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林家子 作者:duoduo(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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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楠看了李旭一眼,这位二皇子倒是敬业的很,什么时候都不忘自己的本质工作——不放弃任何一个打击对手的机会,不放弃任何一个宣传自己的机会。
这样的情景下,李资不管应还是不应,暴虐之名都是难免,更称出这位二皇子的仁厚爱民来。
李资是被自个儿拖下水的,总不能看着他吃亏,是以林楠不等李资答话,便笑道:“正是,三殿下就饶了他这一遭儿吧,不然当真是要吓出人命来了。”
李资看了林楠一眼,淡淡道:“他满口污言秽语,我令人先帮他洗洗。”
李旭也知道李资没有杀人的意思,这里河上河下许多人,若真要杀人,就不会朝河里扔了。不过这小子性格冷淡,做什么向不爱解释,这次倒是例外,不免稍有失望,口中笑道:“既如此,我看他已经吓的不轻,想来不敢再胡说八道,三弟有话不妨就这么问罢。”
李资微微颔首,一名侍卫上前在何光茂下巴上一推一按,又在他双臂上推拿几下,何光茂只觉得双臂酸痛难忍,但是终于重新属于自己了,含泪挣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的靠近,却不是冲着李资,而是对着李旭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殿下……草民有冤……草民有天大的冤情……求殿下做主啊!”
李旭看了李资和林楠一眼,见他们两个神色淡然,全无制止之意,越发想不通此人的身份,问道:“你有何冤枉?”
何光茂哇的一声嚎哭出声:“殿下,我弟弟他……死的冤啊!呜呜……我那可怜的弟弟啊……”
此刻水下的人已经几乎全部上了岸,有领银子的,有吃饭喝酒的,也有寻人打听消息的,周围正热闹,何光茂这么一嚷嚷,顿时安静下来。
林楠几人身份显赫,这些人的生死几乎全系在他们身上,是以众人做什么都留了一只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儿,眼下突然发生这般变故,哪有察觉不到的,顿时一个个都竖起耳朵、屏了呼吸等待下文,更有认出了何光茂身份的,开始窃窃私语。
便是隔得远些的,也悄悄的靠了过来轻声打听。
李旭虽在刑部任职,但是被人拦路喊冤的事儿倒是第一次遇见,想想这等事,这里面也就他出头才能算是名正言顺,心中颇有几分自得,问道:“你先不要急,慢慢说,你弟弟姓甚名谁,是怎么死的?”
何光茂哭道:“我弟弟姓何,名广文……”
李旭心里咯噔一声:坏了!
这案子一开始是他在审,但是何广文只是和其中一位死者是泛泛之交,是以连何广文本人他也不过粗粗问过几遍而已,又如何认得他哥哥?之后蔡航到了,开始主导一切,李旭更不会去操心嫌犯的家人,这才闹了这么一出乌龙来——不由有些埋怨李资两个:怎的也不先提醒他一下?却混忘了此事原是他自己要横插一杠子的。
只听何光茂继续哭诉道:“殿下英明,我那弟弟……一直奉公守法,从小连人家地里的瓜都没敢偷过一只啊!就因为今儿在公堂上,招了关于林家的事,就不明不白的死了……可怜他年纪轻轻,死后连个摔盆的后人都没有……还有我那可怜的弟妹,她一个妇道人家,孤苦伶仃,以后可怎么活啊……殿下可要给我弟弟做主啊!”
他这次算是将聪明用尽了,只说他弟弟是“不明不白”死的,回头说成黑的白的都容易,且后手留的十足:没有儿子传宗接代,是不是得从他那儿过继一个?继子以后穿衣吃饭娶媳妇儿,林家是不是得管一管?还有他弟妹,无依无靠的,林家总得给她养老送终吧……这一来二去的,得多少银子啊……
心里打着小算盘,一面哭号一面磕着响头:这位爷一看就是好说话的,身份地位又高,只要说动了他,林家敢不给钱?
李旭神情尴尬,若论何广文的死,这里的四个谁也逃不开干系,他生平接的第一个状子,告的居然是自家,还真是……看了另三个一眼,发现没人有要给他解围的意思,只得干咳一声,道:“关于你弟弟的死,本王当时也在场,他确属自杀……”
何光茂的哭号戛然而止,神色有些茫然,这个结果委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正不知如何继续时,忽然捕捉到李旭脸上的尴尬神情,顿时精神大振。
这几位爷,看来也就是嘴上硬气罢了!其实心虚着呢!就算方才冷冰冰那位,架势摆的十足,还不是只敢吓唬吓唬自个儿?在大昌,皇上对这些皇子凤孙们管的可严,谁敢真的在大庭广众之下草菅人命?
他原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习性,“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句话向来便是这些无赖子的金科玉律,既然这些爷摆明了不敢把他怎么着……
何光茂的心思立刻活泛起来,嚎道:“官官相护!官官相护啊……这世上哪还有说理的地方啊!”
忽然站起来,放开嗓子吼道:“各位乡亲,你们被他们骗了啊!林家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弟弟何广文,就是因为在堂上供出了林家,才被林家的少爷活活逼死……林家没有一个好东西!你们不要再替他们再卖命了!”
一石惊起千重浪。
先前林楠提及堂前死了人的事儿,那些人下去岂有不打探的,是以何光茂此语一出,顿时炸开了锅。
何光茂和何广文到底是兄弟,照理不会在这种事儿上撒谎,且方才李资的侍卫拖着要将他扔进河里的情形他们也都看见了……若林家今日之举是为漕帮、为何广文等人洗冤来的,又怎会做出这种看似杀人灭口的事来?
莫非,他们果真是上当了?他们被林家利用了?
一时间,嘈杂声四起,甚至有不少人蠢蠢欲动,想要过来问个究竟,又迟疑着没有起身。
林楠冷眼看着,李旭却有些慌了手脚: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一时多事,竟弄出这样的场面来,更恨这何光茂,方才还一副为了弟弟的死痛不欲生的模样,一转眼间,便成了这副混混泼皮的无赖嘴脸!
何光茂对周围的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更是得意:如今事儿闹大了,若是能让他满意,万事好说,否则……哼!哼哼!
一面更是声音沉痛的控诉起林家种种。
他本就最擅长煽风点火,几番说辞下来,那些干活的直肠子们情绪都有些失控起来,其中几个已经站了起来,正相互使着眼色,还未及行动,便见一个铁塔般的汉子大步过来,步伐稳健的穿过人群,沉声喝了一个字:“走!”
顿时觉得有了主心骨儿,快步跟上,原本坐在地上的人也先后站了起来,跟在他后面。
老黑领着一拨人走到林楠等人身前,目光在各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何光茂身上,举手示意身后的人不要跟着,大步走向何光茂,道:“何家大哥你应该认得我,我问你几句话,你老实回答,若你说的是真的,我老黑拼着这条命不要,也要给文子讨个公道!”
何光茂抹泪点头。
老黑指向身侧之物,沉声问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何光茂看了一眼,目光闪烁:“这是沉船……怎、怎么了?”
老黑声音浑厚有力:“不错,这是沉船!也是官船,说的仔细些,是被人劫了以后刻意凿沉的官船!”
又问:“你说文子招了林大人出来——我问你,他招了林大人什么?”
何光茂滞了滞,凄然道:“若是我知道,只怕早就随我那可怜的弟弟去了,哪里有命站在这里说话!总督大人原是许了他戴罪立功的,谁想林少爷为了不让他说出实情,用我们一家老小的性命来要挟他,他才撞死在大堂的柱子上……是我对不住我兄弟啊……呜呜……”
说着一掌一掌拍在自己头上:“是我对不住他,是我连累了他啊……”
他方才磕头时,额头和须发上原就沾了泥土枯草,配合此刻泪水横流,痛不欲生的模样,更显凄凉,看的周围的人义愤填膺,望向林楠的目光中已然带了不善。
老黑一把抓住何光茂的手腕,道:“何大哥先别伤心,把话说清楚再说。”
何光茂夺手怒骂道:“还要怎么说清楚?这还不够清楚吗?难道要我将广文的尸体拉来给你看不成?凶手就在那里,你怎么不去问他?”
又放声哭道:“可怜我那兄弟,你死的好惨啊……”
老黑断喝道:“文子死的惨,我们都知道,也为他惋惜,但是有件事,我一定要问清楚!你说他招了林大人出来,到底招了林大人什么事儿?”
他嗓门洪亮,声音力度十足,将何光茂的声音全然压了下去。
何光茂哭不下去,大骂道:“他招了什么,我如何知道?我兄弟惨死,你不去问凶手,却一味的逼问我,你到底安得什么心?还是你同他们原本就是一伙的?”
老黑不为所动,脸色黑如锅底,冷喝道:“我们都知道,文子是因为官船的事儿抓进去的!你说他招了,他招了什么?他招了林大人指使漕帮劫了官船?官船的事,果然是他干的?”
何光茂慌忙道:“当然不是!我弟弟清清白白……”这事儿可认不得,认了连他都要没命的。
老黑步步紧逼,喝道:“他要是清清白白,又怎么指认的林大人?”
同老黑一同过来的人也回过神来,顿时变了脸色。
漕帮的尸体在官船附近被发现,何广文因是漕帮中人才被专审此案的大人抓去,他招的事情,不是官船的事还能是什么?他要指认林如海,若不先认了劫官船的事儿,他拿什么指认林如海?
只听老黑又喝道:“你说他还要戴罪立功?怎么个戴罪立功法?说!”
最后一个“说”字响如雷震,吓的何光茂跳了一跳,醒过神来之后,哭骂道:“亏你们平日和广文称兄道弟,如今广文尸骨未寒,你们就来欺负他唯一的兄弟……”
只可惜他现下哭的再惨也打动不了人,众人的心思都只在一件事上:何广文到底招了什么?他若真招了官船的事儿……这是要将漕帮拖入万劫不复之地啊!
已经有沉不住气的开始低声咒骂起来:“这个姓何的,往日看他也是条汉子,谁知事到临头竟是个熊包,也忒孬种!”
老黑面色沉重的转向林楠,深深一揖,苦笑道:“林公子,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好歹给个准话,让我们死也能死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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