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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万千)借问人间为何来 作者:深山覺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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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天之骄子 阴差阳错 霹雳

  尽管,他以为天都不需要。因为天都彷佛就是适合雪的,阔天寂寥,只需要这片白色和一人。
  没有武君罗喉,再伟阔的天都也是废墟。
  「喂,你不喝吗?」思绪暂歇,黄泉睨了身旁人一眼,道:「这里天气冷,暖暖也好。」
  「不用了,」罗喉负手眺望底下,向来他总习惯这样端倪世界,而无人知晓他在思索何事,「你比吾更需要喝,吾看你喝便够了。」
  被说中了心事,黄泉啐道:「你又知晓了!」
  黄泉感到自己的别扭。他无法否认与这人的心思可以互瞭,偏而他下意识有些抗拒。窝囊!
  「哈!」罗喉轻笑一声,未回言,尽管看着雪。
  黄泉又饮了一大浮,心头浮躁。其实罗喉并没说错,这酒,他着实需要喝个酩酊大醉。
  罗喉的历史,他知情了。而当今武林上知情者,恐怕也仅只他一人。
  没错,罗喉是暴君,却是一名被历史逼迫的暴君。他的功过,全来自群众的舆论,他相信,无人可以论定一切。
  当 年,西武林遭受邪天御武作乱,逼迫婴儿献祭。或为逃亡、或成了牺牲者,西武林的人口因此骤减。为了保护后代及故乡,有十万为人父母者自愿成为九殃幡的冤魂,以布起血云天柱,助罗喉与其义兄弟一举歼灭邪天御武。事成之后,罗喉取出邪天御武的心脏,饮下心血,吊祭所有的牺牲者。
  但是,人心总非如此简单。罗喉是消灭祸源的英雄,却是这十万人后代的仇人,这些人没有尝受过邪天御武的祸害,只有承受过失去父母之痛。于是罗喉成了千古罪人、成了众矢之的,连带的,与其一起打天下的兄弟,也要一同承受不白之冤。这十万名的后代对罗喉展开了报复,虽然经镇压平定,罗喉却不免质疑当初所做的付 出又是何意义?直到后来,罗喉因故退出了天都,伪造的史册开始大量流传出去,成为今日众人所熟悉的暴君罗喉。
  也许性命非是唯一,名誉却比性命来得重要,尤其对于已死去的兄弟而言,千古罪名乃是污蔑。罗喉愤恨这些伪造的史册,攻回天都,从此兴起兵燹,直至遇到月族所拜托的刀无后斩杀,才结束了这场历史人生。
  记忆拉回现实,漫天清雪沁淋在身,黄泉心绪百感。这回龙三巅之战,他厌恶透了所谓的江湖正派,却也不知是否该要感谢这战,才能在一报月族之仇前,亲口听得罗喉真正的历史。
  没有这战,他们之间的恩怨不可能利落干净,虽然罗喉饮下邪天御武之血而得复生,但这是他的机缘,他无从干涉,只有任未来安排。只是人间处处讽刺,他与罗喉之间不论便罢,罗喉因邪天御武而起,因其而担负历史的误解,却也因其而获得重生,上天要他背负与敌人间如此矛盾的关系,可说是一项天大的惩罚和玩笑。
  如今,天都可以说只剩下一座空壳,但最重要的精神依然不灭,这光怪陆离的人生该是重新寻找目标的时候了。罗喉这怪人,断不能再自闭。
  而自己呢?实说他依旧茫然,曾经他为了月族的血海深仇,亲手结束一次罗喉的性命,但那一瞬,却又同时质疑世间所有的是非。
  爱、恨、情、仇为何总有让人无法面对的勇气?
  无论如何,他和罗喉并非懦弱之人,他要这人面对今后,不许再压抑,哪怕是黑、是白,也许,他们有机会重新做自己……
  黄泉正杂绪混缠,忽闻身侧罗喉的声音:「其实,你已经可以离吾而去,为何要留在天都?」
  「在朋友最需要的时候离他而去,」黄泉微敛眸子,道:「吾不会做这种事。」
  习惯寂寞的人,不一定真能漠视长久的寂寞。
  语落,黄泉彷佛感到空气中有一丝的波动,然而罗喉正背对着他,他看不见罗喉的表情,仅听他道:「这场雪,让吾突然想起你还欠吾真正一战,我们一直彼此欣赏,却缺少亲自交手。」
  「欣赏不是挂在嘴边,现在,吾还在等待那一天。」那未来呢?是否会很遥远?
  「那么,要现在吗?」狂舞的飞雪染映金甲,罗喉的目光炽热。
  「不用,你约的人来了。」见到远方逐渐逼来的玄影,黄泉撇撇嘴,放下酒盏,执起银枪,道:「吾去下面巡巡。」走没几步,又忽然问道:「对了,你要向他说出真相吗?」
  「不用,他是一名过往空白之人,没有要为他添增其它历史记忆。」罗喉答道,一手自怀中探出了凌雪镜,任它在雪光中跌宕各色光彩,似在沉思:「因为,就算历史多让一人知晓,也改变不了所有人的认知。立场是无罪的,但人心是自私的,就如这面镜在不同方位会照出不同的光线一样。」
  「哈,想不到他有心,你也有意。好好谈吧!」黄泉径自先离开了这场风雪。
  折戟金甲破云色,缎雪不问红尘沙。
  远远地,深一脚、浅一脚的印迹正铺延展开,交替了雪中的踏印。
  风,正呜咽吹着,千叶传奇踏雪而来。
  向来,他极擅于控制自己的处境,却无法否认每遇及罗喉此人时,心跳频征。他以为,对罗喉感觉是特别的,此人气势足可匹配巍峨的天都,眺望的却不限于眼前寂寞天下。这人彷佛是从历史走来,却是开划未来的天生王者,看得远,走得也远,他有独自的人生。
  还未行至那片金光映地的位置前,一道光芒射入,千叶已在雪中看见凌雪镜折射的冰光,视线轻挪间,眼神一会,被压迫的擂鼓般心跳渐渐平息下来。
  「你,来了?」声,悠悠响起,罗喉盯视着他,一句话,足够压迫。
  「是。」该来的躲不过,千叶泰然以对。「吾来确定武君的生死。」
  「哼,吾放你一命,你却反过来算计吾,吾早该料到你是如此冥顽不灵。」
  「武君说得没错。」千叶传奇不卑不亢,手中日轮依然恣意地耀闪:「方才很险,千叶已赌上一回,是该感谢武君没有使用扣心血取下吾之性命。」
  「如果你想,现在用还不晚。」对于此种大胆应对,罗喉初次会面时已有深刻印象。这人看似口无遮拦,实为进取之辈,他倒是对这份与才华并济的胆气好奇,因为从他口中,总可以得到意外答案。
  「杀吾在先,又派人阻挠黄泉,你胆量不小。坦白说,现在见到吾,可有失望?」
  「失望是有,所以对于武君的复生,千叶只能口头恭喜,内心遗憾。」
  罗喉眉头扬动,缓缓道:「这番话,不怕吾杀了你?」
  「吾知晓武君不喜巧言令色之人,事实已明,千叶如果再逃避自己的所作所为,只是无济于事,不如坦承以对。何况……」千叶沉吟着,黑白分明的眸子一勾:「吾千叶传奇若不思反动,也许武君才会觉得奇怪,不是吗?」
  「哈!」听闻这狂妄答案,罗喉竟爽快地一笑,向来习惯无常的他,明知这人该杀,他却舍不得了。
  「现在,吾想说的话已经说完,武君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在那压迫的低笑声里,千叶传奇微微欠身,那是他少见的君臣之礼,却是满身的傲气嶙峋。
  「对你的惩罚,吾还没想到,」罗喉在雪中踏出第一个脚印,宽大的金甲战袍在地上印出大片阴影,转身走到篝火旁,面朝正滚沸的暖酒,随性坐下,只手抵额,道:
  「坐,在此之前,我们先延续上次的话题。」
  ◇◇◆◇◇
  鹿苑之外,素还真众人屏息以待。此次双身已无法可防,这一举突破,将改变当今武林局势,战局掌握的多少,将立即冲击到未来的势力划分,不得不慎。
  骤然,天地爆响,狂雷交织,宛若众神挽歌,天地同泣!天际风云涌动间,赫见强光蔽天,一阵狂傲的笑声叱咤,双身甫出之刻,鹿苑所有万麟屋瓦瞬间灰飞湮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佛自业障,天蚩极荡!」
  「爱本祸劫,遍地女戎!」
  「众人小心!」素还真凝声提醒,剎时衣袂纷飞,旋剑立出,凭空双临的双身骤然分离,分攻敌方!剎那红褐衣带翻飞,妖娆女声缠绕而近,一个娉袅欠身,仰起雍容丽颜,媚中含杀:
  「素还真,想阻挠佛业双身,愚不可及哪!」
  「邪灵乱世,是非倒悬,岂可容任!」剑身一触,另端丝带却柔韧难断,两人双双对峙,提掌相迸,陡然分掠!
  「哟,想与吾讲道理吗?」爱祸女戎一双媚眼勾魂,最善诡辩:「邪魔歪道也是生灵,你们有何立场干预,喝——」
  「众生平等,只要安自本分,又岂会干涉?」
  「口出邪灵一词,便已出分别之心,何来平等?道貌岸然的伪善之词,哪比四境共处的真平等!」金灿的指套一划,烈火焚烧,女戎甫抽走缠袖,后方再遇刀狂剑痴!
  「啊——」叶小钗本与天蚩极业缠斗,见素还真独对女戎,及时挡下攻击,两人背背相靠,素还真目光一动,暗道:「吾来拖延女戎。」
  叶小钗摇头,这危险之事,断不可独自来。
  「相信吾!」素还真撂下话,再度拔身而去,叶小钗无奈,只得随后打扎。另头,万古长空与其它众人正与邪灵战至如火如荼,混战之间,竟遇袭天蚩极业,方一击接手,长空顿时被震得虎口发麻。「你们这帮小厮,能奈吾何!」天蚩极业横眉棱眼,陡然奋张,一声大喝,雄浑掌力再度扑杀而来,霸道非常!长空正讶异双身威能,三判式连出,提剑勉挡,赫然一道银光飞入,一同挡下天蚩杀招,两人共退数步!
  「叶小钗!」长空抹去嘴角鲜血,「我们挡下他!」
  叶小钗颔首,刀剑交叉,沉喝一声,再度与万古长空抡攻而上!天蚩极业越战越狂,出手起掌,山河翻腾!此番天地威能,根本非凡人所能撼动,长空两人纵刀剑造诣精妙,犹被双双震得内伤沉重,任伤血溅喷,且战且走!
  前方,素还真正与女戎交手,游斗之刻,多以延宕为先,后方天蚩极业亦被叶小钗两人带动战圈,不知不觉,正往天都方向逼行……
  ◇◇◆◇◇
  谜样两人,有不同的心思,一个拥有过去之人,一个没有过去之人,两者交会在一起,却引发一股特殊的气息,谈论长存世间的乱象。
  「你听过谣言吗?」
  「在这世上,哪一处不存谣言?」寒雪凛冽,千叶传奇于火堆旁安身坐下,却是滴酒未沾,自顾道:「人世间有许多的事情即使不理,它也会盈缩消长,谣言,便是其中之一。」
  心知双边计划正在进行,自己的手却无法伸那么远,他倒乐意多了解一些事,尤其罗喉。
  「便是因为它的自然,所以造谣有理,而受害之人罪有应得?」罗喉珀色双瞳注视雪中挣扎的火光,那火,燃得肆意张狂,旁若无人,也是奇特。他们谈论的主题,更是如此。
  「不是每一个人都拥有判断能力,人云亦云者,常也。太多时候,一目了然的恶行,也难以用所谓的正义扑灭。」
  「那你的作法?」
  「只能随意了。」千叶随性道:「『何以息谤?曰无辩。』世上没有永远的绝对,难道去理会就能改变一切?如果无法抵挡谣言与非议,只有驾驭或是忽略。莫非武君会畏惧这道逆流?」
  看似漫不经心的答复,背后需掌握的,却是动辄瞬机的变与不变、在意与无视。
  「每一个时代都有它的意识型态,背于时代的便成了谬论。就如高峰对大地是种景观,对自己而言却是一种牺牲。」罗喉声调深远而悠思,道:「畏惧,不是原因。高峰可以牺牲,但让高峰耸立的功臣不该被扭曲,而沉埋于下。」
  过去邪天御武乱世,他得一人幸存,然而他的兄弟为了大局牺牲,世人还予他们怎样的公道?诽谤、诬陷、非议,原来,一名过去时代的英雄,不过像纸标签,随时可变,也随时可脱落。
  英雄倾夺何纷然?一盛一衰如逝川。英雄的价值,太不值一哂了。
  「衰世受困于谣言,乱世不缺少谣言。各种谣传的立场,总是毁灭真相的原因,只因为人心在害怕,每一个动辄妄想,皆可以重组他们的世界。」千叶一顿,隔着舞动的火舌望向对方,刺探道:「说了这些,武君,你在追求无解的答案,如要解谜,为何不说出真相?在此谈论世间乱象,只是徒劳。」
  「你也说了,就算讲明也无济于事。」罗喉饮了一杯酒,良久,方续道:「吾好奇,你甫出武林不算太久,这点能看得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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