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远]峥嵘岁月 作者:蕙青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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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安逸尘房中,宁致远为安逸尘拆掉额上包着的纱布。
“这样晾一晾就好了,小心别沾水就是了。”宁致远强压下声音里悲恸的颤音。
“嗯。”安逸尘淡淡的应道,他还在担心另一件事,“你跟乐颜……?”
“今早我去找她,便是要跟她分手的,”宁致远垂头丧气地说,虽心有不甘也自知这是最好的结局,“哪知她一开口就说‘我们未曾在一起过,谈什么分手呢?'”宁致远模仿着乐颜尖细的女声,连语气也是酷似乐颜一贯的毫不在意。
安逸尘沉默。
“……逸尘,看来我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了。”宁致远苦笑。
“你们只见过两面,你就这么喜欢她了?”安逸尘问。
“嗯……”宁致远点点头,良久似乎想通了什么又摇了摇头,“不是……我可能,只是想谈恋爱了吧。”
“现在恋爱都自由了,别担心,还有更好的。”安逸尘安慰道。
“希望如此吧,”宁致远也点点头,终于放下这一段颇为荒唐只维持了不到一天的感情,他指指安逸尘的脸,“还疼吗?”
“不疼。”安逸尘笑笑。
“逞能。”宁致远撇撇嘴。
“真的不疼的,”安逸尘握了握拳,挣扎过后终于覆上了宁致远的手,微微紧了紧,“你知道小时候你保护我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以后我一定会保护你,用尽全力——以后就是永远。”
宁致远听了这话怔忡了一会,看着安逸尘认真笃定的目光,他心里陡然一慌,从安逸尘手底抽出了自己的手。
“这我知道,可你以前从来都不说,今天怎么怪怪的。”宁致远站起身来。
安逸尘没有动,连视线也仍是低着的:“我是怕,有些话现在不说,以后就来不及了。”
宁致远被这悲观的言论感触到了,不免也跟着忧伤起来,最后只能强打起精神说一句:“……别瞎说八道。”
“不瞎说八道了,”安逸尘终于缓过神来,抬头对着宁致远弯弯眼睛,“不早了,快去睡吧。”
安逸尘默默地看着宁致远为自己关好房门离开,他的眉头复又紧蹙起来。
那日安逸尘看到清末民主革命志士秋瑾的诗——“革命是为了给天下人造一个风雨不侵的家,给孩子一个温和宁静的世界,纵使这些被奴役久了的人们早已麻木,不知宁静温和为何物。”
安逸尘眼见着国家动乱,民生凋敝,心下有着越来越强的意识——他,迫切的想参军。
安逸尘看看自己的房间,这处让我不必受风雨侵袭的家是你给我的,如今,我要为你打下一处所谓“风雨不侵、温和宁静”的家,保护身后最重要的人,已成了我心中最大信念。
作者有话要说:
☆、离别1935
某日,北平街头出现了一次浩荡的大规模聚众反抗活动与动员会,主体是学生。那些学生亢奋的高举着旗帜和纸板,巨大的反抗标语用有力的笔触书写着。他们满含悲愤的把嗓子喊到沙哑,女学生的眼里已然满是热泪,那一声声呼喊似是从心里带着血抠出来的,像是对家国饱受外辱的切肤之痛,又像是来自对同胞遇害的泣丧。
宁致远和他另一帮同学跟在队伍之后,热切的对来往过路的行人发放着传单,呼吁着:“行动起来,反抗起来,把日本人赶出中国。”
周围有个报社记者给他们“咔嚓、咔嚓”的照着相,宁致远对着镜头招了招手,定格了一张他热血澎湃的面容。
行人接过他们塞来的传单或同情或漠然,仍在各自朝着自己的目的地匆匆走着。
安逸尘站在他们身后,手里也拿着宁致远和几个家境还算过得去的同学凑钱印来的传单,他汗湿的手心把一摞纸张握的发皱,却始终没有动作。
宁致远走到他身边,他的传单已经全部发了出去,他从安逸尘手里抽走一部分传单,点了点页数,问:“你傻站在这儿干嘛?”
“我不觉得这会有什么用。”安逸尘见宁致远兴致高昂,便把剩下的传单都递还给他。
“即使方法不能行之有效,但做过尝试总比蒙昧自封好得多。”宁致远有些不悦,他丢下这句话,激烈的队伍已经行远,他跑了几步跟在队伍后面。
队列前方突然地响了一声空枪,整条队列哗然着被迫阻停下来,后面的学生还在不断撞上前面的学生,宁致远的表情霎时滞住了,安逸尘慌张的拨开他眼前的行人跑到宁致远身边。
“出什么事了。”宁致远回头看了眼安逸尘,刚要挤到前面去看。
安逸尘没说话,只紧紧地握住了宁致远的手腕。
伪军已经举起棍棒毫不留情的殴打起前面的学生,队列瞬间化为散沙,女同学的哭叫声充斥着现场,几个奋起反抗的男学生已经被砸的头破血流。
宁致远终于不再激动的急着发声,他怔怔的看了眼安逸尘,最终把目光落在那一地的血迹上。
什么都没有用……真的就什么都没有用了吗?
宁致远站在原地随着奔逃的人海流淌着,跟随着不可逆的流波前行着,他被人撞的猛地向前俯冲了一下,险些摔倒,安逸尘在人潮中始终没有放开宁致远的手腕,乱世之中,已经没有什么比这更实在。
这次行动在伪军的不断朝天鸣枪示威当中被迫狼狈的中断了,他们打死了一个名叫刘往的男学生,没有任何人来解释他死于跳弹还是走火,宁致远他们默默地收了刘往的尸体,几人一道送他回了家。
谁也没有勇气去看他家人受到丧子之痛后悲痛欲绝的模样,在刘往家门口,几人似有默契的驻了脚步。
安逸尘拍了拍宁致远的肩,上前叩响了刘往的家门。
刘往家很快就来开了门,开门的一瞬间还听到他的母亲在骂:“你个王八蛋,怎么才回来!今天街上都响枪了……”
话口很快便闭住了,那位母亲愣愣的看着门外几个灰头土脸的学生,她的目光充满希冀的来回游移着寻找着自己的儿子,对于儿子的已经离开似乎没有实感。
“阿姨,刘往,我们给你送回来了。”安逸尘的声音闷闷的,他让开了身子,把挡在身后躺在地上的尸体露出来。
他的儿子静静地躺在那里阖着双目,她用一种刚从梦境中苏醒过来的表情看了很久,定在那里一动不动。
“阿姨,您节哀。”宁致远低着头声音发着颤。
她没有回答,踉踉跄跄的跑出门口,跪倒在自己儿子身边,用自己枯瘦的两只手捧着儿子的脸,倒伏在他身上无声的抽泣着。一会儿又起身,抬手轻轻摸上儿子的脸颊,为他擦去那里的灰迹。
“阿姨,您节哀顺变。”宁致远实在看不下去,走到刘往母亲身边想蹲下安慰她。
“走!你们走!”那母亲把刘往的脑袋搂在自己怀里,拒绝了宁致远的安慰,她无声的眼泪顺着自己的脸颊滑进儿子的头发里。
宁致远眨了眨湿润的眼睛,安逸尘会意的向其他同学挥了挥手,走到宁致远身边,对仍跪在那里的母亲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和宁致远一同离开。
夜晚,二人在书房,宁致远手狠狠的拍在桌上,震歪了桌上的茶杯,茶水顺着木桌不住的向地上滴答着。
安逸尘叹了口气,扶正了茶杯,拿起一旁的抹布擦拭着桌子:“如果不从根本上解决问题,那不叫解决问题。”
“那你告诉我问题该怎么解决?”宁致远声音弱下来,他看起来有些发傻,抬头望向安逸尘,“你说那么做没有用,那你一定知道怎么做有用,对吗?”
安逸尘没有回答,又蹲下身子擦着地上的茶水。
宁致远掐着自己的睛明穴,一口浊气淤在他的心口叫他难过的连喘息也疼。
“我没有办法,”茶水被擦干净了,安逸尘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宁致远,“这是大问题,要解决中国的落后和贫瘠,那是几百年落下的病根了……”
宁致远不发一言,等着安逸尘的下文。
“可是,小人物要去解决小问题,对吗?”安逸尘站起身,把抹布丢进水盆里。
“你想说什么?”宁致远皱起眉头,走到安逸尘身边,紧紧地盯着他。
“我要去参军了,致远。”安逸尘对宁致远笑笑,拍拍他的肩。
“那我呢?”宁致远像是还没反应过来,他缓缓地张口。
“在家好好照顾爹,好好照顾自己……找份活计吧。”安逸尘仍是笑着说,可说到最后语气竟带了些哽咽。
宁致远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紧紧地闭着嘴巴,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安逸尘,他像在渴望一个答案般用目光追问着安逸尘。
安逸尘转过头去,看了看窗外茫茫无光的夜晚:“国难当头,岂能坐视?”
“什么时候走?”宁致远问。
“最快明晚,最晚后天一早。”安逸尘吐了口气,回。
“那就明日吧,为你践行。”宁致远轻咳了一声,强打起精神说。
“不必了吧,现在家里也紧张。”安逸尘垂下眼睛,沉声拒绝了,“我先回去睡了,你也早些休息。”
安逸尘离开了,宁致远顾自愣怔了一会儿,也看向窗外,看向这座安静中隐藏着无限□□的北平城。
计划比想象的还要早,中饭还没来得及吃,安逸尘已经收拾好行李,准备上路了。
宁致远扶着宁浩天站在宁家大门外,看着即将报名参军奔赴战场的安逸尘。
安逸尘见他们都是一副担忧的愁眉不展的样子,咧咧嘴说:“爹,致远,放心,我会给你们写信的。”
宁致远询问的看了一眼宁浩天,宁浩天微微点了点头,宁致远走上前去,犹豫片刻递给安逸尘一条一直在掌心里摩挲的玉坠。
那块玉被宁致远握的温热,它缓缓滑进安逸尘的衣衫,贴在安逸尘的胸口。
安逸尘大方的接受了它,还开着玩笑:“护了你十八年的玉,一定会保佑我的。”
“路上,别死了。”宁致远咬着下唇,憋了半天却只哑声说出这么一句。
“别咒我了。”安逸尘粲然的笑笑,像往常开玩笑那样推了他一把,又冲宁浩天点点头,转身离开了,他走的没有犹豫没有停留,步伐很快很稳,他向着自己的方向走去,再也没有回头。
宁致远回到宁浩天身边,失神的望着安逸尘渐渐在人海中隐去的身影,问:“爹,他会没事的吧?”
“男儿应是重危行,”宁浩天也有些感慨,微微攥了攥拳头,“逸尘不会有事的,一定会回来的。”
今晚,宁致远失眠了,这是八年里第一次体会安逸尘不在自己身边,他没来由的感到心慌,反侧辗转几回心里隐隐的只剩后悔。宁致远一直想跟他说点什么,瞧安逸尘确实很忙,他又总是如喉咙里哽着鱼刺般的表达不出任何话。就这样一天的功夫,两人之间已然隔了一座战场。
作者有话要说:
☆、再会1937
安逸尘已经上了战场,去了宁致远也搞不清有多远的地方。
眼看转过年来,宁致远已在一所女校做了一年半的教书匠。
女校放年假的前一日,宁致远刚带着讲义走进教室,正拿起粉笔写板书,黑板却早已被几个醒目的大字占据了——“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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