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殢无伤X无衣师尹]空蝉 作者:柔弱的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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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将半边身子坐麻了,他才知道要动一动,恋恋不舍的将目光从窗外的胜景上挪开,落到分外寥落的门庭中来。
轩窗只开了半扇,引进来一些凉薄的日光,由远及近,从屋内肃冷的柜几,堆叠的卷宗上一溜而过。紫檀幽屏,金猊瓣香,陈设极尽华丽贵气。华丽,生冷,偏偏没有一丝人气儿。
没有人气呢。
他想起连看他一眼都懒的殢无伤,想起生命中被渐渐抽离,再也不属于他无衣师尹的东西,有种说不清的情绪在心底滋生。
现在的他...
没有权势。
没有地位。
没有宠爱。
没有健康。
甚至连清醒的,能自由支配的时光都快失去...
镇日浑浑噩噩的坐着,有时清醒,有时糊涂。清醒时还和以前一样,风姿凛然,仪态端庄。糊涂时则带着可笑的茫然,一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飘飘然不知今夕何夕。
这样一直下去,直到某一天,会完全忘掉自己当初的样子,变成毫无仪态和尊严,疯疯癫癫活着的另一个人吧。
嘴唇一点点抿起,半晌才吐出几句极轻的絮语:那就趁着还算清醒,将以前想做却不得闲的事,一一完成吧。趁现在还有时间,多去创造一些美好的回忆。
自语着的时候,檐口的竹风铃又开始叮叮当当的响起,令他想出去走走的愿望,更为强烈了。以前公务繁忙,闲暇无几的太师大人,总在这个时候批改卷宗,平白辜负了许多这样好的秋日。
而时光,时光是不等人的。
下一次,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好的天气,有没有这样好的心情。而且,侍女既然特意提到,多半是希望他出去走走的。
说不上是被什么理由打动,他梳好头发,换了外裳,就这么施施然走了出去。
这时他倒不很担心自己的病,在外人面前,他常常会竭尽心力的武装自己,因而鲜少犯病,也因而心神虚耗得更快。而一个人独坐之时,心神松弛,便会显得尤为疲惫。甚至无法控制,偶尔露出的,连自己都厌憎的痴态。
好在那样的痴态,殢无伤大抵是从未见过的。不知为何,他对这一点有种,自己也无法理解的坚持:纵然得不到宠爱,得不到与其它妻妾一般的对待,至少还可以平起平坐,相敬如冰的相处下去,不是么?
这也是殢无伤唯一肯给,他唯一能得到的东西,所以不要那样贪心,要更加珍惜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 章[已修]
第 3 章[已修] 秋日的阳光暖暖罩下,无衣师尹沿着庭院的小径踱着步,他不紧不慢的走着,直到娇软的说话声让他停下脚步。不远处的花树下,站着三姨娘和前来拜会的各家女眷。
一群莺莺燕燕们正说着衣裳的料子和首饰的成色,那语气里满满的钦羡炫耀,恃宠而骄,只会令伤情的人,听了更觉失意。
相较之下,这样的不公,这样的薄待,这样的备受冷落。可他仍是不愿去怨的,他不愿因爱生怨,也不愿将最后清醒的时光,花在无尽的怨恨当中。
所以他背过身,正欲从一旁绕过,一席话却不轻不重的飘进耳廓。
“封光,你真是好福气啊,这么快就怀上了男嗣,日后的富贵怕是享用不尽了。有没有什么偏方也说给姐妹们听听,好让我这肚子啊,也争气一回。”
“是啊,封光,既然都是好姐妹,自然是有福同享了。你若有偏方的话,不妨说出来,也好叫我们沾点你的光嘛。”
“欸,诸位姐姐,侬哪有什么偏方啊?不过是承蒙夫君宠爱,夜夜耕耘罢了。”
“哎,封光,说起来我可真是羡慕你,这样的福气,命里难求哟!你上头的两位并无所出,这孩子一出生就是嫡子,将来接管将军的位置,那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么?”
风吹着柳絮从面前飘过,将那些似是而非的笑语带得远了。被钉在原地的无衣师尹,像被抽了主心骨似的,整个人颠得慌。
嫡子...宠爱...位置...
果然是很好的消息啊,真不枉他出来走这一遭呢。这样的好消息,殢无伤为何不告诉他呢?若是告诉他的话,他一定会为他的伤儿感到高兴的。
一定会的。
无衣师尹如木偶般伫立着,脸上刻着还算开怀的笑容。他想着自己一定要高兴,要高高兴兴的离开,要高高兴兴的回去,要高高兴兴的等着殢无伤的第一个孩子降生。
要高高兴兴的。
任由封光、子嗣、疾病一点点刮分掉,他在这个人世仅存的,最后一席之地。
一切都要高高兴兴的进行,这样才不至于失礼。
他笑着欲走,却被封光瞧见,进而喊住:“欸,师尹也在啊,师尹最近可大好了?这些日子侬都没有去和师尹请安,还望师尹不要怪罪。”
“好。”
“师尹,你...”封光拿不准他话里的意思,再加上前日去宫里见过太妃,太妃当日所言,确有将她扶正之意。此时抱着不宜另生事端的心思,便意外的收敛起来。
一旁的各家女眷也极会看人心思,方才她们说了不少踩低爬高的奉承话,也不知正主儿听去了多少。又兼之是在别人的地盘,总归是底气不足。这一番打算下来,便随了封光的样,只在一旁看戏,并不做声。
无衣师尹倒像并未在意这许多的细节,语气温和得出奇:“我是说天气很好,府中来了许多贵客。既然是为了三姨娘而来,那三姨娘便好生招待着吧。我有些累,就不奉陪了,诸位还请自便。”
说完,微微一笑,很是从容的从环肥燕瘦中溜过。那端庄的仪态,优雅的步调,令在场的众人不由恍惚,恍惚间又见到了那个,平添许多相思情债的深闺梦里人的影子。
他身着一袭绛紫朝服,于漫天余晖中,乘着一顶软轿从官道旁幽幽的过,偶或用一只雪白素手,挑开轿帘朝外端视。那目光深邃而辽远,夹着一点忧国忧民,又看不太真切的思虑。
身上昂贵的熏香从轿中弥散,与道旁寻常人家的烟火气息混在一处,于那高不可攀的凛然里,便又带出一丝俗世的温情来。
明明曾是这般尊贵殊丽的人物,却因界主的一纸荒唐令,硬生生降了一辈,平白受了这许多的屈辱。
风中传来一声叹息,不知是叹息着韶华不再的檀郎,还是叹息着芳心已逝的自己。
☆、第 4 章[已修]
回到小院后,无衣师尹终于像卸了担子似的,瘫倒在地。
他一路警省的走过来,这时已不剩多少心力,又因房中无人,便放任自己趴着。
等到身上稍有力气,他才撑起身,在案前坐下。又将前些日子编的卷宗翻出,执在手里。低敛的目光看似落在书页上,心绪却不知飘到哪个噶哒角里去了。
记忆里似乎是许多年前,他还是太师,人在储仪宫听太妃闲话家常,句句不离他新收的弟子。那样热切的疼爱令人侧目,他想起小皇帝并非太妃所出,娘家只剩殢无伤这一支,便又释怀。
时光就那么溜溜的过,太妃说着一顿,面露难色:“师尹,哀家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请师尹先收容伤儿一阵?将军府年久失修,急需修缮,宫中女眷居多,伤儿若待在此处,怕是多有不便。”
无衣师尹是何等慧心之人,明知太妃是借机让殢无伤与他多多亲近,日后或可做个助力。却不点破,笑着应承后,便带着殢无伤回了府。
只是日后,太妃的如意算盘显然落了空,少年并不亲近于他,只一味亲近即鹿。那时他并不恼恨,只觉欣慰,甚至动了将小妹嫁予殢无伤的心思。
后来,他也就此事问过小妹,即鹿睁着一双懵懂的眼,说她只拿殢无伤当弟弟,并非那种感情。当时他却未听往心里去,他想着长兄如父,想着小妹所求的爱何等空虚飘渺,想着能找个知冷知热的人多么难。更何况,殢无伤才学、家世、相貌均无可挑剔,性子虽冷,却执情的很。将来若能得偿所愿,绝不会有多的妻妾与小妹争宠,无端受那许多的窝囊气。
他将好处条条列来,即鹿仍是不愿,多半是心里还惦记着,某日在集市中救她于惊马之下的江湖豪侠。
无衣师尹见劝不动她,便想着拖上一拖,等他们处得久了,兴许就愿了。
这一拖就拖到了四年后,太妃不知从哪听闻他有个待字闺中的妹子,很是殷勤的探问,俨然有借机拉拢,发展为亲家的趋势。
那时他对殢无伤已存了些异样心思,也曾私下试探一二。殢无伤对他却总是淡淡的,不甚看重的样子。
他想到此处,微微一笑,不再迟疑的点头答应。
他身边的两个人总爱由着性子来,他便只能万事多担待一些。他总是希望,他最爱的那个人能够如意,最牵挂的那个人能够安乐。所以当他们在一起后,他才会觉得既安乐又如意吧。
回府后,他就定亲一事知会了即鹿,并非奢求她的谅解,而是长兄如父的责任使然。即鹿果然是不谅解的,只当他是为了权势,非要逼她放弃心中所爱,嫁给一个她根本就不爱的人。
那时她眼里泛着泪光,口气十分凄楚:“兄长,你为何要这样逼我,就为了你手中的权势么?你一点,一点也不懂我的心情...”
无衣师尹有些不忍心,几乎就想立马回绝这门亲事。可一想起小妹心头所念,是不知在哪漂泊的江湖人士,终于硬下心肠道:“小妹,你现在要怨我就怨吧,日后...”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嘱人看好小姐,随后提步离开。而身后的即鹿,自从说出那番话后,就一直反常的沉默着,他便当她是认清事实后作出的妥协。
他想着小妹现下虽无法理解,但日后经历多了,眼界开阔了,定会感激他为她所作的决定。
没过多久,界主便应了太妃之请,亲口赐下婚事。即鹿得知后,很是平静的叫他过去,说她愿意了,还提出要他去置办嫁妆。
无衣师尹以为她想通了,又兼之是他最爱的两个人的喜宴,一定要尽心尽力,办得隆重且盛大才行。这样的大事,他怎敢假手他人?只得凡事亲力亲为,将府中之人使唤得足不沾地。许多琐碎的采买积压下来,自然放松了对即鹿的看管。
待一切准备妥当,他才发现小妹竟已逃婚出走,而看守之人也被迷晕过去,醒来一问三不知。事已至此,他只得一面派人追寻,一面自去宫中负荆请罪。
那时他人跪在冰冷的地砖上,以头伏地,磕得砰砰作响。只望龙榻上的界主能够高抬贵手,放过自家小妹一命。
哪怕界主早已病入膏肓,再不复盛年时的雄心壮志,但他对他的恐惧,早已深埋入骨子里。他知道,这个慈光最尊崇的男人,容不下一点质疑和背叛,所以他不停叩首,姿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恭敬。
界主任他叩了一阵,方说出解决之法。无衣师尹听着,心中又是羞愧,又是暗喜。哪怕明知界主此举是为了夺他的势,给小皇帝铺陈前路,却还是有抑制不住的喜意,从眼角眉梢呼啦啦的冒出,简直无法再隐瞒下去。他怕界主会看出点什么,只得故作萎顿的落荒而逃。
如此,他便顺理成章的成了殢无伤的齐君。新婚之夜,他端坐在美轮美奂的新房里,等着殢无伤前来时,心中居然是惶恐的。
因为从不受喜爱,所以注定的那种,惶恐。
带着那种惶恐,他不知所措的坐着。身体也因久坐而变得僵硬,直到被嘭的推门声解放。
殢无伤带着一阵风从门外踏进,漂亮的眼眸里浮动着许多复杂的情绪,有厌憎,有痛楚,还有一种挣脱不得,无法改变现状的麻木。
无衣师尹看着他的眼睛,想起落空的期许,被迫的无奈,还有和一个厌恶之人共度一生的那种屈辱,很是理解。
那时他才明白,原来小妹所说的爱,真的是这样厉害的东西。它无坚不摧,无孔不入,伤人于无形,甚至能让人一瞬间就尸骨无存,死无葬身之地。
大概是想得太入神,当他被殢无伤抱在怀里时,周围已是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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