笨蛋!”
黑钟看着小混混绝尘而去,满脑子都在想,要不是这性子,他真以为吴家幺儿是个美妞儿。
一年年下来,小混混长得越发好看,黑钟一直以为自己是纯粹欣赏,直到某天早晨醒来,他摸到湿漉漉的裤裆,想起前一晚梦见的内容——他上辈子是干了什么坏事儿,这辈子才遭这罪,要喜欢上这么个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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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秀在家里有听到台风预告的广播,但约莫六点的时候,还是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换鞋准备出门。阿秀娘在厨房做饭,中途出来上厕所,刚好看见阿秀:“今天早点儿回来,咱拾掇拾掇。”阿秀点点头,将放养的几只鸡赶进笼后,往黑钟家走去。其实每天傍晚出门阿秀都有点不敢看他娘,爹在城里打工,爷爷奶奶去得早,外公外婆离得远,他知道娘一个人肯定时常孤独。他本来也只偶尔去黑钟家的,不知几时开始就天天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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