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雩风出什么事了?可以告诉谢衣哥哥吗?”谢衣抬手摸了摸孩子的头。
“呜呜,好可怕……”雩风抽抽噎噎道。
“可怕?”谢衣疑惑的着看雩风。
“镜子,镜子里突然出现一张人脸……呜呜,好可怕。”雩风哽咽道。
“哪里的镜子?”谢衣问道。
“梦,梦里……”雩风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回答。
“呵,原来是做噩梦,梦境罢了,不作数的。”谢衣轻笑道。
“可,可是,”雩风抽抽鼻子,“好可怕——”
“只是做梦不会成真的,回去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谢衣安抚道。
雩风素来崇拜谢衣,听谢衣这么说自然不疑有他,擦干眼泪冲他挥挥手转身回家去了,谢衣站在原地浅浅一笑,和煦温暖。
“谢衣大人。”迎面走来一个身着低阶祭司袍的温婉女子。
“你是……离珠,你怎会在此?”谢衣讶异道。谢衣前几年偶尔会在紫薇祭司殿小住,离珠是殿内低阶祭司,他虚长离珠几岁又是沈夜弟子于术法造诣上颇高,有时会指点离珠一二。
“刚搬来附近,没想到谢衣大人也住在这里。”离珠道,“谢衣大人这是要出门?”
“小山不见了,正打算出门找。”谢衣道。
“可需要属下帮忙?”离珠问。
“无妨,大概又跑去寂静之间打盹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了。”谢衣婉拒了离珠的好意。
“谢衣大人与小山的感情真好。”离珠语气中带有一丝欣羡。
谢衣笑了,几分无奈几分珍视,衬着那淡雅出尘的面庞,翩若惊鸿。谢衣别过离珠前往寂静之间,离珠怔怔注视他俊逸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自从知道谢衣住在这里她才决定搬过来的,怀着几分希冀几分忐忑,不是没有幻想过与谢衣……可她知道梦始终是梦,谢衣的目光永远只在一个人身上停驻,他的心永远只容得下那个人。
极北之地向来人迹罕至,这里天寒地冻,雪满长空,仿佛连天空都要被冻住,到处是空旷与冷寂。在这里,夜晚冰冷高悬的苍穹中有两个月亮,一个略大些,一个略小些,一个光滑如镜,一个暗影斑驳。
一个漆黑的影子趴在散发出柔和荧光的伏羲结界外,一双充满强烈贪欲与恶意的眼睛窥伺着城内,嘴角不断滴落涎水。
“再等等,再等等,这些就全都是我的了!”
“呵呵,呵呵呵呵……”
阴戾放肆的笑声回荡在这片冰封的天宇。
夜幕低垂,寂静之间阒然无声,一袭玄黑的身影站在高大的矩木前深深凝视眼前美丽动人的女子,良久收回目光,这几日他时常来看她,但是她一直在沉睡,完全没有醒转的迹象。可他还是会过来,一待就待上许久,只有如此他脑海中那些烦扰遐思才能稍稍安定。
今天亦是如此,然而今天又有点不同。
“阿夜。”
“沧溟,你醒了,是我惊扰到你了吗?”
沧溟微微摇头,静静的看着沈夜,似在努力寻找些什么。
“怎么这样看我,不认识我了吗?”
“……是有些不认识了,我似乎睡了很久很久,我的阿夜看起来很疲惫。”
“呵,傻瓜,莫不是睡糊涂了,我怎么会累呢?”
“阿夜,莫要骗我,你最近过得并不好,不然你不会三番两次来此。”
“……我没事,毋须担心。”
“小曦……她还好吗?”
“……还好。”
“那你呢?”
“我很好。”
沧溟注视着沈夜俊美的面容,叹息一声。
“阿夜,你变了。从前的你不会笑得那么勉强,更不会骗我。”
“…………”
“我还记得小时候,我和你还有小曦,我们三个人偷偷瞒着父亲和大祭司爬矩木,爬神像,还跑到主神殿看五彩石,当时小曦直喊漂亮要你给她摘下来。”
“……”
“阿夜,那时候的我们多快乐啊,直到后来我生了病。”
“往事已矣,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沈夜负手而立,信誓旦旦的说着他自己也不相信的谎言,沧溟看了他一会儿不点头也不摇头,蓦地幽幽开口道:
“阿夜,你究竟为何事困扰?”
沈夜抚上她精致的脸颊,目光缱绻,轻柔道:
“莫要胡思乱想。”
“阿夜,你还爱我吗?”
“……爱。”
“那就吻我。”
……
谢衣抱着小熊站在寂静之间外,微弱的光投射出地上黯淡的影子,他下意识的抚着小熊柔软的毛仿佛这样就能填补心上豁开的大洞,然而胸腔内那疯狂叫嚣着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里面的东西裂了。脸上骤然一阵柔软,他低头,怀里的小熊正仰头看自己,黑峻峻的大眼睛里流露出一丝人性化的关切。
谢衣扯出一个微笑,亲了一下小熊毛茸茸的头,淡淡说了声走吧。
黯淡的影子被拉到浓重的黑暗中,消失不见。
他对自己说——
他爱她,这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白露
四年后
太初历 白露
长身玉立的年轻男子怀里抱着柔软的毛团站在紫薇祭司殿外与一名容貌清丽的女子交谈,间或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嘴角的弧度似月牙般完美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他是大祭司沈夜座下唯一的弟子,谢衣。流月城偃术大师,现任生灭厅主事,下一任烈山部大祭司呼声最高的人。
“前几天小山有劳你照顾,辛苦你了,离珠。”谢衣道。
“谢衣大人哪里的话,大人为族民作出那么多贡献,属下为您略尽绵力也是应该的。”离珠道。
谢衣轻笑一下,神色温和。他之前因为制造偃甲炉的缘故暂时将小熊交给离珠照看,直到最近事情告一段落才将小熊接回来,当然那家伙又胖了一圈,谢衣为此还纳闷呢,族人因为神农神血的原因可以不饮不食而活,城中亦没有什么吃食,这只小笨熊不仅好好的存活下来还养的油光可鉴。
“谢衣大人此次前来是有何要事吗?”离珠问。
“师尊只是命人唤我前来,我亦不知何事。”谢衣回道。
“……谢衣大人来之前,风琊大人也来了,此刻正在殿内。”离珠面带忧色道,“谢衣大人您要小心。”
谢衣与风琊不和在城内已是众所周知的事了。
“……我知道了,多谢。”谢衣点点头。
这时祭司殿内走出一名侍从,请谢衣进去,谢衣跟着那名侍从进入殿内。沈夜端坐于御座上,风琊站在下首,谢衣经过风琊身边时他投来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师尊。”谢衣向沈夜行了个礼,沈夜抬手虚扶。
“未知师尊叫徒儿来所为何事?”谢衣问。
“不是什么大事,生灭厅还差一个副手,本座已委任风琊担任,特意知会你一声。”沈夜道。
“既是大祭司之命,属下必当竭尽全力!”风琊恭声道,面带得色的瞟了眼谢衣。
谢衣神色沉静,眸光淡然,丝毫不在意,风琊见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当做是对自己的不屑,当下怒火中烧,双拳紧握。这一幕落到了不动声色的沈夜眼中。
“本座知你二人素不相与,可是生灭厅乃族中重地,日后共事务必将私人恩怨搁置一边。”沈夜冷声道,“若让本座知晓你二人因私怨出了岔子,本座决不轻饶!”
风琊低头道是。
“呵,师尊哪里的话,生灭厅誊录之事正令弟子头疼,这不您便给弟子送来了得力助手。”谢衣轻笑道。
沈夜冷哼一声,养了这么多年的徒儿,他岂能不知道谢衣的死德性,若不是他压着谢衣,这熊孩子根本连生灭厅主事也不要当恨不得天天抱着偃甲过日子。饶是如此谢衣手上那些琐事一半还是沈夜帮忙处理的。
“混蛋!你把老子当打杂的了?!”风琊恼怒质问。
谢衣不置可否,报以一笑,似清风拂面,然而明澈的双眸带着狡黠。谢衣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明明知道他在使坏,却抓不住他的把柄,冲他发火又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好了,生灭厅之事本就琐碎,这些事谢衣都做了两年了,他岂非日日在打杂?”沈夜不悦道。
风琊闻言忿忿剜了眼悠然自得的谢衣,不敢再触沈夜霉头。不忤逆大祭司,是风琊十一岁那年以沉重的代价学到的宝贵经验。
“行了,你先退下吧。”
风琊离开祭司殿后,沈夜看了眼谢衣,后者低眉敛目少见的乖巧。
“近来少见你在上层走动,是在忙你之前同为师提起的那样东西吗?”
“正是。”
“进展如何?”
“偃甲炉的大致结构已造好,调试也已完成,不过……”
“怎么了?”
“所需的灵力驱动相当庞大。”
“庞大的灵力……你是想用五彩石?”
“眼下唯有五彩石或可一试。”
闻言沈夜静默,眸中浮现一缕思虑和迟疑,沉吟半晌,缓缓道:“此事,你着手去办吧,务必要在严冬前将偃甲炉投入使用。”
“弟子领命。”谢衣道。
“……破除结界之法可有进展?”沈夜问。
“目下仍无头绪,但弟子相信假以时日必能寻出方法。”谢衣道。
“但愿如此。”沈夜看向谢衣,略带关切道,“你也莫要过于操劳。”
谢衣点点头道:“是。若师尊无其他要事,弟子这便去了。”
沈夜暗色的眸子微沉,摆摆手,谢衣躬身告退。
“你可是不满为师将风琊安插在你身边?”谢衣走到门口听见沈夜这样问。
“不敢。”谢衣背对着沈夜回答,“师尊行事必有深意,弟子岂敢心怀不忿。”
沈夜凝视谢衣远走的背影,直至消失。虽然早前也隐隐有感,可此刻这种感觉更加强烈,谢衣看似站在自己随手可触的地方,然而当真伸手去够时却十分遥远。多年后沈夜午夜梦回再次回忆起这一幕时,方才了悟这竟是离别的先兆。
谢衣走出祭司殿,风琊斜倚在廊檐下的石柱旁,吊着眼看过来,看样子是专门等在这里堵人的。
“哟,出来了啊,生灭厅主事大人!”风琊皮笑肉不笑道。
谢衣目不斜视径自迈下石阶,风琊疾步趋前双臂交叉环胸挡在谢衣面前。
“老子跟你说话呢,瞎了还是聋了?!”
“谢某只听该听之话,见该见之人。”谢衣不咸不淡道,言下之意则是风琊这个人不需要见,他的话更不需要听,此等浅白的话外之意就是小孩子都能听懂,何况是风琊,他当即便要发作,然而谢衣却不给他机会,清隽的身形如烟如雾瞬息出现在十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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