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面埋伏+番外 作者:三水君/是朕QAQ(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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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皓也悠然地笑着看他,另一只手往楼上一送,不慌不忙地道:“前几天捕上来的江鱼还留着几尾最好的,狄老板请。”
狄德庆定定地朝他颔了颔首,随后慢悠悠地往楼上走去。身后两个侍卫跟在主子后面,但都隐隐盯着枯叶看,一时间脚步移动得有些迟缓。枯叶自然是注意到了他俩的目光,本来不想搭理,可这俩傻缺看得未免太明目张胆,加上展皓又攥着他的手,一时间整个一楼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这让枯叶不禁有些毛了。展皓倒也罢,总是被他拽来扯去,再多两次估计也就习惯了,可这两人是要闹哪样?自己得罪过他们么?想着,枯叶就臭着脸,抬起眼冷冷地瞪住了他们。面对着满脸森冷寒气的枯叶,那俩护卫霎时间身子一僵,脸上都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紧张的神色。
展皓瞥眼看了看自家炸毛的小狐狸,手上轻轻一拽……枯叶磨了磨后槽牙,这才没好气地把眼神收回来。对方身子一松,恍惚间呼吸畅通了,随即后背窜上来一股后知后觉的凉意。展皓笑笑地看着他们,催促似的往楼梯上走了一步,他俩这才从惊惧中反应过来,赶紧转身往楼上走。
到了三楼雅间,狄德庆站在门口静静地等着他们,房间里,茶和一些小点心已经摆好了。展皓拽着枯叶不紧不慢地走到他面前,眼睛有些悠闲地眯着,声音也是稠稠的:“听说狄老板喜欢吃三黎鱼,现在是早上,要不要叫厨子给做一碗鱼片粥?”
“展老板,不必费心招呼了。”狄德庆面色和气地回一句,眼神温厚:“我来这儿的次数怕是比你都多,这儿有什么菜,我比你都还要清楚呢。”说着,他慢慢踱进雅间,回头平静地望展皓:“刚才钟管家不是上楼去了么,你们这么早来,有事要商量吧。不用费心招呼我了,你去吧,别让长辈久等。”
听了这话,展皓定定地抬起头往楼上看,就见四楼栏杆边儿上,钟叔穿着灰衣的身影一闪,刚刚的话显然是都听进了耳里。展皓收回视线,目光又落到狄德庆沉着平和的脸上。对方已经在矮几前盘腿坐下了,此时正端着个杯子静静地喝茶。宽大修长的手指,上面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枯瘦的皱纹。他的眼角也已经松弛了,三条深刻的鱼尾纹沿着皮肤爬向太阳穴,头发花白。
看起来比钟叔要老一些。
根据展皓掌握的信息,当年这俩老人家相识,相爱,是在狄老爷子二十刚出头的时候,那时钟叔刚十六岁。
如今,钟叔五十四了。
当年他们之间的纠缠过往,展皓知道个大概,不过对于他们确切的心境变化,确实是不大清楚。但即使知道来龙去脉,他也无从评价这俩人的爱恨情仇……展皓只是隐隐地感觉有些遗憾,有些感叹。
如今他们都是独身未娶,跟对方这一耗,就耗了半辈子。而且看这形势,估计还得继续耗下去。
在一起是有多么难啊。
天色渐渐接近中午,钟叔盘腿坐在矮桌边,拿出展家名下各个产业的账本和仇朗行一一查对,展皓不动声色地看着,不时点着某几个账目细细查看一下。枯叶百无聊赖地靠在窗边,远远地看着他们对账单,一列一列的账目,写着都是长长的数字。
不一会儿,几个下人陆陆续续地把午饭端了上来。
饭桌就摆在窗户旁,枯叶挑眉看看,发现端上来的菜里面有酱鸡翅!登时就觉得饿了。可垂眼看看依旧埋头干活儿的那三个人,他们埋着头专心致志,不时低声交流一两句,一副完全不打算吃饭的模样。枯叶的眼神不由得有些怨念,嘴唇难受地抿两下,拧着眉头克制地别开脸往外望。
对面就是燕家的阙顶楼,虽说客人不及珑柏居的多,但也算热闹兴隆。枯叶盯着刚才燕衡站着的地方看,心里越发觉得不爽快。燕家这些人对展皓的执念未免太深了些,大儿子就不说了吧,小儿子居然也跟着阴魂不散。之前还听钟叔说了,燕老爷这些日子老是往狄德庆那儿跑,估计是为了自己儿子打探口风来的。
其实在上两辈,展家和燕家还是颇为交好的。燕老爷原来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是大夫人生的,性子温厚沉定,当年很受老太爷器重,与展天行的交情也很好。可惜后来大夫人病重去世,斤斤计较的二夫人便天天吹耳旁风,硬是把自己儿子扶正了。本来人家也没计较,觉得谁当家都行,可后来不知怎的,一向洁身自好的燕大哥居然患上了花柳病,还被一些有心人传得人尽皆知。老太爷觉得丢脸,一气之下就把他软禁了起来。
展天行曾数次上门求情劝告,说一定是有人从中陷害造谣,可每次都被二夫人尖着嗓子呛出来。后来时间拖得久了,燕大哥的病情越来越重,最后不治身亡。
至此,展家跟燕家也就彻底断了交情。
这些往事枯叶是不知道的,老一辈的事情了,在众人嘴里传来传去也已经说烂了,自然没有人再提起。所以他就觉得燕家实在神神叨叨,毛病不轻,为个鸡毛蒜皮的情爱就把展皓这样的家伙给惹了,活该被整。
不一会儿,一整桌菜已经尽数上满,枯叶郁闷地撇嘴看那三个人,居然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展皓本来埋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呢,突然间悄无声息地抬起眼帘瞟了他一眼。看见枯叶脸上心烦难耐的神情,他眼睛一弯,莫名露出个淡淡的笑容。
枯叶倚窗环着胸瞪他,展皓缱绻地眨眨眼,一会儿伸出手指笑笑地做了个“嘘”的动作,意思叫他再等等。
哼,等就等呗,饿一会儿也死不了人。枯叶撇脸又往外望,髋骨靠着窗台。过一会儿似乎觉得哪里不对,于是环在胸侧的手臂松下来一点,手指捏了捏腰上的肉。啧,怎么好像胖了一些?再捏捏……真的胖了,原本瘦韧的腰上能捏出一小层皮肉了,以前可是硬邦邦什么都捏不出来的。
意识到这个事实,枯叶本来就不大高兴,这下更是烦闷。此时楼下面车水马龙,狄德庆带着护卫刚刚离去。上马车前,那个大护卫还抬头朝上面望了一眼,显然是对枯叶心有余悸。但这悲催的小伙子没想到枯叶还真的站在窗户边儿,两双眼睛一对上,枯叶就清楚地看见他浑身一震,随后狼狈地转身溜走。
……真搞笑,苏杭商业第一巨头就雇个这样的护卫,比较起来,展家的档次不知道比他高了多少。
枯叶颇有些倨傲地翻了个白眼,随即冷淡地把视线从狄家的马车上移开。街上人群熙熙攘攘的,行人小贩络绎不绝。正午的阳光炽热熬人,好些姑娘家都用手掌或绢扇遮挡着脸,免得晒黑。枯叶心不在焉地盯着人群看着,一会儿视线里出现了一辆马车。
这辆马车看着挺普通的,就是江南这边最常见的样子,但是赶车的人看着有些特别。枯叶眯着眼,看到那是个姑娘,英气勃勃的。她闲散又沉定地靠在马车紧闭的门上,微微眯起的双眼看似悠闲,实际上却精凝锐利。
这风度,这调调,怎么这么熟悉呢?
枯叶倚着窗台盯了人家半晌,越发地觉得这女子的气质似曾相识。马车走得愈来愈近,那姑娘本来一言不发地靠着呢,这时候突然抬起眼睛,视线准确无误地跟他对上了。枯叶不禁一怔,随即条件反射地眯了眼。那女子面无表情地凝视他半晌,手里拿着的缰绳倏地一拉,马车“嘎”一声停在珑柏居大门一侧。
那姑娘定定地望着他,英气十足的脸上露出一个淡然的笑容,眼中的神情从容又笃定。那瞬间枯叶脑中电光火石,猛地反应过来这视线是像谁了——老是捏腔拿调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那个混蛋,展皓。
这时候马车的门从里面被推了开来,枯叶想到这赶车女子应该是展皓带出来的丫头,那马车上估计也是他的人。可等车里面的人走出来,他还是忍不住愣了一下。那是一个年轻的妇人,和一个小小的女孩子。那妇人面容朴素温和,神情看上去有些忐忑不安。她手里牵着的小女孩不过四五岁光景,样子也是怯怯的。枯叶拧着眉盯了半晌,脑中不禁开始胡乱猜测——这该不会又是展皓的种吧?
这个想法如果让展皓知道了,他多半会拧起眉半真半假地发一句牢骚,什么叫做“又”,方秋明明不是我的儿子好嘛?
不多一会儿,那女子就带着两人走到了楼上。枯叶眼神颇有些复杂地盯着这两大一小三个女性走到门口,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情绪。赶车的姑娘淡淡地看他一眼,随即从容地敲了敲门框,声音清冷地喊:“少爷。”
展皓其实一早就听见她们上楼的声音了,只是没有转头等着。一旁仇朗行听见这个声音,脸上立即露出个贱兮兮的欣喜表情扑过去,嘴里黏糊糊地大叫一声:“崇莲~你怎么来了!”
那叫崇莲的姑娘见他扑过来,躲也不躲,就这样任他抱住自己的肩膀。枯叶早就看出崇莲的身量极高,现在一比较,才发现她居然快赶上仇朗行了。这姑娘腰背挺直,宽肩长腿,一双斜飞的柳眉长眼,下巴尖尖的,看着像一只冷傲的雪狐一般。
崇莲……不就是那个展皓最重用的心腹么?跟那什么郑东留在常州府的那个,她怎么来了苏州?
展皓淡淡地扭过脸看她,又看看她身后的那对母女,眉毛定定地挑一下,说:“你怎么来了?去接人的不应该是殊梅么?”
崇莲面无表情地任仇朗行黏糊糊地挂在肩膀上,音调完全没有起伏:“洪娘说殊梅的手伤得严重,常州府事态稳定,后天你还要去赴狄德庆的宴,郑大哥就叫我过来了。”
“哦,”展皓了然地挑眉,然后伸出手对她们招一招,“到了就过来坐吧,就等你们吃饭呢。”
崇莲微微点头,随后推开仇朗行从容地走进来,在餐桌边寻了个位置兀自坐下了。坐下之后还抬起眼皮,有些意味深长地跟枯叶对视了半晌。
她进来了,那母女却还在门口踌躇,脸色有些不安地看着展皓,怯怯地说:“展老板,你,你找我们来,有什么事么?”
仇朗行吊儿郎当地杵在双方中间,两边嘴角夸张地弯着,笑嘻嘻地朝她们走过去:“这位应该是于夫人吧?来来,快进来,有什么事情吃了饭再说,小姑娘该饿了。”说着还伸手捏了捏小女孩儿的脸蛋。
那小女娃本来就抱着娘亲的腿,可怜兮兮地躲着藏着。仇朗行大大咧咧地捏了她这么一下,人家立马就不干了,扁着嘴巴“哇”地哭了起来。那个于夫人也是害怕的,毕竟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前几天还听说了某些关于他的怪异事情……展皓一直悠着笑着没出声,就是怕吓到她们。可被仇朗行这么一瞎搅合,他做的面子一下子全崩了。
仇朗行见自己惹哭了小姑娘,不但没觉得负疚,反而愈发兴致勃勃:“哎哟,怎么就哭了呀?小妹妹,叔叔不是坏人呀!”展皓坐在那边不禁头疼,这厮从来都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这会儿还想继续伸手撇人家小姑娘的脸蛋!钟叔也无奈了,站起身来走到他后边,伸手在他后颈上狠狠地一捏一提,仇郎行整个上半身立即酸麻一片:“哎哟哟哟师父师父……!我错了我错了!”
“滚一边儿去!”钟叔嫌弃地把他往旁边一甩,脸上的表情松了松,随即蹲下身把嘤嘤哭着的小姑娘抱起来,搂进怀里柔声安慰:“哦哦,少司不哭了,不要怕,你还记得钟爷爷么?之前给你买过糖葫芦吃的。”
“钟,钟爷爷?”小姑娘泪眼朦胧地攥着小拳头,一双大眼睛有些茫然地盯着他看。展皓低叹一声站起来,走到面色青白的于夫人面前,脸上露出个平缓温和的笑容,道:“于夫人,展某今日请你来没什么大事情,你不要紧张。钟叔你之前也是见过的,先坐下吃饭,吃饭的时候我再与你细细说。”
“展老板……”于夫人的眼眶隐隐泛红,脸色十分哀戚,“我知道你要说的事情一定跟亡夫有关。之前你让钟老爷帮那曲水楼洗脱了罪名,张知府就说这是无头冤案了,我夫君也就等于白白冤死。我们夫妇不过开个小医馆,身份低微,说起来实在不知道哪儿招惹了你们。如今我夫君已经下葬,曲老板也洗脱了罪名,你还要做什么……”说到这儿,她的眼泪成串地从眼眶里淌出来,觉得有些失礼,又抬手用素衣擦掉。
于夫人,就是之前中河豚毒死去那个于大夫的妻子。看她这态度,估计是责怪展皓财大势大,买通了关节帮朋友洗罪,让害死她夫君的凶手逍遥法外。枯叶有些不悦地拧起眉头,心里莫明觉得有些忿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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