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休止的愤怒,瞬间占据了脑海。
早知如此,当初自己就应该快些解决他......
亚门咬牙。
对方似乎有了动作。
本方的士兵立刻严正以待。
“等等!”亚门大吼一声。
“我来。”他死死瞪着那个偏瘦的男孩子,握紧了手中的库因克。
对方似是被他那一声吼给吓到了,几乎是瞬间转身就逃。
逃?为什么要逃?!
亚门大喝一声,立刻冲上前去,举起手中的库因克。
双方距离快速拉近。
......什么。
待他落刀砍下的那一瞬,他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赫子呢?他怎么不反击?
接着传来的,是以往熟悉的砍进血肉的踏实感。
“啊!!!”对方痛苦地叫了一声,翻倒在地,血红的赫子却没有任何动作,软塌塌地贴在地上。
血色在地面上晕开来。
“你给我起来!当初见面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就是喰种!你为什么还要逃?”
......
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明明愤怒地无法抑制,想着直接砍死他就行了。
这多余的思考又是从哪里来的。
“我......我不是......喰种......”对方的声音似是有了哽咽,他半跪在地上,不抬头。
亚门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将他整个人拎起来。
独眼的喰种。
他的眼里有着沉重的绝望,痛苦,以及死寂。
“我......不是......”
“你还敢说你不是?!”亚门愤怒地吼出声,“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
金木愣愣的张大眼。
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头发散乱地黏在脸上,异色的眼里蓄着像是泪水的东西,和着沾上的血水,脏乱成一团。
噩梦一样的。
怎么还不醒,怎么还不行。
晶莹的液体,从他黑色的眼里流了出来。
亚门散散的刘海遮住眼睛,屏蔽了神情。他一甩手,将金木摔在了地上。
“你为什么不战斗。”
“......”他呆呆地流泪。
“你为什么不战斗。”
“......我......”干涩的声音瞬间被撕裂般的痛苦吞没。
“啊!!!!!!!——”
他无法抑制地惨叫出声。
浑身抽搐着发着抖,血丝像蛛网一样充斥了双眼。
时间像是突然凝滞,然后飞速倒流。
他想起了下午的时候,金色的阳光盛满了那个人的眼睛。
然后,他向他笑了。
然后,就这么离开。
......
赫子被砍断了。
全部,都被砍断了。
“你走吧。”
“......”他睁大眼,嘴唇颤抖着。
亚门慢慢转过身,不再看他,向着一动不动的军队走去。
手里握着沾着血的库因克。
良久,他才用手撑着地,挪动腿脚,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血红的赫子却永远留在了地上。
只剩下尾椎处的断口,将疼痛不停地输送至全身。
“队长......”其中一个带着军帽的军人看着远去的金木,犹豫着开口。
“......什么事。”
“就这样放他走吗”
“......砍掉了赫子,很快就会被同类给吃掉,料他也不可能活下去,”亚门看都不看金木,只是转过身,“我们走。”
“可是......”
“什么可是!你要无视我的命令吗!”
“不。”士兵快速作出立正姿势,“绝对不会。”
“走。”
士兵是国家的机器,对于他们而言,命令就是一切。
即使事实与自己的意愿相违背。
似乎是下水道的样子。
因为有滴滴答答的水声。
和潮湿的味道。
金木已经无法思考了,眼皮沉重地随时可能压下,然而饥饿又像是一根弦,使神经随时处于绷紧的状态。
最后的结果就是,失去了任何力气。
怎么办呢......靠着水泥墙,他呆滞地看着天花板。
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
研说过,喰种的修复力是很强的。
对了,自己要去找他的。
可是该怎么找......
自己不知道他在哪里.....
这样下去,自己也会饿死的吧......
要不就这样吧.....
就这样......他看着灰色的世界,缓缓闭上眼。
“......金木?”
他猛地睁开眼睛。
“金木。”熟悉的声音。
已经很久没有想起来的,熟悉的声音。
多久了呢......
他透过泻下的月光,看到了对面从黑暗里走出的人。
“......”他张了张嘴,做出了个无声的口型。
英。
快递员帽子下橙发的少年,向他不好意思地笑着。
“金木,见面了那。”
金木半睁着眼,一丝茫然从脸上闪过。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哈哈,你一定会这么问的吧,如果可以的话。”说着对方垂下了浅棕色的眼,语调却依旧轻松。
“我啊......是来帮你的啊。”
暗淡的赫眼微微张开。
“因为,我们是朋友嘛。”对方仰起脸,轻松地笑了。
为什么,我是喰种啊,英。
你为什么不逃啊。
为什么。
你快点逃啊......
不然的话......不然的话......
他咬牙。
时光的马车,带着马蹄踏过骨质和车轮从骨骼上碾过的膨胀食欲的声音,径直向着过往驶去。
“你在看什么书啊?”大嗓门突然在旁边喊了起来。
年幼的金木被吓得一激灵,抬头循声望去。
橙色头发的孩子,张着好奇的眼睛,看着自己手里的书。
“哦......不怎么有名的书啦......”孩子腼腆地笑笑。
这么大的声音,总觉得.......有点可怕。
黑发的孩子默默地想。
本想再低下头,谁知对方又开口了。
“我啊!”他用食指指着自己圆嘟嘟的脸颊,“我刚搬来这里,没有朋友!”
大大的嗓门,毫不忌讳。
“......”他愣愣地张开嘴,说不出一句话。
“所以啊,能不能请你做我的朋友?”棕色的眼睛映着希冀的光。
“......”他脸颊发红,低下头装作看书,“可......可以啊......”
“真的?!”对方立刻蹦了起来,笑嘻嘻地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力道很大。
他还来不及喊痛,对方的大嗓门就直击脆弱的耳朵:“那,咱们现在就去玩吧!”
然后,他被他吵吵嚷嚷地扯走了,丢下了他最爱的书。
是英让他明白了朋友的含义。
是英让他不再孤独。
英让他懂得了笑。
橙色的头发是阳光的颜色,能让人暖到心里。
......
但是,英已经不在了。
血红的马儿高高嘶鸣,后重重地倒在地上,透明的血液淌过水泥铺就的土地,爬了满脸。
马车震颤着停止碾动,老旧的车轮终于忍不住惨叫出声。
“咿呀——”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
听到了水声。
滴滴答答的,断断续续的,好像藕断丝连的一样。
他拖沓着脚步,慢慢走着。
这里应该是地下水道。
走了一会儿,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抬起头,面前是一竖直的金属柱。
上面写着“V14”。
他睁着眼,微张着嘴看了几秒,复又垂下头去,再一次迈开脚。
这里,到底是哪里呢。
突兀间他被吓了一大跳。
因为他浑身都被吓得开始像筛子一样发抖。
一阵破坏的声响,从不远处不间断地传来,不停地,不停地。
他哆哆嗦嗦跌跌撞撞地开始向那头跑去。
声音越来越响,已经完全占据了脑袋,轰隆隆地叫嚣挤压着。
他只是一味往前冲,没有在干净的地面上留下血迹。
那边好像有人在。
他到了。
入眼的就是那个人的白发,黑色的背影,以及缠绕的蜈蚣状赫子。
在空间里横冲直撞。
感觉不像是下午那个温暖的样子。
他咽了咽喉咙,想发出声音,却看见了那个人对面的,另一个人。
一身白衣,还有白色的头发,在暗色调的地下显眼的让人能够一眼就看到,黑框眼镜衬得他的脸很秀气,黑褐色的眼睛有着温润的光泽,像那些个刚毕业的上班族。
因为有一只手提箱在他的脚边静静立着。
只是他的手里握着一把库因克。
声音被押回了舌的末端。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是在这个时候他听到那个人开口说话了。
断断续续的,感觉有些呼吸不足,沙哑的像是另一个人。
空气中有浓浓的血腥味。
那是那个男人身后成堆的尸体发出来的。
“阿伊奴...老叟...白、白眉熠熠...白须悬垂......铺陈茅草叠、簌簌敷屋外、穆然虾夷织......”他抽了口气,像个破拉风箱一样发出空气摩擦的尖啸声,“短刀于手、盘坐、研磨目光凝重...老叟...阿伊奴...虾夷岛之神、古传神后裔...”
那个男人一直静静地站立,与他的手提箱一起。
像是在倾听。
“逐步毁减...行尸走肉......仲夏烈日、炫目迷离....唯剩...游丝吐息——”
他背完了诗,弓着身,他看到他身下全部都是血。
“......”
他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美的诗。”他听到了温和的嗓音。
“...白秋写的...”这是他沙哑的声音。
“下雨了啊。”男人突然抬头。
他听到了旁边水管倾吐流水的声音。
哗啦啦,哗啦啦,流畅自然。
那男人慢慢垂下头,手中沉默的库因克突然发出一丝嗡鸣。
“...这里是V14,‘喰种’无法,再进一步,你,无法通过‘14’。”
像是切换了场景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