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小天真，那我们就走了，要是胖爷我在杭州安家了，赶明儿请你去楼外楼吃西湖醋鱼去！”

　　

　　“胖子，你——”

　　

　　“拜拜了小天真，跟你小三爷也到个别吧，我知道你叫不惯他小天真。”

　　

　　“胖子？！”

　　

　　“嘿嘿嘿，走吧，跟着胖爷吃香喝辣去！”

　　

　　翻了个身，吴邪迷迷糊糊的把被子往上拽了拽，嘴里是含糊不清的呓语。“胖子，潘子，掰掰——” 

　　

　　吴邪不知道自己醒来后会不会记得这个梦，吴邪甚至不知道明天胖子和潘子走的时候会是什么情景，自己会不会哭出来，自己会不会更担心，自己会不会和这个梦里一样，笑得释然又云淡风轻。

　　

　　但就像胖子说的那样，身子烂了还有骨头，而骨头散了，只要胖子还想继续过下去，他就会一直这样好好的过下去。而即便云彩即将消散，潘子也会继续陪着他，心照不宣的走完两人的生命。

　　

　　这是漫长的流年，而身处这流年中的人们，总会用最执着而诚挚的感情，安安分分的，度过一天又一天。

　　

　　甚至死亡，都不能战胜这唯有真爱才能经受的流年。 

　　

　　寒舍 丁の回流年完

 

 

 

☆、戊の回 暗香【一】

 

　　漫长的梅雨季节在六月初如期而至，而和这天气一样阴郁的，还有吴邪的脸色。胖子走的时候，吴邪终究还是没忍住哭了一场。虽然已经很小心的憋到胖子走出了寒舍才掉了眼泪，但是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还是被张起灵和王盟尽收眼底。

　　

　　而接下来的几天，阴雨绵绵的天气再也没有放晴，虽然吴邪已经对胖子和潘子的事情绝口不提，可是整个人也像是和这天色一样，病恹恹的没有什么精神。吴邪这么一沉默，原本只能和吴邪聊天的王盟也不得不噤声，而本来就是个闷王的张起灵就更不用说了。

　　

　　绵长而又带着些许寒意的雨水紧紧包裹着这栋上了年头的老房子，木质的建筑在雨水的浸泡下渐渐散发出潮湿而又衰败的味道，冷冷清清的寒舍在这淅淅沥沥的黄梅雨里，变得更加清冷起来。

　　

　　当然，尽管吴邪并没有说起，张起灵也已经猜到吴邪每天都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和他越来越不安稳的睡眠有关。吴邪是天生的梦见，而他第一次预见的未来就是云彩的死。把这件事归咎成了自己责任的吴邪，潜意识里便开始抗拒对梦的记忆。也因此，才会自我把梦见的能力封印住，记不清所有梦的内容。

　　

　　寒舍的结界无意间激发了吴邪本身的潜能，而随着这次胖子和潘子的来访，吴邪也终于不再抗拒对梦的记忆。尽管并不会每一个梦境都能预示到未来或者回溯到过去，但是对吴邪来说，过于庞大的信息量并不是什么好事。大脑的过分活跃会让他的精力一点点消耗，而补充精力的方法只有睡眠，可是睡眠中吴邪会梦见更多纷杂的事。

　　

　　这是一个非常糟糕的恶性循环。

　　

　　尽管寒舍的结界能帮他挡住一些鬼魂的恶意骚扰，可是吴邪本身的八字就很轻，而且又是阴阳眼。现在的吴邪对自己有阴阳眼的事实也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抵触，所以那些意识到这一点的鬼魂，就更有可能来纠缠吴邪。

　　

　　有些头疼的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张起灵一贯波澜不惊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担忧的神情。听着楼梯上传来的声音，抬起头正好对上吴邪那张日渐消瘦的脸。

　　

　　“小哥，早——”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吴邪没精打采的在张起灵对面坐下。桌上的豆浆和油条都已经有些凉了，金灿灿的油条变得软塌塌的，和吴邪一样垂头丧气。

　　

　　“吴邪，不舒服么。”看着吴邪没什么胃口的样子，张起灵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有些异常的气息隐约的从掌心里传来，张起灵皱了皱眉头，果然，吴邪昨晚应该又没睡安稳。 

　　

　　“小哥我没事儿，就是没睡好而已。”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吴邪并没有把张起灵的手推开。宽厚的掌心里微凉的温度，恰到好处的让人觉得意外的舒服。

　　

　　“做梦了？”淡淡的问着，张起灵把手往上伸了伸，温柔的把吴邪那鸟窝一样的头发给揉了下去。

　　

　　“嗯，做梦了。”有些烦躁的挠了挠脑袋，又把头发给弄得一团糟。其实吴邪自己也不想天天这样没精打采的，自己不舒服别人看了也难受。而且有的事情自己也想通了，所以更没有因此纠结的必要。但是一宿一宿的做梦谁早上起来的时候估计都不会舒服，更何况那些梦就好像是被硬塞进了自己脑子里，完全都是和自己无关的人和事，吴邪根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梦到他们。

　　

　　而且最关键的是，吴邪甚至不知道，一向记不住梦的自己，怎么会渐渐变得对梦的印象如此清晰。估计再这么下去，自己搞不好都要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不想记得？”按住了吴邪使劲挠着脑袋的手，张起灵觉得果然还是让吴邪不记得，对他来说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也不是全不想。有的梦还是挺好玩儿的，比如昨天晚上我梦见我捡回来一只猫，然后我们逗它玩儿给它洗澡什么的，可逗了。”吴邪回忆着梦里的内容，难得的露出了这些天来算是最轻松的笑容，“那猫真的特可爱，毛茸茸的。”

　　

　　“嗯。”看来做一些正常的梦，其实也是好事。

　　

　　“不过有的梦，我真的不知道我怎么会梦见的。我甚至都不认识那个地方，不认识那些人。觉得好莫名其妙啊。”啃着软塌塌的油条，吴邪郁闷的说着。

　　

　　不动声色的握住已经凉了的豆浆杯，当张起灵再次把被子推倒吴邪面前时，飘散着浓郁豆香的被子正徐徐的冒着白色的水汽。“不想记得，那就不要去想。”

　　

　　“唔？我难道可以选择什么梦记得什么梦不记得么？”拿起那杯温热的豆浆，吴邪咕嘟咕嘟的灌了一大口。

　　

　　“嗯，如果你不想记得，你可以用你的潜意识忘记。”转头看着窗外昏昏沉沉的天空，张起灵很久没有觉得这黏腻的雨下得太让人心烦了。

　　

　　一边嚼着油条一边揣摩着张起灵这句话的意思，虽然吴邪很想问问潜意识怎么用，但是看着张起灵那样没有表情的脸，还是把问题咽了回去。前几天自己那丢脸的样子已经全都给这个闷油瓶看了个遍，想起张起灵那清淡的嗓音温柔的安慰着自己，吴邪莫名的觉得脸上一阵发烧。

　　

　　“对了小哥，王盟呢？”这才想起来少了个人，吴邪环顾着四周却没看到王盟。这些天自己一直这么怏怏的，弄得王盟连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这会儿连人都没影儿了么。

　　

　　“扫墓去了。”看着吴邪把早餐消灭的干干净净，张起灵也算是稍微放了心。前几天吴邪一直没什么胃口，现在能多少吃下去些，也算是补充了些在梦里消耗的精力。

　　

　　“嗯。”点了点头，吴邪一时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了。自从王盟来了之后，饭都是三个人一起吃，有了王盟插科打诨，饭桌上一直都没有再沉默过。瞟了一眼张起灵棱角分明的侧脸，吴邪耳边突然又响起了他那句“还有我”。刚降下温的脸又莫名的烫了起来，原本无精打采的情绪也突然变得有些起伏。

　　

　　“啊，好想出去走走，下雨下的没完没了烦死了。”没话找话的说着，吴邪灌下了最后一口豆浆。自己在这儿都呆了两个月，照片却只拍了几组，这样下去自己真的要成了专职的小老板了。

　　

　　每天守着这家小店，和王盟天南地北的聊聊天，看着张起灵在自己身边淡淡的笑着，就这么一天天的过下去。平平淡淡没有新意，可是感觉却也很不错。至少，自己有了一个可以一直停驻的地方。

　　

　　“吴邪，雨停了。”脑子里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被张起灵的声音打断，吴邪闻声转头看向窗外，虽然天空中的阴云依旧为散尽，但是那细细密密的雨丝真的已经不再。

　　

　　“诶？终于停了啊？”喜悦的神情让吴邪的脸色看上去也好了不少，放下手中的空杯子，吴邪对张起灵道，“小哥，那我出去走走，顺带再拍几组照片买点菜回来，好久没下厨了，中午我做饭吧。”

　　

　　“好。”浅浅的笑着点了点头，张起灵看着吴邪急急忙忙跑上楼去拿包的背影，安心的舒了口气。

　　

　　就算吴邪这次出去又会惹着麻烦回来，但是张起灵宁肯费些功夫把麻烦处理掉，也不愿再看着吴邪每天憋在屋子里没精打采的样子了。

　　

　　啧，自找麻烦就自找麻烦吧。 

　　

　　连绵了好几天的雨让整座小城都被浸泡在了浅浅的积水中，虽然太阳只是若隐若现的漏了个脸，但是粼粼的水光却依旧反射的整个城市清新无比。空气里混合着雨水和土壤的气息，街头巷尾的草木也像是被荡涤一新，在阳光的照映下熠熠生辉。 

　　

　　而各种各样的商贩们像是永远都做好了应对一切的措施，雨才刚停一会儿，原本冷冷清清的街道上就已经被推着小车或者摆着地摊的小贩们填满。

　　

　　今天原本就是计划外的出游，所以吴邪的行程也变得漫无目的起来。顺着二马路慢慢的走着，不时拍一拍自己早已经熟悉的风土人情，吴邪一边吃着街边小摊上的臭豆腐，一边溜溜达达的到处转悠着。

　　

　　“过了旅游的旺季，这条古老的街道也不复昔日的热闹。但是这种在雨后带着些凄迷的感觉，却更加衬得这条老街在岁月的长河中是如此的静谧安详。”吴邪站在马路牙子上看着弯弯曲曲的街道，刚想在微博上矫情的文艺一把，就听见马路那一头毫不逊色于旅游旺季时的喧闹声。

　　

　　好奇的看过去，只见那条藏在曲折街道里的巷子已经是人头攒动，而巷道两旁挨挨挤挤的地摊，让这本来就不怎么宽敞的巷弄更加拥挤。

　　

　　“不好意思，他们这是在干嘛？”拉住一个看上面挺面善的路人，吴邪指着那条巷子问道。

　　

　　“今天是星期四嘛，惯例的古董旧货交易啊。”大概看出了吴邪是外地人，路人好心的解释着，“我们这里每周四都有一次这样的交易的，不过虽然说是古董，大多也就是些家里的老玩意儿，虽然不值钱，但是有的看看还是蛮有意思的。”

　　

　　和路人道了谢，吴邪饶有兴趣的绕到了巷子里。地摊上杂乱的推着钟表，□胸章，还有些袁大头和银簪子一类的东西，这条巷子并不长，摊子虽然众多但是内容也都基本类似。吴邪早些时候曾经去过北京的潘家园，和那里比起来，这条巷子果然就像是那个路人说的一样，不过平头老百姓的自娱自乐而已。

　　

　　走马观花的看着那些大同小异的老古董，吴邪很快就走完了一半的路程。周遭的人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说着本地的方言招揽吴邪过去看看。九曲十八弯的巷子那头直接通向长江路，吴邪也懒得回头，干脆就这么直接走到了底。 

　　

　　“小兄弟，来看看，我这个东西可是好东西，和那些老家伙的都不一样。”眼看着就要走到巷子头，吴邪突然被人拉住。摇了摇表示自己不需要，可是拽着自己的人却依然没有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