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舍(太极篇) 作者:夏灬安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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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回来啊——”
失血过多的男生有气无力地低声轻唤着,并没注意到教室角落里其实还有人在。还在不停流淌着的血液在地上拖动出一条血痕,扭曲蜿蜒,而又颓然无力。曾经那么优秀的人,曾经像是太阳一样的人,曾经让多少人对他点头致敬的人,此时却只能这样以爬行的方式移动着。
“你,你没事吧——”终于还是忍不住小声问了出来,女孩却在看到男生回头的瞬间惊叫了出来。
血迹已经染红了他的整张脸,仿佛连眼睛也变成了血红。平日里开朗阳光的样子在此刻只剩下绝望,而那双直勾勾瞪着自己的眼中,全是对生的渴望。
“救救我——救我——”
“啊!!不要过来!!”虽然知道男生还没死,可是看着他就这样纠结扭曲地朝自己爬着,女孩还是不由得惊恐尖叫起来。“不要过来!!”
“我们——是朋友——朋友——”
浓重的血腥味道已经填满了整间教室,头顶的日光灯嗡嗡地亮着,不时会因为轰隆的雷声微微震颤起来。黑色的钢琴盖上倒映着窗外划过的闪电,隐隐可以看到无意蹭上去的血迹。
“啊啊啊!!”
眼看着那满是鲜血的手就要抓住自己的脚腕,女生本能地尖叫着站起身想要逃跑,而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瞬间飞溅在自己脸上的滚烫液体,灼烧得僵滞在了原地。
拿着斧头锯子和各种工具的三人正气喘吁吁地站在钢琴边,手里依旧死死攥着斧头柄的男生弓着腰盯着地面,整张脸和整个上半身,已经变成了透湿的血红。
还未来得及再次出口的尖叫被同伴死死捂在了嘴里,女孩面如死灰地透过满眼的泪光和腥红看着地面上血流成河的男生,目光像是再也无法从那颗滚落到了钢琴边的头颅上抽离。
滂沱的大雨中,轰鸣的雷声仍未停止,老天像是在绝望地哭喊一般,整整下了一夜的雨。直到第二天,整个小城才在晨雾中重见了太阳。而随着雨水和雷声一同消逝的,还有那被肢解丢弃了的,发生那个晚上的秘密。
“他们把他,装进了各自的琴盒里,然后连夜就扔掉了。”低低地说着,女人涣散的眼神好像再也无法聚焦,紧紧抱着胳膊缩在沙发上,干涸的泪水把头发也黏在了她的脸上。“我真的没想到会变成这样——都是我不好——”
“你知道他们把他放在哪里了么?”女人所说的和吴邪梦见的相差无二,紧紧攥着张起灵的手听完了女人的叙述,吴邪只觉得自己心口那绝望的疼痛似乎终于在她不停的道歉中稍微得到了些许的缓解。
“我不知道,他们分头去扔的——”顿了顿,女人握成拳头的手已经把指甲都抠进了掌心,“后来他们家也来学校找过,还上了新闻,可是——”
可是,新闻永远都是有时效性的。
男生的失踪虽然在当时算是引起了一场不小的轰动,可他平日里素来对人友善,校方警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是亲友作案。再加上当时也没有出现劫杀类型的案件,最终,这个男生的消失被定义为了失踪。
第一年的时候学校和社会还算是尽力在帮忙寻找,可是随着更加优秀的新面孔出现,社会上愈发夺人眼球的新鲜事发生,第二年的时候,除了男生的家人,便已无人再记得,那个曾经非常优秀却如昙花一现般彻底消失的男生了。
“叮咚——”
突然间响起的铃声打破了房间里的静默,吴邪转头看着紧闭的防盗门,第一反应就是警cha已经顺藤摸瓜查到这里了。
“叮咚——”
铃声不急不缓地叫嚷着,像是在踩着节拍一样。和张起灵交换了个眼神准备去开门,吴邪却被沙发上的女人一把拉住。
“你别去,让我去,我知道,是他,是他来找我了——”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子,女人双眼无神地说着,“他是因为我才被砍下了头——他是回来,要我取我的头的——”
不知该如何去安抚这女人,吴邪伸手想要去扶她却被推开,正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心口和耳膜传来的刺痛激得险些连站都站不稳。于是就在张起灵去扶住吴邪的时候,那女人已经走到了门口,毅然决然地拉开了房门。
随后,甚至连惊叫都来不及哼一声,便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血腥和腐烂的味道在女人开门的瞬间像是飓风一样强烈地习席卷了整个房间,而当吴邪紧紧眨了眨眼的须臾间,眼前的景物却蓦地变了样子。
怔怔地看着自己和张起灵身处的这间教室,吴邪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该疑惑为什么会突然场景变成了这里,还是去看依旧站在教室门口的那个人。
说是人,或许并不准确。
修长的双腿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裤,但不知那布料上沾染了什么东西,颜色竟显得深浅不一起来。顺着这双明显是属于男性的双腿慢慢往上看,吴邪却看到了一具属于女人的上身。纤细的腰肢仿佛是拼接在了下半身之上,歪歪扭扭对不整齐,甚至还能看到拖在外面的一截截红红白白的肠子。已经凝固了的鲜血把白色的上衣浸成了黑红,顺着这上身看去,吴邪却看到两条又是裹着西装袖的胳膊,其中一只手上,还紧紧攥着一把琴弓。明明应该是看起很高大的身体,可像是一个被拿错了零部件胡乱拼凑在一起的娃娃。
而拼凑他的人,还未来得及在那碗口大的血红的项上,放一颗头颅。
难怪那女人看了一眼就直接吓得晕过去了。紧紧握住吴邪的手,张起灵把他往身后拉了拉。自己在门上贴的符咒能阻止那个被拼得乱七八糟的东西进入那女人的房间,可是却无法阻止吴邪下意识地把那人拉进梦中。
“小哥——”回握住张起灵的手,吴邪看着门口站得好好的却突然啪叽一声倒在地上的无头人,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我梦见了?”
“嗯。”点了点头,张起灵没想到吴邪竟然能在瞬间就完成了现实和梦境的转换,不过这次之所以能有足够的力量拉把那无头人拉进来,大概是因为,这里也正是那人一直想来的地方吧。
阴沉的天空漠然划过了一道闪电,紧接着便是擂鼓般轰鸣的雷声接踵而来。吴邪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整间教室一圈,却并没有看到刚才那个女人。
难道是自己把她给忘了?
不过这样也好,小哥在梦里把那个男生超度之后,那女人在现实中应该也就算安全了。虽然她确实隐瞒了真相这么多年,但毕竟整件分尸的事情,她都没有参与其中。该报的仇都已经报完了,接下来,是时候让小哥把他送走了。
倾盆的大雨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从新清理一遍,气势滂沱得狠狠冲刷着大地。打开的窗户在狂风中发出啪啪的敲打声,噼里啪啦的雨声伴随着夜色,把整个世界都吵闹得喧杂起来。
“你们——不要走——”
耳边突然再次响起了那个声音,是这几天来吴邪终于再次听到。按住了张起灵手里已经指向那个无头人的黑金古刀,吴邪示意张起灵和自己一起听。“小哥,你听见了没,他又说话了。”
“我们——我们是朋友——”
无头人悉悉索索地在地上漫无目的地蠕动着,再次往外溢出的鲜血渐渐染红了木地板,而身体的衔接像是也被着地板所阻隔,无头人爬着爬着,双腿突然咔叽了一声,张起灵回头瞄了一眼,只见他的双腿早就掉在了半路上,只剩下一截上身还在努力的爬行着。
“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不断在脑海里回荡的声音已经快要轰鸣得把吴邪的大脑炸开,死死地捂着耳朵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吴邪看着那没有头的半截身体,努力回忆着梦境中的场景。虽然那个女生他是因为自己才被生生砍断了头,可是如果按照男生被分尸的顺序,他应该第一个去找的就是那女人,为什么却只是在最后才去找了她呢。
“吴邪,我听不到他的声音。”侧头看着吴邪还在静静听着什么的样子,张起灵瞟了一眼还在地面上爬行的尸体,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这个人,其实从未有过害人的念头。他既然报完了仇,自己送他上路就够了。
“听不到么?”已经大到像是从音箱里公放出来的声音为什么还是只有自己能听到?一手死死捂着耳朵,一手扶住了身边的钢琴,吴邪却在触碰到那冰冷琴面的瞬间,像是猛地想起来什么一般,拉着张起灵绕到了钢琴后面。
“怎么了?”
果然,随着吴邪越发的靠近那架钢琴,男生的说话声越发的刺耳起来。脸色的惨白地指了指钢琴的后盖,张起灵微微皱了皱眉便立马明白。手起刀落间,上了年头的陈旧钢琴后盖伴随着木片和灰尘碎成了几片,而随后,一个已经腐烂得几乎只剩下白骨的东西,一路顺着木屑滚到了那还在蠕动的尸体身边。
倒在地上的尸体似乎并没有意识到那就是他原本的头颅,仍旧在不停地蠕动扭曲着,攥着琴弓的左手也已经掉在了地面上,只剩下半个身体和一只右手,在苟延残喘着最后的执念。
“吴邪——”一个没留意,张起灵这才发现吴邪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捡起了那颗头颅。并没有把他安放在那残缺的身体上,而是就这么举到了和自己面对面的高度,仿佛他的对面真的站着一个人。
“小哥,没事。”微微笑着,吴邪示意张起灵去看地上的尸体。只见一个淡淡的魂魄缓缓从里面升起,慢慢地在吴邪手中的头颅下凝结成形,最终,变成了一个脸色苍白却四肢健全的男生。
一个箭步把吴邪往后拉了回来,张起灵有些嫌恶地看了那男生一眼,抓着吴邪的手在自己身上来回蹭了两把,像是在彻底消毒。
“你走吧,他们都在等你呢。”失笑着瞪了张起灵一眼,吴邪抬起头看着教室门口不知何时站着的三个魂魄,对尚未反应过来的男生说道,“去吧,他们在等你。”
男生愣了愣,看了看吴邪又看了看张起灵,像是太久没有活动过身体一样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手腕,在看到手指的颤动后,高兴地笑着,朝着那扇大开的门跑了过去。
吴邪看不清那几人的表情,可是吴邪似乎却听见,几声道歉之后,终于响起了冰释前嫌的笑声。紧紧握着张起灵的手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还是在那女人的屋子里,只是倒在地上的女人已经口吐白沫昏迷不醒了。
“小哥,你还记得你问过我‘闻’是什么意思么?”挂断电话把手机收好,吴邪笑意盈盈地看着张起灵,轻声说道。
“嗯。”
“我现在,终于明白了。”
尾声
“老板你这次的工作又泡汤了啊——”
看着新闻里又开始走马灯一样的说着在昱城学院旧教学楼发现的尸体,王盟现在已经练就了一边吃饭一边看各种重口味的本领。之前缺胳膊少腿的那几具尸体缺少的部分,都在那个旧教学楼的废弃教室里找到了。除此之外,还有一颗已经腐烂得快要干瘪的头颅。据警方调查,正是五年前失踪的某位学生的。
“以后谁还敢要你去摄影啊,每次你去哪儿都能出点儿新闻。”咽下最后一口饭,王盟不怕死地说着。
“这个月工资不想要了是吧?”果然,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吴邪瞪着王盟笑道,“更何况,这不该是新闻了。”
“快吃饭。”揉了揉吴邪的脑袋,张起灵端着饭碗再不说话。这次的事情吴邪处理的很好,甚至比自己还要敏感地早一步明白了真相。男生在头颅被砍下的瞬间并不知道他自己已经死了,他所以为的死亡,还停留在被刺死的时刻。于是,他被肢解的身体扔到了各处,带走了他一部分的魂魄,并凭借着把身体拼凑完整的执念,一点点地拥有了力量,杀害了当年的凶手。而他的头被藏在钢琴中,一直以为自己处在当时被伙伴丢弃的情景,才会一直不停地发出‘不要走’之类的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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