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分钟后，黄少天手里抱着一盆菊花跟在叶修身边。

 

叶修似乎玩上瘾了，一个人悠然自得地溜达着，凡是看见黄色的东西就买下来往黄少天怀里塞。不到十分钟的功夫，他先后塞给了黄少天一袋炼乳味的乖乖，一只小黄人的玩偶，一盒鸡蛋仔，一盒葡式蛋挞，一根哈密瓜的冰糖葫芦，一只黄色的小鸡碗。夜市里甚至有一家荣耀的官方周边点，叶修走进去拿起一条以剑圣的武器为原型做的项链，无不遗憾地对店主说道：“老板这冰雨怎么是银色的啊，有没有黄色的啊？”

 

那语气就跟“老板你会不会做生意啊不知道冰雨是黄色的么”一样，说得严肃且正经，弄得本来是蓝雨铁杆粉丝的店主一时间居然有些拿不准了：“那个……冰雨不是银色的么……是银色的吧……是吧？”

 

出了周边店，两人复行了一小段，然后叶修在一家特别隐秘的店铺前停了下来。他指了指架子上摆得一摞摞的日文光碟，一脸揶揄地捅了捅黄少天：“黄片要不？”

 

“……我日要你大爷啊！”

 

黄少天第一次在与叶修相处的时候保持了沉默，记录为32分48秒51。

 

 

黄少天拉着叶修进了第十甫路的一家餐馆。

 

叶修拿起菜谱，毫不客气地点了十几道菜，听到最后黄少天忍不住喊停：“点这么多吃得了么你？你是喂猪啊还是打算打包回去给你家队友带宵夜啊？”

 

“我这不是觉得新奇想多尝尝嘛。”叶修合上了菜单，眼睛却还往墙上的菜谱瞄去。“反正又不是我付账。”

 

黄少天差点一口冰水喷到叶修脸上。“我靠叶……你又让我掏钱！每次咱俩出去都是我请客！你还能不能行了啊难道那些年你在嘉……都是白打工的么！穷到了这个地步，不了个是吧你！”

 

此地人多耳杂，黄少天和叶修也算是个知名人物了，是以黄少天说话的时候舌头上也不由得带了点智商，尽管它还是急刹车了几次差点没打结。

 

“少天你这么说可真没良心啊，你看看你身后鼓囊囊的背包，还有你手里的这盆菊花，你好意思说每次都是你请客么？”叶修一脸痛心地数落道。“再说，那都是另一个世界的事，要知道我在找到现在这份工作之前可都是靠查楠包养的。你要我现在打个电话给他让他过来结账么？”

 

“去去去包养什么包养查楠了不起啊把手机放下！”黄少天从作势要拨号码的叶修手里抢来了手机。“哥堂堂剑圣你以为我养不起你啊！开个玩笑都不行啊。”

 

“这可是你说的。”叶修立马招手唤来了服务员，又加了两瓶啤酒上来。

 

黄少天满脸的疑惑。“你要喝酒？你不是不能喝酒么？”

 

“所以不是我喝，是你喝。”

 

黄少天更疑惑了。“我为什么要喝酒？”

 

“你不是不高兴么？一醉解千愁啊！”叶修从服务员手里接过啤酒瓶子，朝黄少天面前的玻璃杯里倒了进去。角度计算得正好，手也是极稳的，叶修这一杯倒完竟是没起半点的泡沫。而后他收回了手，用着并不标准的粤语对黄少天说道：“做人咧，最紧要嘅即系开心。”

 

“……说的什么玩意儿啊能不能别糟蹋我大粤语。”

 

“呵呵。”

 

叶修不由分说地把这一杯酒给黄少天灌了进去。

 

 

叶修的酒量差，这在国际邀请赛的庆功宴以后早就被国家队队员们宣扬开来了。不过这个弱点倒也没让叶修觉得难为情，毕竟职业圈里面酒量好的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几个。

 

比如说黄少天，两瓶啤酒下肚之后，估计已经完全找不到北了。清醒状态下的黄少天说起话来已经是刺刺不休了，醉酒之后更甚。最重要的是他连方言都蹦了出来，叶修完全听不懂他到底是在说个啥。

 

这个时候，他只要专心吃菜就好了。

 

夜已深，待叶修慢条斯理地把每道菜都尝了个遍后，小店里面的客人已经悉数离开了。起初黄少天还在嘟嘟囔囔着些什么，后来语速越来越慢，声音也越来越小。等叶修再抬头看过去的时候，黄少天已经倚着墙睡过去了。

 

叶修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招呼来服务员付了账单，然后连拖带拉地把黄少天拽进了出租车里。快到俱乐部的时候黄少天醒了过来，叶修扶着他从蓝雨的后门走了进去，偷偷摸摸地回了房间。

 

蓝雨家的队长和副队都是单人间——队长之所以是住的单人间，那得追溯到蓝雨的第一任队长魏琛同志。因为他是全队唯一吸烟的人，所以就把他单独放进了一间。而为什么副队长也是单人间，那就得归功于第三任副队是个话唠，没人能忍受得了。是以，当叶修把黄少天送进房间的时候，没惊扰到任何人。

 

黄少天的房间意外地很整洁，被子铺得整整齐齐的——也不排除是队规要求的可能性。桌子上放着一台外星人一台雷蛇，除此之外再无杂物。其实叶修进了房间之后并没有开灯，只是因为房间里没有拉窗帘，明亮的月光倾注而下，将屋里的每样物什都笼上了一层银辉，这才让叶修看得一清二楚。

 

“那你好好睡吧，我回去了。”

 

叶修对着黄少天说着。黄少天静静地伫立在房间中间，毫无反应。叶修又看了他一眼，才准备转身离开。

 

“叶修。”

 

黄少天却在叶修即将打开房门的那一秒，低低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叶修闻言转过身来，而黄少天也往前走了几步，在距离叶修不到半臂距离的时候，身体忽然毫无预兆地前倾，将额头抵在了叶修的肩膀上。

 

叶修顿时觉得肩膀有些温热，还有些沉甸甸的。这沉甸甸的不仅是黄少天的重量，也是一些其它的什么东西。这就好比黄少天此时将身体所有的重心都交付在叶修的身上，若是叶修往后移一移他就会摔倒，可是他却没有换个其它安全点的姿势。这沉甸甸的东西就是黄少天所交付给他的，也许是疲惫，也许是感情，也许是痛苦，也许是信任，或者是更加暧昧的一些什么。

 

“叶修。”黄少天又说道。他很少会用这么低沉的嗓音与别人说话，而此时这声音落在叶修的耳朵里也是沉甸甸的。“叶修，你是不是挺讨厌我的啊？”

 

叶修一愣，然后拍了拍黄少天的后背，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瞎说什么呢。”

 

“反正，我在你心里也是可有可无的吧……”黄少天身上带着酒气，连说的话也是醉里醉气的。“你还记得三年前那会你找我去兴欣帮你下副本么？其实我当时收到你的消息的时候可开心了，你在需要帮助的时候能第一个找到我，让我觉得特别高兴。当时别说是去帮蓝溪阁刷记录了，就算你让我帮你去从蓝溪阁底下抢Boss我都乐意。”

 

“可是你当时之所以会找上我，其实也只是因为那天正好是我去H市打比赛吧。”

 

醉酒之后的黄少天语速没有以往那么快，声线略带沙哑，听起来似乎深情得很。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话多，却不再说废话了。

 

他说的，都是掩藏在他心底好多年，好多好多年，一直想对叶修说的真心话。

 

“如果那天不是蓝雨……是其他的队伍，什么霸图微草轮回之类的，你也一定会去找韩文清王杰希他们吧。你肯定会的，情人节任务你不就去找了周泽楷么，榜单上的那个剑客是你吧？……他们还一个劲地问我什么时候跟周泽楷去刷的活动，笑话谁他妈的要去和周泽楷组队啊，我和他可是敌人啊敌人懂不懂啊！而且还是情——”

 

“少天。”叶修突然打断了黄少天的话。他的声音略带急促，里头更是难得地夹杂了一丝慌乱。黄少天接下来的那个词虽然还未完全脱口，可叶修已是生出了一股子的紧张，本能地选择了逃避。

 

他稳了稳自己的心绪，又回答道：“……不会的。如果那天是其他的队伍来打比赛，我不会叫他们帮忙的，因为他们也不会帮我。”

 

叶修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黄少天的后背，跟多年前哄着被噩梦惊醒的苏沐橙睡觉一样，动作轻缓又柔和。“你说的那些人，他们都是战队的队长，就算他们把我当朋友来看，在涉及到战队自身利益的时候，也得多加上几分考量。所以那一次，如果有人会帮我，那么那个人一定是你。”

 

“其实我当时也不确定你是否会来帮我，就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联系了你，没想到你居然真的答应了下来。你能来兴欣找我，我也很高兴。还有你当时告诉我，有什么困难都尽管和你说……其实我挺感动的。”

 

黄少天的呼吸几乎一窒。

 

他向前迈了一小步，放在体侧的双手向前一伸，把叶修搂进了自己的怀里。他双臂不住地收紧，让叶修有一种黄少天想要勒死他的错觉。

 

黄少天是真想。

 

他用力地抱住叶修，忍不住想到如果能把叶修揉进自己的体内就好了。这样他们就彻底融为了一体，黄少天就再也不用费尽心思地揣摩叶修的心思，不用因为他一个无心的举动而失落半天，也不会因为他罕见的真情袒露，恨不得把他拴在裤腰上带走。

 

直到叶修快喘不过气了，黄少天才松了松力道。他又唤了一声叶修的名字，那声音听起来仿佛带着对叶修的切齿痛恨，又含着浓浓地无可奈何。

 

“叶修，我真是……”

 

我真是不知道该拿你如何是好了。

 

 

叶修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话在黄少天的心中掀起了怎样的滔天巨浪，却也多少意识到了点黄少天的反常。后来黄少天松开了他，他借着月光看清了黄少天的脸，只觉得这位的眼睛幽深得可怕。任是月光清朗，也没能使他的眼底透彻半分。一瞬间，叶修错以为黄少天和荣耀战场上的妖刀合为了一体。

 

不过这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待叶修眨过一次眼之后，眼前的这个人已与平常无异了。

 

恢复了正常的黄少天又开始絮絮叨叨起来，然后不知道怎么就扯到了那次情人节活动的身上，嘴里翻来覆去地嚷着“不公平”，非要叶修也陪他一起玩游戏。叶修试着拒绝了他几次，随后发现醉酒的人根本没有理智可言，只好打开了两台电脑舍命陪君子，还被迫录了实况发到了网上。

 

等这一切都忙完之后，叶修把一身酒气的黄少天推进了房间里的浴室。黄少天直到那个时候也没酒醒，站在花洒之下连衣服都没脱就扭开了水龙头。叶修忙着帮他把水龙头关掉，却被黄少天一把拉到了花洒下陪他一起淋着。

 

叶修：……以后再也不让黄少天喝酒了呵呵。

 

甩了甩头上的水，叶修走出了浴室，把湿透了的衣服全脱了下来，只剩了一条还算干燥的内裤。黄少天背包的拉链是开着的，里面露出了蓝雨队服的衣角，被叶修毫不客气地抽了出来套在身上，然后直接钻进了黄少天的被窝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