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面埋伏+番外 作者:三水君/是朕QAQ(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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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哥得罪我,是因为他小时候不懂事,我整过他了,就也算了。但是你不应该打我的主意,特别是在你身上的漏洞这么多的情况下。”
说着,展皓垂着眼,将手里的账簿草草地翻了一下,然后摇头晃脑着唏嘘道:“说实话,一开始,我还真没想到能套着这么多的人。我只是听说你喜欢赌博,所以用别人的名义开了个赌坊罢了,结果这么多人上钩,这还真是意外的收获啊。”
展皓冷笑着,将账簿轻轻一拆,扬手把记着密密麻麻账单的纸向半空中一撒……瞬间,白花花的纸片像雪花一般纷纷扬扬地飘了下来。
在座的人有大半都神色紧张地伸手去捞。狄德庆站在漫天的纸片雨中间,隔着飘摇下落的纸张神色复杂地盯住展皓,沉声问:“你开的赌坊,叫什么名字?”
展皓神色从容地负手站着,像一株迎风傲立的桦树。众人在忙于拾捡纸张之际,听见他声音凉丝丝地说出三个字:“——金生喜。”
这三个字无异于一道响雷砸在当场,宴会厅里几乎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一时间面面相觑,都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不知道是谁抖着嗓子喊了一声:“你胡说!金生喜怎么可能是你的产业,我从来没有在那儿看见过你!而且,而且金生喜前两天已经关门了,老板和伙计全都不知去向!”
“金生喜关门了,难道你们不开心么?”展皓盯着那人惶惑的脸色,眼里露出了幸灾乐祸的冷淡神情:“你们在那儿留了这么多的欠条,以为这样就能一笔勾销?好好看看吧,各位少爷们的大手笔,签字盖章的时候都那么爽快,之后发现不对了,就想上门来找麻烦,销毁证据。”展皓说着,眼睛抬起来盯住燕祁,脸上冷冷一笑:“真是无情啊,明明前些日子才在金生喜豪赌了一番。”
这时候一张纸正好飘到展皓眼前,他懒洋洋地伸手接了,拿到跟前不紧不慢地念出来:“杭州叶家的三公子,叶丰,去年腊月初九,在金生喜欠账六百两白银……刚过了年就出来赌啊?啧啧,你也太心急了些。”说完,手指轻轻一撩,眼神轻蔑地继续瞥着狼狈的众人。
被点到名的那位叶公子是苏州粮食大户叶家的三子,因为是家里最小的,所以母亲分外娇惯,被宠得无法无天。但今天叶老爷也在,听见自己幺子的这般劣迹,不禁气得发抖,只觉得颜面扫地。那叶三公子一时间也慌了脸色,但是碍于这么多人在场,他也只能强撑着表情,恼羞成怒地吼:“展皓,你别欺人太甚!你不过开了个赌场,得瑟什么,知不知道什么叫欠债的是大爷!我,我今日就将这些欠条全都撕了,看你还怎么嚣张!”
说着,他还真的胡乱抓起地上的那些纸张,手忙脚乱地撕了起来。一些人被他的举动启发,也都咋咋呼呼的跟着一起撕。
展皓好笑地看着他们的举动,笑容里有一丝轻蔑的无奈:“你们撕这些干嘛呢,反正开赌场是个无本的生意,只要手上有功夫,你们手里的钱就都得往我这儿跑。说起来我还真赚了不少,难为你们傻兮兮的,还以为打了欠条就是占了我的便宜。”
这话一出,那些情绪激动的人才慢慢地清醒过来——把欠条撕了也是无济于事,展皓的目的本来就不是他们的钱,他只是想要他们的把柄!想清楚的那瞬间,一大伙人身上的力气都随着愤怒消失得一干二净,情绪陡然变成颓丧,一个个都脸色灰白。
燕祁僵在座位上,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表情、如何动作了。他只能瞪着双眼,看着眼前的乱象,听不见声音,也没办法转移视线。寂静的视野中,他看见展皓站在对面,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眼神怜悯又冷漠。他的嘴唇在动,似乎正对自己说话,可是他却听不见。
“燕祁,我昨天刚清算过,这几年你在金生喜送我的钱,够把你家的玉关楼买下了。过两天你爹要是知道这个消息,会不会又把你给废了,转而扶持你哥呢?”
展皓的冷笑像是压在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将燕祁压垮了。他僵直的脊背一下子松软下来,颓唐地靠到桌子边上,眼神惶恐又空洞。
这些年,他一直觉得他可以,他不比燕衡差。但很多时候想要出头,想要施展自己的抱负,却总是被这个哥哥压制住。后来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上位,没想到最后却落得这般下场!他对展皓厌恶至极,不只是因为他的能力,还因为他的魅力——燕祁一直想不通,自己严谨稳重的大哥为什么会对这个男人念念不忘,还被他夺走了家族的产业?男人喜欢男人,简直可笑!
他对展皓无情,所以他以为他能赢。燕祁将自己大哥的失败归咎于对敌人的迷恋——也许有这一层因素——但他到底是高估了自己。
燕祁凄惶地抬起眼,这一刻,他才读懂了展皓一直以来面对他的眼神——就像看着一只渺小的蚂蚁。
宴会厅里的气氛变得压抑至极,宾客们或崩溃或颓丧,有些则一脸敢怒不敢言的神情。展皓在人前站了一会儿,见大家都不说话,觉得无趣,也转过身悠悠荡荡地坐回去了。钟叔笑笑地看他一眼,没有说话,只冷不丁在桌子下面踹了他一脚。
展家的人都知道有这一出戏,所以脸色都比较平静,但莫愁和仇子晴就不能了。虽说表情没有太夸张,但眼神里还是控制不住地露出了些许难以置信的情绪。莫愁跟展皓的交情不深,仇子晴也很少在他面前提及这个人,所以对他的了解大多来自生意上的朋友。
他早听闻展皓是只笑面虎,但是没想到,竟然能到这个程度。
对面的枯叶其实一开始也有些懵住了。那次他从殊梅口中听到金生喜,还道是谁开的这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没想到居然就是展皓!再回想一下前几日他们提及金生喜时的表情和措辞,以及后来仇朗行和崇莲下车查看在金生喜闹事的人……似乎又有那么些痕迹可循。
怪不得殊梅会说,那些人一个也跑不掉;怪不得仇朗行会笑他,说他连展家有多少产业都不知道。
展皓,好你个展皓,口口声声说我是你展家的护卫,但又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还说什么,当我是朋友……
越想越气,枯叶忍不住阴着脸,眼神森冷地瞪了展皓一眼。展皓坐在对面,感受到他这样低气压的眼神,心中立刻涌上了一股想要叹气的冲动。对于枯叶,他不是刻意隐瞒,而是……根本就没有什么机会让自己顺理成章地告诉他,不是么?平时一说话,指不定怎么样就把他给惹别扭了,到时候哄都来不及,哪里还有心思跟他解释这些破事儿?
但是现在小狐狸生气了,似乎还有些严重的样子。展皓无奈地靠在椅子里,忍不住苦哈哈地眨了眨眼睛。想过去安慰他嘛,可这桌上还有两个外人。先放一放嘛,又怕时间长了误事——他家小狐狸可是等不起的,万一真的生气了跑了,这让他上哪儿找人赔罪去?
展皓有些心虚地抬起眼,目光跟枯叶森冷的视线对上。此时小狐狸的低沉气场几乎全开,连周围的人都感觉到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凉意。展皓为难地左思右想半晌,终于想到一个办法。他轻轻地叹一口气,挑着眉毛调整一下表情,随后不动声色地把一只手搭在桌子边,曲起食指和中指,让这俩指头默默地跪在了桌面上。
这个动作很小,又有茶杯挡着,不可谓不隐蔽。只不过钟叔坐在他俩中央,还是看见了全程。一开始他和枯叶都没怎么看懂,但会意了之后,钟叔就忍不住憋着声音闷笑了起来。枯叶却没看懂,依旧懵着,双眼狐疑地瞪着展皓看,脸上还带着警惕的情绪。展皓轻轻地朝他笑笑,颇有些讨好的意味,钟叔在一旁憋不住了,扭过头附到枯叶耳朵边,悄悄地跟他嘀咕:“少爷这是在给你下跪赔罪呢。”
听见这话,枯叶忍不住一怔,脸上的冷色也随之退去。他愣愣地在心里咀嚼了一会儿这动作的含义,随即不自在地撇开了脸。
对面,展皓看见他这习惯性言不由衷的动作,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边厢在眉目传情你来我往着,会场的其他地方还压抑着呢。狄德庆板着一张脸,踩着满地的纸片表情沉凝地走到台上,胸口里一股气郁积着,一时间什么话都不想说。
说真的,他没打算今天这一次就能说服展皓,但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虽说最近展皓确实被推在风口浪尖,但他不是沉不住性子的人,怎么今天就将自己的底牌全都亮出来了呢?这样既招人妒恨,又没了杀手锏,以后应该怎么办?他这不是逼着自己放弃他么?
其实狄老板是想得太严重了,这点儿东西,实在算不了什么“底牌”。只要展皓愿意,他还能有其他的底牌,数不清的底牌——给自己留后路这种事儿,他展皓再擅长不过了。
大堂里正压抑地静默着,主宾双方都无话可说。这时候,一个悠长清朗的声音突然在人群中响了起来:
“展老板手段高明,令人佩服,但是狄老板,晚辈能否告诉大家一件事?”
展皓抬眼往声音的来处看去,只见刚才一直默不作声的林智桓,此时施施然地站了起来。他神色从容平淡,丝毫没有被刚才发生的事情干扰到。狄德庆是熟悉他的,林家的独子,张知府的表外甥。以前还小的时候,性子有些胆怯,但现在长大了,看上去还真有几分当家的架势。
也许是今天不靠谱的后辈见得太多,此时林智桓的出现,简直让狄德庆如沐春风。他脸上严峻的表情不由得松弛了一些,转而露出了和蔼的神色:“有什么话,林贤侄但说无妨。”
得到应允,林智桓恭谦地敛着眉眼,伸手先作了一个揖。展皓没有起身,就只是靠在椅背里,以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不慌不忙地看着他。
昨夜,戴月跟展皓说了,明日林智桓会用渔场一事刁难你,将你污蔑为妖魔鬼子。然后,不管你承不承认,他都会在暗地里放出许多毒蛇虫蝎,为的就是逼你施展出控制虫蚁走兽之能。到时候众目睽睽之下,百口莫辩,只能被当做异端排斥,从此再无法在江南立足。
当时,展皓从容地朝她笑笑,嘴里只答了两个字:是么?
天真的小姑娘啊,什么话都信。
眼前,林智桓正挑着精致的小下巴,抬着眼睛静静地看着他。他从容地从自己座位上走出来,款款走向展皓。
“展老板刚才说,金生喜是你的产业,对吧?”
展皓沉默着盯着他,双眼微微眯起,眉毛定定地挑了一下。
没等他答话,林智桓就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展老板说的没错,燕家二公子,确实没有大公子那么沉稳,所以才会着了你的道。我与燕祁朋友多年,也劝过他戒赌,但是没起什么效果。我不爱赌,平日里听他说起金生喜,似乎是个销魂之地,能让人流连忘返。时间久了,我不禁有些起疑,不过是个赌坊,怎么就能把人弄得五迷三道的?”
林智桓走到距离展皓一丈远的地方,脚步定定地停了下来。这时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沉冷的笑容,嘴唇勾挑之下,原本温润清俊的五官竟显露出了一股魅惑之色,一时间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枯叶拧着眉瞪着林智桓,眼神里的厌恶越发遮掩不住。林智桓这老神在在的样子令他觉得刺眼无比,虽然展皓也总是这个样子,但同样的表情由不同的人做出来,那感觉真是天差地别,尤其是——当这个人还近乎偏执地迷恋着展皓的时候。
正磨着后槽牙腹诽着,二楼的扶手边上,一个黑影倏地飞掠而过。枯叶猛地抬起眼,只来得及看到一个黑色的衣角。这人的动作太快,所以绝不可能是普通的下人!再看看林智桓桌上那些眼生的人,枯叶几乎可以确定,刚刚那个人,一定是年屿卿。
他有点儿想追上去,但是来之前,展皓曾经叮嘱过了,叫他跟在身边不要乱跑。于是枯叶生生压抑住自己的心神,勉强坐在座位上继续看林智桓与展皓虚与委蛇。但他刚坐定没多久,年屿卿的身影就再一次出现在了扶手后面。这次他没有故弄玄虚,而是负着双手,大大方方地站定在楼上,对着枯叶冷笑。
枯叶拧着眉,抬头死死地盯住他。看着枯叶森冷的脸,年屿卿脸上的笑容越发挑衅。他将背在身后的一只手慢悠悠地伸出来,手上拎着个什么东西,悠荡在半空中轻轻地抖了一抖。
那是一件小孩儿的衣服。
那瞬间,枯叶的脸色变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大——那是方秋的衣服!就是那天,他抱着方秋摘紫薇花时候的衣服!宝蓝色绣盘花的小褂子,方秋穿在最外面的,他不会记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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