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风流天下之风动九霄+番外 作者:天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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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解下绑在那鲜红脚爪上的细小信笺,展了开了,才大略扫过一遍,就听身后有人唤道:「云妍,你独自站在院中做什么?」
「大哥!」
段云妍下意识地一惊,慌忙把那信笺重新折起。只是还未来得及绑回祥云脚上,段思廉已经到了她的面前,一双利眼直盯住她的双手。
「云妍,大哥唤你,为何不答?你在做什么?」
「你……你表情那般凶恶做什么?我是你妹妹,又不是敌方奸细!我见祥云回来了,刚才就想把这个解下送去给你,所以才没听到你在唤我!真是好心没好报!」段云妍哼了一声,将信笺送到段思廉手中,装做全未看过上面内容的样子。表面上嘟了嘴撒娇赌气,其实心中紧张得大气也未敢多出一口。
他们兄妹十数年,她却一点也不了解这位兄长,尤其是当一件事情涉及到他的「大业」时,他就会变得深不可测,连正常人该有的人气和温度也会刹时降低好几分!
「你这丫头每次都是恶人先告状,我还未开口,你倒先行把理都占了去。」段思廉缓和下来,伸手抚了抚段云妍的头顶,「大哥并非凶你,只是怕你不懂,耽误了军机,一时情急而已。」
「好吧!要是你下次再这样无端端地凶人,我可不饶你!」段云妍口中说着,心头大石总算稍稍落下。「那我便不在此耽误大哥的军机大事了,小妹告退。」
「等一下,把祥云留下。」段思廉道。
「做什么?它才刚回到堂中,羽毛还是湿的。」不知怎地,只一句话,便让段云妍又紧张起来。
「云妍,它是信使,而非寻常与人疼宠玩耍的鸟雀。」
段思廉面上仍挂着微笑,语气已经又严厉起来。段云妍无奈,只好将手中鸟儿交了出去,转身去了,穿出一层院落,才在门后驻足停了下来,就了门上缝隙偷看兄长究竟要做些什么——
而下一刻,这个决定便令她后悔万分!
天地在她面前变了色,她的眼中只剩一片血红!
祥云不再是祥云,它不再洁白,不再美丽;此时的它,只是一团丑陋的模糊血肉!
「铁瑛!」段思廉的声音掩住了她在那一瞬间喉中低低溢出的哽咽:「把此处收拾干净。」
「爷……这……您何苦非要……这若是让郡主知道了……」铁瑛拾起那团血肉后摇头叹道。
「以后她若喜欢,想养多少鸽子便养多少。可是此时,我只要万无一失、能认得清主人的信使。倘若这样的畜生胡乱飞去,让敌军掌握了重要情报,必定误了我的大事!你先去吧,叫人来将地上血污抹净,然后,到我房中来见。」段思廉说罢,转身去了。
留在段云妍眼中的,只有那只血红色的手。
◇◆◇
当一个人受到了突来的刺激的时候,他必须寻找一个渠道发泄出来。否则,这人便要发疯了。虽然在很多时候,这些刺激都是人自找来的,因为那鬼使神差般的好奇心。
段云妍开始觉得自己今日是中了邪,在亲眼看到兄长残忍地杀死了祥云之后竟没有马上避开,反而还悄悄跟了铁瑛,藏在窗下,偷听了他们的谈话。
这次,他们所谈论和设计的仍是一条性命。不过,不再只是一只鸟儿的性命,而是人命!
为了一个很重要的人,他决定把另一条人命掌控在自己手中。
短短不到一个时辰的工夫,人世仿佛在她面前崩塌颠覆。
所有的人、事、物都是那般陌生……亦或许,真正一直生活在异样世界的其实是她?。
她晕眩了,胡涂了,也快要疯癫了!
她必须,必须找一个人,一个可以信赖的人,把这一切都告诉他,然后让他将自己几乎飘离的魂魄引回躯壳之中。
赵珺人不在堂中,此时她的亲人便只剩下沙晏竺,但此事却万万不能告诉他。她天真,但还不至愚笨,一旦说出,以沙晏竺的性子,一定会立刻撤兵返回苗疆!所以,最终她找到了一个人,一个和她刚刚听到的秘密息息相关的人——展昭。
只可惜,除了道谢,展昭尚来不及安慰她一言半语,便被段思廉派了人来请了去。
「展大哥,你……」
段云妍拉了展昭的衣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要他别去吗?还是要他小心提防自己的兄长?
「郡主放心,展某——自有分寸。」
展昭开口答道,话音未落,屋外却走入另一个人,道:「我陪展小子前去,你总该放心了吧?」
「外公!」
段云妍一惊,想不到来人竟是沙晏竺!
展昭此时也是一愣,适才所言,恐怕已全数被他听去!二人心中想着,结果却出乎他们的意料。
沙晏竺异常平静,比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要平静。
「莫多说了,前日赵珺已将一切都告知老夫了。老夫虽怪他不该伤了云妍儿的心,可也欣赏他的坦荡与那股真性情,何况那日他以大宋王爷之尊向老夫跪求了三件事,其中无一是为了自己。此时无暇细谈,还是待先去见了段思廉回来,老夫再与你们解释。」
第七章
一如展昭所料,段思廉请了他来,正是为了劝降那夷卒首蛮之事。
只是段思廉没想到,区区一只信鸽,竟使自己原本的计划多出了三个变量。
第一个变量是那封信笺的内容。他本不想全部告诉展昭,届时见了那首蛮,万一发生什么意外,一个瞎子武功再高也无法独自应付,自己适时出手,自可笼络人心。却想不到妹妹早已对展昭合盘托出。
第二个变数是他在房中与铁瑛所谈之事。为了控制白、展二人,进而牵制赵珺,他派人暗中跟随沙晏竺的属下前往苗疆,准备在他们回返大理途中动手,先将那巫医劫为筹码。他了解赵珺,或许他的高傲会让他宁死也不屈服;但如果是为了他人,他绝对会首先选择牺牲自己。只是他忘了一点,赵珺也同样了解他。他的人,他的心,他脑中惯常使用的思路。
第三个变数是沙晏竺。他不仅跟来,还要求跟去。他跟来,段思廉自是无法开口拒绝他旁听他们的谈话;他要跟去「助阵」,以同为异族首领的身份帮忙劝降那「首蛮」,他亦无有适当的借口阻止,最后只得答应下来。
到了此时,每人都已处在大势的风端浪尖,除了一心向前、见机行事,再无其它退路。
九月初六,风起云涌,激战在即。
阵上战鼓已经擂响,杨离梦却倚在大营中的龙椅上饮酒。
这几日他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与感动,感动得仿佛整个人都荡漾在优柔的秋水中。
段素兴那昏君见大势已去,早吓得对他俯首帖耳,见了他便变成一滩烂泥,若是他叫他献上自己的脑袋,他恐怕也会糊里胡涂地照做。身边所有的人都对他必恭必敬,不再呼他为宫主或国师,而是「万岁」!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他现下仍不得不继续以杨春愁的面貌出现。众人心中所畏惧的仍是杨春愁,仍是那已经疯癫的老物,而不是他本身,不是杨离梦。
他手中有了足够的权力,所有人都是他所驱策的棋子,他已经不需要亲自冲锋陷阵,如同以往那般充当他人的奴才!他所应该考虑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如何顺理成章地取代杨春愁……
愁……
「万岁……」
正在此时,一个声音不识趣地打断了他的愁思。
「何事?」他望向面前的奴才。
如今,所有的人看在他眼中都是奴才!
「回禀万岁,九大苗寨首领沙晏竺正在叫阵,不住破口大骂,要夷卒首蛮出去与他一战。」
「那便派那首蛮出战,另派一千水军助战。朕早听说那些夷卒勇贯三军,今日恰好可以看看他们是否当真如此厉害,是否配作朕的奴才!」
◇◆◇
世上存在着各种战争,因为凡是生灵皆好斗,连林中的树木都要相互争着拔高一头,去抢夺顶上那片青天。
人,便更是如此。
有人的地方不仅有江湖朝堂,更会有战争。他们处处相争,处处为战。胜者王侯败者贼,便是亘古不变的信条!有时是与别人争,有时是与自己争;有时是与天争,有时是与命争。正因如此,所谓「战争」虽属同一范畴之中,真正面对时,却次次不尽相同。
杨离梦自出生起就开始在江湖之中不断争斗,他虽然年轻,与人相争的经验却不少于任何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
不过,一步登天的狂喜使他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这场战事,并不是江湖恶斗、门派纷争,而是事关一国生死存亡的大战!以一人之力,只凭所谓「武功盖世」,永远也别想得到这片天下!
杨离梦够了解江湖,甚至也十分了解朝廷中人如何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却不懂得「朝廷」与「朝廷」之间究竟如何战斗。
但不巧的是,他的敌人却偏偏是这方面的高手——他少年时就名满江湖,之后一入公门便是七年,其间经历风雨无数,助宋主平了襄阳之乱,辽、夏两场大战均在阵前效力,放眼普天之下,能够年纪轻轻便有此种经历者又有几人?
「这展昭倒真是个奇人,而且还有一双慧眼。」
段思廉迎风立在船头,望了前方阵上笑道,身旁的铁瑛却十分不解,「爷,您是指……」
「我说的『慧眼』指的是他心中那双眼。若以武功论高下,我们中未必能有一人胜得过杨春愁与寒冰掌,可他却越过了表象,看清了此战的本质——这一战乃是朝堂江山之争,千军万马纵横沙场之战;若论及此,那老怪却远远不及我们。他能提出这个要害关键,实属不易。所以,我说他有一双慧眼,是个有大智慧的聪明人。」段思廉解释道。
「只可惜,他已经命不久矣。我们最终或可打败杨春愁,却未必保证得了在一月之内获胜,而且还必须将其生擒,这又是难上加难。」铁瑛闻言,先是点头称是,后又摇头连声叹息。
「这倒也是未必。不论如何,为了留下柏雩,我首先要做的便是要将展昭与白玉堂二人之命掌握在自己手中。展昭昨日对杨春愁及两方阵势一番分析,倒是提醒了我——我昨日安排下的事,你可都做好了?」段思廉转头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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