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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月（二）

 

　　吃完早饭后穆杏林在村子里散了会步，还碰到了旱烽他们几个出门去山上，相互打了个招呼就各走各路。

　　他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事，散了一会步就回去帮着无双打扫，之后聊了许久。

　　无双这个人从刚接触穆杏林就觉得像看见了晚辈一样，而一直以来，他非常讨人喜欢，当然是那种亲情的喜欢。在傅青岩这边的人中，无双是和他关系最好的人，也是对他最熟络的人。

　　“穆公子～麻烦你帮我给主子送个饭好吗？”

　　不知不觉已经是烈日高挂，穆杏林还在用着无双给的小扇子，就听到厨房那边传来这个声音。

　　穆杏林怔了一下，感觉自己回到了刚来这座村落的时候，那天也是这样，无双请自己帮忙给傅青岩送饭。

　　“好。”穆杏林离开椅子，将小扇子放到桌上接过无双递来的竹篮。

　　无双满脸笑意，“方向还是没变，往左直走，穆公子应该还记得学堂的路。”无双觉得自己就像玩着牵红线的游戏，一点点让两个人走近了距离……等等，这样形容是不是对主子跟穆公子的影响不好？

　　穆杏林拉好竹篮上覆着的防太阳的湿布，“路还记得，无双你继续忙吧，我走了。”

　　“好咧！”无双把穆杏林送出了门，然后站门口使劲挥挥手，目送他远去，就好像……穆杏林去的不是学堂，而是远方。

　　李三打旁边经过，幽幽一句，“感情这么好啊，小心大人。”

　　呃，这两句是一起的么？怎么凑一起感觉听不懂呢！无双一脸茫然地看着李三飘走。

　　夏日的骄阳似火在这座僻静的小村落中没有被削弱多少，那座会挡住烈日的大山只在某些时辰有作用，村中又少有树木，不管是人还是家畜，都躲到了遮蔽物下，不敢出来面对毒辣的阳光。

　　穆杏林被晒了一会有些出汗，伸手去碰自己的脖颈，尝试着用手上的冰凉将高温驱赶走。

　　他是那种不易出汗的人，身体体温时常处于冰凉的状态，通常别人出汗了，他还穿着厚厚的衣服没多大事，但现在这种样子，可见这个夏天有多么炎热。

　　烈日将石板路晒得滚烫，迎面吹来的风只让人浑身都闷热不舒服起来。

　　平常只是一会的路，在今天这个时候却长得不知道尽头。穆杏林虽是觉得炎热，但整个人的风度气质却依旧像是身处庭院之中，翩然君子。

　　总算快到了。穆杏林在心里念叨着，换了一只提着竹篮的手。

　　只是走着走着，穆杏林就停了下来。

　　在一个拐角的棚子下，一个小身影正捂着肚子弯着腰，着实让人看起来有些担心。

　　穆杏林看着，脚下转了方向，走进了棚子之中。他放下竹篮，伸手握住小孩的胖胖的手臂，“怎么了？”

　　矮矮的小胖子抬起头来，动了动干裂的嘴唇，“难受……”穆杏林瞧他神情恍惚，说不出其他的话，而整个人仿佛都被汗水浸透了一般，他心中有几分了然，手指寻到脉搏停了一会。

　　小胖子林薛皱着个脸，觉得自己难受得都快要哭出来了，他又不知道是哪的毛病，走几步路都走不了，正觉得自己孤立无援可能要死掉的时候，一个厉害的大大大大大——大侠出现了！

　　他今天跑出来可不是逃学，只是他今天请了半天假帮着大人在田里帮忙，结果自个回来的路上就出问题了。

　　穆杏林轻笑了下，安慰这个拼命眨着眼想看到自己的小胖子道：“没事的，中热中暑了。”

　　想了想，他伸出手来捂住小胖子的眼睛，另一手取下白笛轻轻一旋，随即又回了腰间，放下手，温声道。

　　“怎么样？”

　　小胖子眨巴眨巴眼睛，等了一会身体的感觉，“好了！”怎么动都不会不舒服了！他崇拜地抓住眼里这位大侠的手指，“你、你做了什么我就好了？好厉害！”

　　穆杏林轻拍了拍这孩子的脑袋，“好了，乖，回去喝点水，从水缸里盛出来放一会再喝，不要贪凉多喝。”

　　“嗯！”小胖子简直想立马给高人跪下拜师了，但是他动了动小脑瓜子，觉得自个这样武功都没学好的小孩子说不定大侠不要呢。

　　但他想法很是不同，不觉得失落也没有想得到什么，动了小脑瓜子之后就把事情放在脑后，就一心想着‘好厉害好神奇就像神仙一样’。不得不说，从穆杏林温声开口的那一句开始，林薛就已经被“攻陷”了。

　　穆杏林蹲下来，捏了捏小胖子肉乎乎的脸蛋，“刚才的事不要说出去，帮我保密好不好？”

　　谁想小胖子听后立马举手，“打死我也不会告诉别人的！”

　　穆杏林失笑，又是轻拍了拍小胖子的小脑袋，“回家去吧，天气热的时候不要在外面待太久。”

　　小胖子猛的挥手，“我还会记得回去喝水的！”说完小步子跑得飞快，一溜烟人就不见了。

　　穆杏林摇摇头，提起放在边上的竹篮，掀开湿布摸了摸瓷碗的边缘，嗯，没变。

　　到了学堂的小院子外，穆杏林看到一个一面之缘的身影正坐在走廊上乘凉，背后门大开的屋子里一排排小不点正在大声读书。

　　穆杏林转了头，在院子中泼水的傅青岩步入视线之中，像是察觉到傅青岩抬起头看来，与穆杏林四目相接。

　　今日傅青岩难得地抛弃了黑色穿了一身墨蓝，炙热的阳光悉数撒在他的身上，恰好一阵风过，卷起他桃木簪下漏掉的一缕发丝，与颊边被汗水沾湿的发丝划出一个弧度。

　　穆杏林收回视线垂了眸子，遮住了眼中随之而来的不悦。

　　他也说不清自己的想法，但就是觉得对那边正在乘凉的书生十分不喜。这个想法有些无理取闹，傅青岩也许是自己要在炎热的太阳底下洒水让学堂清凉一下的呢，可是穆杏林就是觉得看不下去。

　　“吃饭吧。”穆杏林并没有把给别人的负面情绪呈现给傅青岩，他这样说道。

　　傅青岩走过来开了门，唇边笑意不掩，“怎么是你来送饭，天气这么热，你快点别站在太阳底下了。”

　　他伸出手来抓住穆杏林冰凉的手掌，有一瞬的停顿，接着将人牵引离开了太阳照到的地方，来到了走廊。

　　穆杏林把竹篮放下，左手微微一动，挣开了傅青岩的手，将竹篮的湿布掀开，“快点吃吧，我等你吃完再把碗筷送回去。”

　　将空落落的手掌合拢，傅青岩挑唇，“嗯。”

　　这两人这么一来一往的，竟是将旁边的书生给无视了。直到傅青岩开口提醒书生带学生们去午睡

　　，那人才反应过来离开了走廊，不过后来就没有再出来，也许是也去睡了。因为学生要午睡上半个时辰，所以傅青岩说之后还要在院中、墙上洒上几次水，以防学生们中热生病。

　　学堂屋舍的正门一般不会打开，一般要绕到后面去，后门是练武的院子，因为那边的门对着山没有什么人看过来，所以经常开着通风。但今天实在太过炎热，两边的门都大开着让风来返。

　　穆杏林抬头看了一眼，走廊上的屋檐将太阳挡得严严实实，再加上院子里刚泼过水，一阵阵风吹过时，比之刚才清凉了不少。

　　傅青岩把竹篮放到里屋一学生的桌子上，把饭菜摆开来。“刚才那位是学堂里授文的秀才林修文，最近家里好像出了什么事，我回来就觉得他像读书读昏了头一样，不过每个人都有过不去的时候，可以理解。”

　　虽是说着别人，傅青岩的态度却好像就只是读着一段无趣的文章，边读着边管自己吃饭。

　　靴子是脱在旁边的阶梯上，穆杏林踩着白袜站着，望着远处的风景。第一次见面林修文是个死板的读书人，第二次见面林修文反倒像个木头人，不过他对这个也不感兴趣，所以思绪一过，就抛之脑后。

　　“好热。”穆杏林摸着自己的后颈，那里被长发挡着进不了一丝风，如果不是穆杏林自身不是很怕热，换做寻常人早就烦躁起来了。

　　傅青岩看着穆杏林被光线镀了一层金色的背影，突然停了筷。

　　“把长发束起来吧。”

　　虽然它们乖乖地服帖在穆杏林身后，在微风吹来时轻轻一动，光景美好，但是它们的主人并不这么觉得，他只感受到了闷热。

　　穆杏林转过身来，他今天还是回来那天路上买的衣服，长发是被破军头饰微微系着，要说发绳他的梨绒包里好像还是有出发前以及路途上用过的。

　　傅青岩从腰间的玉佩上解下一条红绳来，可怜的玉石只剩下光秃秃的丝绦，中间那个寓意平安的结硬生生被人拆了。

　　回来后傅青岩就把剑的位置换成了一块玉佩，那把在刑搂之旅中立了大功的剑，被挂在了房间的墙上。

　　傅青岩站起来，拿着红绳走向穆杏林，“你转过去。”

　　穆杏林没有拒绝，转了身。手指触到破军头饰，轻轻将其解了下来，被放入自己的掌中，那双手接着穿入发丝之中，有条不紊地细细理着，将满头乌发拢在手上。

　　红绳缓缓绕了过去，一圈又一圈，穿过这端，连上那端，将远的近的缚在一起，成一体。

　　夏日的阳光终究是有些些来到了回廊之下，落在两个身影前，歪歪斜斜划出一条长线来，那是那端的，他们是这端的。

　　有风忽来扑入怀中，被束好的发丝飞扬，风过，发丝便随之静了下来，如同这个夏日的此时此刻。

　　两个人，一阵风。

　　林薛咽了咽口水，蹑手蹑脚地从后门爬进来，伏着身子不敢发出一点动静，他悄悄溜进午睡的房间，轻手轻脚地把门关上，将那幅安静的画面留在了门的外边。

　　原来大侠是师娘啊……

　　“怎么样傅某这手艺？”傅青岩满意地看着，等穆杏林转过来挑着眉问。他第一次帮别人束发，本来这是一种亲密的事，可是对着穆杏林他愣是一点抗拒都没有。

　　穆杏林摸了摸马尾，后颈因为风吹过十分清凉，“傅公子做的不错。”

　　这话说得就像夸一只表现良好的大狗狗，可是傅青岩却毫无恼意，反倒弯唇微微笑着，眉目温柔，清甜到穆杏林的心底。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

 

　　☆、其果

 

　　刚要吹熄烛火，窗外一阵大风呼啸而过，目标明确地来到身前，‘扑’地一声，烛火熄灭，房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伍净侧身避去，一柄在黑暗中凛冽的银剑擦肩而过，他拍案跃起，躲过再度刁钻袭来的剑芒。他心知自己的身体情况，虽是得到穆杏林的药方，但怎么能在这几月中就把数十年亏败的身子补回来——他打不了持久战。

　　窗棂忽地被人破开，一道身影劫走了伍净。

　　将银剑反在身后，那人走至窗边，月色映亮了他的脸。双眸如星，可不是傅青岩。

　　枫叶这边还没走远，就忽觉得内力一滞，身形一沉就带着伍净坠了下去，伍净察觉了变化，手上拦去，与枫叶安全落地。

　　长剑清啸，于耳际险险擦去。

　　两人一回身，就看见对面两人慢慢走到了一块。一人穿着墨蓝色的衣服，一人一身青蓝，记忆深刻的眼熟。

　　伍净眼中顿时冒出了光，这两人一人是他想要先杀死的，一人是自那人受挫之后也想杀死的，来到一起……真是来的太好了！

　　只是枫叶的脸色一直很不好，刚才内力一滞的感觉他是亲身体会，直到现在，内力还是没有丝毫回来的痕迹。

　　察觉到枫叶的异样，伍净眼皮一跳，“你怎么样？”刚才的失误不是意外？

　　穆杏林往前走了一步，白笛在手上灵活地转了一圈，他微微一笑，“伍公子，咱们来算下几月前的帐吧。”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伍净瞳孔一缩就见到傅青岩的身影已在身前，而不知从何飞来了绿色的萤光，身旁的枫叶没有动，而他，差点就被一把剑洞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