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有因果,冤冤相报。
可悲可叹。
(十五)缘起缘灭
二人说了半天正经事,展昭脸上就有了几分倦容。他本为救人耗损内力,虽得白玉堂相助,却不是毫发无损的。再加上此前与萧君酌心急赶路,担忧顾阮,也极费心神,这几天折腾下来,难免疲惫。
白玉堂比展昭更早地注意到了他的脸色,问道:“猫儿,你先前预备住哪儿?”
展昭在白玉堂面前惯来不喜欢掩饰,身体微微放松,换了一种更舒服的姿势:“我与萧帮主在青城山脚下的飞云客栈落脚,说起来方才他带着阿阮已经先回去了。天色将晚,我也要回去看看他们。”
白玉堂听罢心中陡然不快,剑眉高挑,不由分说地按住了展昭的双肩,凑近了些,极其霸道地道:“不准回去!你这几天太累了,何必跑来跑去,反正待明日那叶霖醒过来,萧君酌和顾阮自然还会回来,你何必跟着他们瞎折腾。”
五爷家的猫儿,可不是为不相关的人跑腿操心的……
展昭听他说得有理,又不忍推拒他一片关怀之意,索性纵容他一回,也放纵自己一回,笑道:“好啦,不就是不下山么?应你还不行么,你这耗子,当真比谁都任性、比谁都霸道……那总得容我出去问问,向青城派的人要间客房吧。”
他抿唇一笑,眉梢眼角俱是暖意,显然并不讨厌白玉堂这份霸道的关心。
白玉堂哼哼两声,笑得邪肆,双手使了巧劲儿,将展昭推倒在枕上。白衣的青年身子微微下沉,双手轻轻按住展昭的肩胛,压在他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同伴笑眯眯地道:“在谁的床上,就要听谁的。不许出去,老老实实待在五爷的房间里休息,这床大得很。干嘛还要劳烦下人再为你收拾一间客房,展大侠也体谅体谅下人们的辛劳吧。”
他这番话说得胡搅蛮缠,乍听还有几分道理,细想却令人啼笑皆非。
“什么‘在谁的床上,就要听谁的’……白耗子你这是哪门子的歪理邪说,臊不臊得慌呢,这又不是你陷空岛……再者说了,往日在开封府,你天天占着我的床,也没哪一次是听了我的话呢。”
展昭被他一压,动弹不得,也懒得挣扎,只不动声色一笑,口齿伶俐地与白玉堂斗嘴。而后伸指在白玉堂腰上的麻穴上使了几分真力一点,白玉堂不防这猫儿狡黠,被点中了只觉得腰间忽然一酸一麻,顿时泄了气力,这下整个人都趴在了展昭的身上。
之前运功时展昭的衣领已经略微松开了,这会儿两人跟半大的孩子似的在床上无赖嬉闹,衣衫略散。白玉堂这一趴下不要紧,偏偏位置赶巧了,手臂一松,身子下落时嘴唇正好碰到了展昭锁骨凹陷的地方。
那处肌肤温热滑腻,嘴唇贴上时,若再轻些仿佛是亲密暧昧的一个吻……
但现实显然没有那么美好,白玉堂落下的力道略重,幸而是习武之人机敏,及时运起真气,这才免了尴尬地相撞,磕疼牙齿。饶是如此,展昭还是感觉到锁骨一疼,以致于那瞬息间嘴唇与肌肤触碰的感觉他根本没有意识到。
“啊……白耗子你这混蛋,疼……”展昭被磕得无奈,一边推着白玉堂,一边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锁骨,口中嘟囔抱怨一句。
展爷默默地在心中感叹: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吧……哦,不,是点了耗子的麻穴结果磕了自己的锁骨……
要怎么形容这种乌龙?
白玉堂不紧不慢地撑起身体,伸出手帮忙揉着展昭锁骨那块儿地方,手上力道是极轻柔小心的,可他口中却依旧调笑道:“怪五爷咯?谁让你这猫儿太狡猾,偷偷点我麻穴,不然五爷怎么会这么不中用。”
展昭与他在一起时全然放松,少年本性流露无疑,难得很不顾形象地对白玉堂翻了个白眼,嗤笑道:“自作自受,谁让五爷这么无聊,非压着我不放。起来,我要去沐浴,赶了几天的路,我要去洗洗。”
白玉堂看到他玩笑时眼底困意上涌,反正留人的目的已经达到,也就“好心”放过这只猫儿,让他出门沐浴去了。
待展昭的脚步走远,白玉堂方收敛了面对展昭时脸上那种无赖放肆的笑容。白衣的青年独自坐在房中,剑眉皱起,漆黑眼底极罕见地流露出了一丝困惑与茫然。
……必须得承认,风流天下我一人的白五爷在嘴唇碰到展昭锁骨肌肤的那一刹那,真真切切地失神了。
他知道这是个意外,是一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小意外。当事人之一展昭甚至毫无反应,只半真半假地抱怨了他一句“死耗子太瘦,硌得人锁骨都疼了”……
但是……要该如何才能解释心头那乍然涌起的怦然欢喜与肌肤相贴时那种亲密安然的满足感?
生平第一次,白玉堂迷茫了。
往常他与展昭也不是没有过这种嬉闹之时,平日抵足而眠也是寻常的。两人自相识起有过一段针锋相对的时光,交好后关系更是密切,虽经常比试斗口,互不服输,但那份旁人半点都插不进去的亲密交融,使得他们不知不觉忽略了很多细节。
譬如两个男人,再怎么交好,似他们这般时时同床共枕、床帏嬉闹也有些亲密得过了火。
再譬如……
方才他心底那一闪而逝的心思和蠢动,分明就是久违的情欲。
怎么会这样……
因展昭内力至纯,叶霖的伤势有所好转。不过两日,人便醒了过来。林嘉音在他床前忍不住喜极而泣,双手颤抖地抚摸过他的面容。
叶霖神智渐渐回转清醒,见师妹守在床前泪痕宛然,欲要安慰,心中却蓦然想到另一个从不喜欢落泪的姑娘,竟痛不可当,眉头紧锁,英秀面容满是悲意。那眼神渐渐黯然沉寂,有几分心丧如死的悲哀。
林嘉音心头大恸,忍不住伏在他床边低泣起来。
二人相对无言。
半晌,见林嘉音抬起头,用袖子随意擦干净眼泪,情绪已经恢复平静。叶霖才开口问道:“师傅……有没有把顾阮怎么样?”
甫一开口,那嗓子哑得不像话,干涩之极,不复往日清朗动人。
林嘉音默默地看着他,良久才平静道:“丐帮的萧帮主亲自来了,把顾阮带走了。爹爹也没有为难他,先前不过是见师兄昏迷不醒,才将他囚禁于地牢之中。那日萧帮主前来……”林嘉音咬了咬唇,低头注视着自己淡绿色的裙角,缓缓说道,“与我们说了黄姑娘之死,我与爹爹也很同情她……”
叶霖一口血涌上喉间,他却生生忍住咽下,嘶声轻道:“她是怎么死的?”
林嘉音涩然笑道:“她怎么死的……那日我们回家之后,黄姑娘来寻你,恰巧遇到了刚与我们交过手的‘镜山三鬼’。因黄姑娘与我有几分相似,那些人错认了,便……将她当作是我害死了……
女子终于忍不住捂住了脸,滚烫的热泪自指缝间流下,她哭着说道:“师兄,是我们造的孽……黄姑娘是因为我才……”
众人皆不明白叶霖为何突然改变心意,愿意迎娶她。事实不过是当日“镜山三鬼”中有人对她下了极卑鄙无耻的药,师兄无奈之下,为救她性命,才破她清白之身。木已成舟,叶霖不得以只能负了黄秋夕,对林嘉音负起终身之责。
她哭得伤心欲绝,那份哀痛与悲伤全不作假。不但是为了黄秋夕之死而内疚,亦是为了自己苦涩的感情与这注定幸福不了的人生……
“师妹……音儿……”
“师兄……?”
长大之后,林嘉音已经多年未曾听过叶霖以如此温柔包容的语气与她说话。她不禁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叶霖,对方脸上那种平静而哀伤的神情令她心碎如死。
叶霖艰难地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林嘉音的脸颊,很淡地笑了。青年眼底死寂中尚有浓浓的痛苦与愧悔,混合成一片令人触目惊心的绝望,宛如深海之底:“音儿,莫要自责,此事不怪你……对得起你,便要对不起她,我就是这样的孽障……一切业障都是我造成的……”
他绝望地笑着,声音低而坚定:“我要娶你做我的妻子,一生一世照顾你,再不负你。”
原本该是心中狂喜,林嘉音却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她知道,从这一刻开始,她的师兄,已经死了。
活下来的只是林嘉音的夫君。
……
萧君酌与顾阮最终还是没能杀得了叶霖,当他们看到叶霖站在林嘉音的身旁,神情温和平淡的样子时,心中恨极。他们不愿意看着叶霖身边站着一个与自己师妹面容那么相似的女子,仿佛一对神仙眷侣,而那个人却不是自己的师妹小夕。
然而展昭说得对,且不说叶霖是否该死,就算真的杀了他又有什么意义呢……
黄秋夕不会复生,更不会快乐。
其中隐衷展昭虽从白玉堂那里得知,却不能告诉他们。
但江湖人自有江湖人解决恩怨的方式,便不能杀人,小师妹也不能白死。且一片痴心被负,身为她的兄长,亦不可能坐视不理。
“冬至夜,大寒,丐帮帮主萧君酌约战青城派小掌门叶霖。”
结局会如何,生死不论,后事难料。丐帮与青城派,黄家与林家的这份仇怨,也许永远都解不开了。
“小五,还不走么?”韩彰牵着马,有些好笑地望着白玉堂磨磨蹭蹭的身影,一贯沉默寡言的韩二爷都忍不住调侃道,“与展兄弟有那么多话好说?”
这都小半个时辰了,磨叽什么呢。
白玉堂不情不愿地拍了拍爱马的脖颈,注视着展昭,似是也觉得自己这番小儿女情态有些可笑,白五爷不由潇潇洒洒一笑:“也是,哪有这么多废话好说。猫儿,你在汴梁好生待着,五爷有空便去找你喝酒比剑,再一较高下。”
展昭心中微微惘然失落,却也知道这耗子来去如风,向来自由,又无定性,四海为家,总归是不能拘束的,也就放下了那份念头,温然一笑,拱手道:“来日方长,展某必定在汴梁静候玉堂。”
“我走了。”
“后会有期。”
浓秋时节,那人一笑还似春风骀荡,一袭朴素蓝衫湛湛清华,令人叹服仰慕,只堪心折。
白玉堂强自按捺住心头莫名的烦躁与无所适从,转身上马扬鞭,也懒得与韩彰打招呼,疾风般潇然而去。
“小五!你这个臭小子等等我!”被无视了的韩二爷默默地在原地吹了一会儿风,心情如散发般在风中微微凌乱。
我说小五你要不要这么唯我独尊我行我素任性霸道不讲道理啊……
(PS:略短小,但又不想写得太拖沓,所以就先这样吧……郁闷地抓头发中……以及解释一下,“对得起你,便要对不起她,我就是这样的孽障”这句话是以前从影视剧里看过来的,当时非常触动,不过我不记得是哪部片子了无奈跪……TAT只依稀记得是部抗日剧,陪老爹从头刷到尾,剧情不出彩,唯独那段感情拍得好,演员也不浮夸~)
(十六)情为何物
大寒过后,霜气渐重,汴梁一日冷似一日。
京郊道旁枯枝萧瑟,溪畔桥边有几株梅树孤零零地立着。那枝干枯黑虬曲,落了一层薄霜,零星几个花骨朵皑然欲绽。虽无梅花乍开时的冷艳,倒也有几分青涩的可爱之意。
清晨浮动的薄雾里缓缓出现一袭白影。
那马儿神骏之极,不时甩动着尾巴,慢悠悠地行来,马背上的青年漆黑眉眼俊美无俦,那桃花凤目潋滟风流,似多情似无情。
正是归来的白玉堂。
他在陷空岛待了两月,每日练武之余,便是捣弄着一岛上的机关,逗弄逗弄刚出生的小侄女,教教九岁的侄儿卢珍武艺。间或被自己的四哥蒋平捉弄或捉弄四哥,兄弟二人斗口之后,晚间又在桌上拼酒,好不快意。
小卢笙满月那日,卢方夫妇心情极好,更兼一家人齐聚,开怀不已,便摆酒庆祝。小姑娘才满月,初见眉眼,生的粉雕玉琢、玲珑可爱,一望便知长大了定也似其母是个大美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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