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万千)借问人间为何来 作者:深山覺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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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身影匆匆,半路却遇冰雪拦路,□□骤现,阻去前方。
「闪开!他只能死在吾之手上,你们谁也不能动他!」声嘶力竭,那持枪的手不曾松放。他掩饰不了心中挣扎,却知道他有使命,亲人、朋友……不要负了曾有情的人。
「我为吾之主人,你为你的主君,我们,有错吗?」时空反转,剑枪相对,已是立场互换。
从来,没有人想要留下遗憾,因为欠下情债的,何止一人?
「让路!明火朱夷,四神共侍,句龙腾地,开!」激战再起,浴血人影力闯生机,危急之刻,口颂咒语,施法而过!待幻象散尽,谁也不知道当日这一去后,罗喉两人藏身到了何处。
不管是武林上的恩仇,还是私人间的恩仇,该欠的,该还的,始终逃不过。
◇◇◆◇◇
有时,征战是为了侵犯他人;有时,却是为了防卫自己。
所以,就在各种时机巧合下,武林各派觑得反击之机。传闻回龙三巅上,罗喉亡于正道众人连手围攻,一代枭雄划下了句点。
一代暴君离奇复生后竟又转眼覆灭,武君的历史是否真走到了尽头?这是众人的疑问。但至少,天都势力已难成气候,中原武林的众人终于不用再镇日惶惶不安。
暗计难向外人道也,当日一战如何惨烈,武林各方三缄其口。日盲族这方,仅知长空于战场再遇黄泉,各为其主的情况下,只能各展其能。那日黄泉持着怎样的心思护着武君?他不知晓。
而对上罗喉的千叶传奇自是负伤而回,且或是扣心血之故,一连几日,伤痛复发,平日活动力甚强的太阳之子,竟也不得不多待在日盲族修养。
为此,与千叶作息较为亲近的万古长空颇感异样。虽然日盲族无事也非坏事,但太阳之子身体有恙,将影响族民士气。更隐隐约约感到,也许这场战争,来得太仓皇,而太阳之子,似有事隐瞒。
这一日,药膳间正发出沉厚的药草香,万古长空正忙着对一炉药汤搧风,在这大寒天里,竟还冒起了热汗。
「长空——」
长空转首一看,原来是大祭司来到了药膳间:「大祭司,何事?」
「听说太阳之子近日身体欠安,是真的吗?」大祭司满脸皱纹的面容有无限担心,太阳之子乃族民所归,断不能有失。
「确实,他的心口时常作痛,并发一些症状,但他总说无事。也许是扣心血的问题吧!」长空秉公答着,向来,他与大祭司之间只剩下族务上的交流。
「如吾没算错,自回龙三巅一役,太阳之子已静养逾七日,甚是古怪。」大祭司听了,分析道:「传闻罗喉已亡,扣心血应不会造成太阳之子的生命危险,但异物阻碍心脉终非好事,需要想法办法取出。」
「吾曾提过,太阳之子说情势未定,不能妄动,他尚可应付。」但是,如果扣心血不成大碍,为何太阳之子的病征未曾好转?长空听了,忽觉有理,又感到哪里有一丝不对劲,说起来,太阳之子这几日还吩咐他搬一堆书到房内,作息一切正常。
「对了,听银绝说,太阳之子之前曾有恙?」
「唉,是有,但早前并非大碍,未如这次这般情形,自你回来之后,多半由你照料太阳之子,你若不清楚,吾也无解了。不如……前往琉璃仙境请教素贤人可好?」大祭司担忧道。
正商讨间,炉火一旺,药汤滚沸,长空盛了黑沉沉一碗:「吾先让他服药,之后再做打算。」
「也好,但愿太阳之子无恙。」大祭司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说。
◇◇◆◇◇
来到太阳之子的房外,长空敲了几声,内中还是没动静,只好自行推门而入,哪知一入内就看到案上放着上回动也未动的汤药,而榻上只有带病的人闷在被里,还有刻意遮掩的咳嗽声。
「太阳之子……」
「吾说过,吾不需要喝药。」听到长空的声音,千叶转过身来,闷闷道:「这不是患病。」
「是不需要喝,还是不愿意喝?」坐上榻沿,长空对着侧卧的人影,一针见血问道。
「……都有。」不惯说谎,千叶觉得这问题有些难以答复,诚实回答后旋即欲盖弥彰:「吾之身体吾还会不清楚?不需要便是不需要。」
长空默默转回桌旁,看了那黑沉沉的药色一眼,突然有些明白了,他都忘了太阳之子出生至今可能喝没几次药过,遂拿了羹条浅尝一下,眉头不禁皱紧:这药果然苦涩,正因太阳之子的症状皆有关脉络条理,所下之药皆是重药,苦味也重,难道是这原因?
长空如此一想,心中已有定策,遂踱回床边,看了面色苍白的千叶一眼:「吾会想办法让你喝下,吾先出去处理事情。」
「长空——」千叶突然正起神色:「你毋须花费心思了,再过一日,吾便可恢复。」
长空摇头,很抱歉,这件事,他必须作主。
千叶有点意外的瞅瞅长空:长空竟也管起他了?
直至听见门扉掩上的声音,千叶传奇又禁不住猛烈地咳了起来,倦意瞬间打消,遂掀开衾被,起身来到案边,无意识地搅动那些未曾喝过的黑黝黝汤药,想起前几日激战,咬咬唇,心思有些混乱。
他犹记得,战中罗喉向他接掌的神情,一双眼,炽热如火,虽掌力催至顶峰,绝不留情,却含有早知背叛的了然——那是横越生死后的觉悟,战者的尊严。
剎那间,他竟也产生了敬意。一名对于历史有深切反刍的人能不假辞色,或许罗喉此人的历史真有问题。
然则,旧仇不能不报、日盲族也不可能永远臣属于他人之下,将过往的耻辱送回,也只是为族民争口气的必要举动,否则,他也无法轻放自己。
『吾需要多一道保障罢了。』曾经,他对武君如此说过。在生命受到威胁下,他参战是一命,不参战也是一命,与众人一样,不能不下杀手。
世上哪人不求自保?身处武林,不为什么,还是「自保」两字。
在这江湖,挡了别人的路,想活命也难。
有罪的人不一定该死,该死的,也不一定有罪。
思及此,心口又有不明的抽搐感,伤血甫动,浑身欲颤,令千叶不禁动用自身魔力强压下来,闷声溢出一口鲜血。这一次,回龙三巅之战的凶险乃出乎他之预料,战中他硬是承接罗喉雄厚几掌,导致隐患有加重之态,只能暂时多加调养。
这随时复发的隐症,务必寻求解法,否则他之实力必受影响。但是……往日夙因已造成隐患,加上扣心血逆阻,气脉有损,故溢血未止,目前无法可解。
虽谓人本有灵,气可自疗,他有自信再过一日可靠自己疗伤功成,却深知这并非长久之计,药丹、自疗,仅属延缓之方。
待诸事忙毕,他务必要寻求解法……
千叶想了想,大事方休,亦不想空虚光阴,遂暂抑不适,拣了案上几株蓍草重新演算起来,不时提笔蘸墨,一笔一划记下,深思前几日曾测得的异象。
卦行再出,上卦为干,下卦为震,名为无妄。此卦动健相连,震动万物,仅能顺应天命,无奈应付。
为何连日以来所测之结果皆是此卦象?
虽自身亦是应千年测卜而生,然占卜之术他终非尽信,惟多方通明后亦属无妄之兆,必有蹊跷。对此,千叶传奇难得眉头轻锁,只能应运心中所想,继续勉强深思,笔墨间,偶尔掩了几声咳嗽,一笔一划,是未来所该忧心的局面……
◇◇◆◇◇
荒山雪地,人烟罕至。
每一处的雪丘在白色的世界里别无差异,唯一处昏暗的山洞内,有一道身着红白的人影驻守在洞口。
黄泉手执银枪,望向洞口外的雪烟似雾,本来一片混杂的心绪,经这几日的风雪洗礼,渐渐已成空明。
他不知自己已经静默了多久,但他知道,未来他将面对一场风暴。
忽地,背后传来低微□□,黄泉转回洞内,看着逐渐苏醒的罗喉,凝视的眸光有种深不可测的幽邃。
昏乱的视线逐渐聚焦,见到眼前人影,罗喉仅感到放心,几日紧绷的筋骨微微一松,连吐出的声音都沙哑:「你一直在此?」
「嗯。」
洞外风啸声传进了耳中,刺骨的寒意是第一道知觉,好似拉回了记忆中某处回忆,就像曾在某一日,他与那帮好兄弟围炉暖酒,畅谈志向,匡济天下灾难,灭邪天御武……
世上知己,常谓难寻,却谁料,世上真情总是来得太短暂,而虚伪来得太迅速真实。
「这……场雪,下了多久?」罗喉意识神思,问道。
黄泉一脸冰寒地转过身:「吾不知晓,吾只知道,吾心中那场,从来没停过。」
闻言,罗喉静默了一阵,只有轻轻一笑:「哈。」
「你笑什么?」
「吾知晓,真正寂寞的人,非只你一人。呃……」罗喉欲起身,却是牵动全身伤势,黄泉敏感地看了一眼,「别白费力气了,刀无极那一刀伤你至深,伤势无解,你还是早早交代遗言吧!」
罗喉对于黄泉的冷漠反应似半点不意外,甚至,连先前那战中的创伤也毫不在乎。此时此刻,他再也无气力思考与谈论往日的对错,眼前,他只需认清自己的处境:他生命将终,在这寂寥的雪地中,身边只有一位不知可否称做朋友的朋友。
罗喉缓缓闭上眼,世间的虚伪、背叛他早深刻体验,再也不需要任何隐瞒。他知晓,这人不曾让他失望,只有坦然地嘶哑道:「你等这一刻很久了,为何不下手?」
「你——」暗藏已久的目的竟一语昭然,黄泉心头一突,撇过头去:「原来你都知情了。」
「你是月族的那个人,接近吾,是为了伺机为月族报仇。」罗喉说话的步调极慢,已是气息微弱:「既然如此,你根本不用救吾一命,吾欠你的,你本就有权利讨取。」
「所以你就算知情,还要留养虎为患?你可知吾潜伏在你的身边,就是为了找寻你的弱点?」
「吾追求英雄与战场的意义,你追求挑战,为何不留你?」
「你在欺骗自己!」可笑!明知挑战是个薄弱的借口,他竟愿意接受?
曾在天都阅读过的历史彷若与现实如此贴近,黄泉却不敢去想一位仇人的胸襟,不愿去想一位仇人的立场,他心中应该只有仇、只有恨!
「……黄泉,我们并肩作战,几次了?」突然,罗喉岔开话头,看向洞外那场雪。
「别问吾,吾不知!」黄泉恨声道:「那些都是虚伪的,吾对你都是假的!」
这段追随日子,他一直在提醒自己,这人是历史上的暴君、是历史上的恶人,但一切自进入天都后似乎都变了样,罗喉对己隐隐相惜之意,骗不了他、他也躲不过……他不懂,对一个迟早要杀他之人,值得吗?
黄泉斥喝一切,心中却是矛盾至极。
「假的?哈!」罗喉低沉笑了下,闭眼摇首:「吾知晓,你欺骗不了自己。有许多的东西可以虚伪,谣言可以讹传、历史可以伪造,唯独心,你连自己的心也要欺骗吗?」
「那你告诉吾,为何要杀了吾之兄弟!月族的人命就不是命吗?你为了自己的战场,可有想过失去亲人骨肉的痛苦!」
「只因为,吾是暴君罗喉。」罗喉这话,似问、似答,彷佛是说给自己听的。
压迫的情绪,如鼓点点点密集逼窜着心坎,他不要这回答、他不要!黄泉大喝一声,赫然□□挑起,对准罗喉的心槽:「暴君!今日,吾要还尽月族血仇,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凝睇着无法自已的爱将,罗喉哈哈一笑,呕出一口鲜血,魁梧的身影向后一倒,喘息道:「暴君罗喉、暴君罗喉……想不到,在失去了兄弟后,吾唯一的朋友,也是这么认为。」
此刻,罗喉唇畔只有无惧的笑意,他阖起眼,平静地思考起过往,已成定局的记载无力推翻,他还有什么可做的?为他沉冤的兄弟、为那些牺牲的子民……
他要有一人,为他见证,只有一人,能为他见证。
突然,罗喉睁开了双眼,逐渐失焦的鹰眸闪烁坚毅的光彩,像回光返照,缓缓道:「临死之前,让吾告诉你真正的历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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