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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杰希停步，有些尴尬。

这让他怎么接呢？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叶修的提议有道理，两人做一个任务从效率上说肯定是偏低的，但他也有暂时不愿意各自行动的理由。

——王不留行现在只会加血……

虽然也有非战斗类的委托，王杰希特意留意过，继而遗憾地发现即便是非战斗型任务，也几乎没有不用进入乃至穿越战斗区域的。只要被怪盯上，他麻烦就大了，因此他彻底没考虑过要各做各的。

但是，有什么理由拖住叶修呢？论交情，没什么多深的交情可谈；论效率，他一个治疗（至少现在是），也不能让组队刷怪的效率提高多少。他愿意，叶修不愿意，他还真不能怎样。

难道要说“我可以加血，打怪安全点”吗？话是可以这么说没错，但F级任务本来难度就不高，带治疗的必要性那是没有的。况且他从来没把自己定位成治疗，早晚他还是要回归正途走DPS路线，现在拿加血去说事，王杰希自觉脸皮不够厚。

王杰希半天没说话，净寻思这些去了，全没发现叶修已经走在了他前面。寻思完得出结论：罢了，天无绝人之路，自己想办法吧。调出组队选单正准备点“解散”，前面传来叶修的声音：

“发什么呆呢，掉线了？”

正确的思路一下子重返王杰希脑中：这叶修，玩儿他呢……

那家伙真要解除组队，还用跟他打招呼征得他同意吗？虽然只有队长能解散队伍，且现在队长是他王杰希，但没人规定过队员不能自行退队吧。

叶修要退早退了，这会儿站在门口冲他笑，怎么看怎么惹人厌。

王杰希在心里叹气，收起组队界面，走过去。“走吧。”路过君莫笑时微草队长这么说，同时感觉到一点小小的安心。

至于安的是什么心，他自己也不知道。

两人并肩走出屋子，同时听到不属于他们中任何一人的声音。

“前辈！……咦？队……呃，王队……”

 

即便组了战队，叶修当了队长，乔一帆也习惯性地沿用着网游里的称呼，叫他一声“前辈”。相对的，看到王不留行的第一反应，倒是“队长”。

只不过王杰希已经不是他的队长了，于是又赶紧改口。“前辈”和“队长”，两个称呼里总是存在着一些微妙的亲疏差别。

叶修听到这声“前辈”，就知道底下是乔一帆在招呼他们了。往下一看，站在广场里朝这边挥手的可不正是一寸灰。一寸灰旁边还站了个人，这时也很有礼貌地在向他们问好。

零下九度——秦牧云。

叶修是霸图的老对头，霸图的人见着叶修不该有好脸色——外界通常这样认为，霸图粉丝也完美地奉行着这个准则。但霸图的许多选手，尤其是新生代的选手好像都没什么这方面的自觉。

就算是韩文清，看到叶修臭着一张脸也只是因为原本他的脸就长那样而已。

张佳乐大概得算近两个赛季霸图战队这些正选里对叶修反应比较大的，但他反应大偏又不是因为他是霸图的人，纯粹只在于对方是叶修。

叶修嘲张佳乐嘲得得心应手，张佳乐悲愤了不是一年两年。

好像秦牧云宋奇英这些年轻人，对叶修没心结，对方对他们的意义就只在于厉害的高手，值得尊敬也值得挑战的前辈。

秦牧云打招呼打得不纠结没难度，还有一个人就不那么顺畅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那边居高临下估计怎么也该早看见他了，这人真想掉头就走，半点也不希望跟楼上两位打照面。

可惜，叶修是什么人，他不愿意，叶修能顺他意吗？

“唐昊，巧遇啊！”

谁高兴跟你巧遇啊！唐昊阴着一张脸，郁闷地看着君莫笑和王不留行走下楼梯，站到他们面前。

游戏世界分很多个区域，这次测试会让角色随机出生在不同区域，系统会自动分配人数，实际算下来每个区域应该会有五到六人。

有鉴于说明文档和说明会上都提到过的游戏进行模式，进游戏之前大家就达成了共识，不管出生在哪里，同区域的人都要在新手村汇合，再组队一起进行主线推进。

叶修和王杰希在路上耽搁的时间太久，到新手村之前就已经考虑过其他人等不及他们先去做悬赏任务的可能性。悬赏任务跟主线无关，不需要大家同行也可以各自做掉。

到了一看，果然没人，两人也就干脆先接悬赏。没想到那边是三人同路，任务清得快，这时已经是搞定任务回来了。

唐昊是第七赛季出身的选手，论荣耀资历，在叶修他们面前算后辈，往更年轻的选手面前一站那也是前辈。何况他还是全明星选手在列，这份荣誉是他自己用实力拼出来的，完全有骄傲的资本。

身为呼啸队长，顶着神级角色的名字和全明星头衔，唐昊在乔一帆和秦牧云面前一点也不需要掩饰他的骄傲。表现形式是不管打怪还是做什么他都强硬地冲在前头，用实际行动证明他在这支临时组建的任务小队里更有牵头的分量。

两个年轻人也很给面子，本来都是有分寸的人，个人风格上也都更倾向于配合队友，这时候也就低调地扮演起了支援和辅助的角色。

对这个走势唐昊原本很满意，没想到爽快地清完任务回来乍一眼就看到这样两号人物，唐昊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君莫笑、王不留行——叶修、王杰希！

这两位是什么人？那是在上赛季全明星赛——也就是半年前的那场团队赛里，把自己爆了又爆爆完再爆的两人啊！

那场全明星赛简直是唐昊的梦魇，在那之前想到全明星周末，唐昊都会不自觉地嘴角上扬。“下克上”，可以说他如今的风光，起点就是全明星舞台。

然而在那之后，全明星赛就成了唐昊的禁语。“打爆”、“打爆”，怎么想都是“打爆”。“打爆”已经俨然代替了“下克上”，成了唐昊想起全明星周末就会第一时间反应出来的关键词。

在魔术师和散人的轮番轰炸下，第十赛季全明星周末喜气洋洋地落下帷幕，唐昊的心情一沉到底，挽救不能。那之后唐昊已经很努力地调整心态了，然而再怎么调整，这种情境下一眼看到这两人联袂出现，什么努力都是白瞎的。

这两个人，就这两个人，好巧不巧竟然双双跟他出生在同一区域……那么多人，那么多区域，点儿得多背才能随个机随成这样啊？！

唐昊心里阴谋论熊熊燃烧起来。这一定是阴谋，除此之外没法解释！

 

唐昊在这边乌云罩顶，他的心情却完全没能传达到两个“罪魁祸首”那里。叶修已经直接把话题带进了下一个环节。

“人都到齐了吧。一帆，你们还有看见别人吗？”

一寸灰摇头。他们也很注意会不会跟别的什么人错过，一路上都仔细留心着，确实没有再发现有其他人存在的迹象。

“看来这里就我们五个了。”叶修点头，“让我看看，王大眼、一帆、小秦、唐三爆。”

王杰希习惯了，唐昊炸了。

“叶修你什么意思！”

在抵御叶式嘲讽方面也比前辈们嫩得多的唐昊，已经准备冲上去直接化悲愤为力量。这里是新手村，非战斗区域，做出攻击行为非但不会生效还会被系统给予惩罚。但唐昊热血上头，哪还管得了那么多？

唐三打出手，一拳头照准君莫笑砸过来。唐昊选的武器是拳套，单手成拳三根利爪戳在前面，视觉效果上很有几分压迫感。

恼羞成怒之下，他这拳出得极快，又极不合理，乔一帆和秦牧云压根没反应过来要采取什么行动。

而叶修……

叶修也没动，因为他看到，有人动了。

王杰希。

唐三打出拳的同时，王不留行就已经一步抢出，星星棒挥起、拍下，白光闪耀，同时“啪”地一声，唐昊的拳头被拍偏了开去。仙女棒一样的治疗杖，愣是被王杰希使出了魔道学者挥舞扫把拍人的气势。

星星棒很轻，按理说绝然没法拍掉一记重拳。但这不是竞技场，而是新手村。唐三打拳势看起来迅猛无比，实际上不带任何攻击判定，可以说虚有其表，比现实里挥出去的拳头还轻盈。王杰希这一拍也不是从正面去的，而是侧面迎上使了巧劲，唐三打的拳头就被大头短杖轻轻松松地拍掉了。

星星棒是治疗武器，这一下王杰希特意挥出了大幅度，治疗法术在非战斗区域也是可以使用的，于是唐三打被一道白光笼罩。

治疗法术先生效，接下来法杖拍到唐三打算“意外接触”，不作任何判定。王不留行相应也就不会受到攻击惩罚。

这一记从容、干脆、漂亮，从头看得清楚的叶修和意识过来的乔一帆秦牧云都不禁在心里叫了声好。唐昊则是有点被拍懵了，愣愣地一时没反应。

“在非战斗区域出手，不要命了？”

王杰希声音欠缺温度，唐昊一个激灵，终于从刚才的失控中醒转过来。

在非战斗区域中进行明确的攻击行为，系统给出的惩罚非常严苛，直接就是角色判定死亡，丢回复活点读秒，死亡损失一律触发。新手阶段死亡还不会有什么惩罚，但死亡判定本身是会生效的。

这一拳要真砸结实了，唐三打此时应该已经化成一道白光飞走，唐昊回过神来一想，难免也有些后怕，但嘴上依旧半点不肯服软。

不为别的，就为那个拍掉他拳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全明星赛上把他打得找不着北的王杰希！

“多管闲事！”

这一声底气不足，显得有点虚张声势，王杰希当然不会跟他较劲。

“你们，”这么说的王杰希一并扫了乔一帆和秦牧云一眼，“最好都注意看好自己的血量，现在死掉，搞不好不是闹着玩儿的。”

他这话说得意外严肃，曾是微草选手的乔一帆尤其深有所感，这差不多已经是微草在季后赛形势不利之下队长训话的语气了。

为什么？乔一帆困惑。

“什么意思？”唐昊才不会去琢磨，直接就问。

“字面意思。”王杰希等于没回答，转而又问出个看似完全无关的问题，“你们能登出么？”

三人显然都没试过，被这么一问，都各自疑惑地去试验。结果也很统一，不能。

王杰希和叶修对看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些早有准备的失望。

“就是这样。”在有些紧张起来的气氛中，王杰希再度开口，“系统出现了故障，谁也说不清BUG是不是只存在于不能登出一件事上。死亡后还能不能复活，会不会对现实中的自身产生影响……”王杰希看向唐昊，“你有兴趣试试看么？”

唐昊没兴趣，怎么可能有兴趣。那边乔一帆和秦牧云脸色都凝重了起来。

“确认BUG修复之前，都小心点吧。”王杰希总结陈词。其实他原本还想叮嘱叶修一句，让叶修收敛着点儿别去刺激唐昊，但想了想又觉得没什么立场去说这话，也就算了。相信叶修自己拿捏得住分寸。

叶修呢？叶修在思考。

王杰希说的话，归根到底只是可能性，这种可能性立足的基点甚至都是虚构的。关在拟真游戏里出不去，角色在游戏里死亡会造成本人同时脑死这些故事，没看过也听说过，但说到底都只是故事，现实里并无前例可循——也没可能有前例可循。

这应该就是王杰希先前没把这些话说给叶修听的理由，但唐昊的举动让他不得不把话挑明了。

没等危险找上门就自己去找死，在这种情况下，显然不是明智的举动。

王杰希的考量，叶修明白，但听了这番话后，叶修所想的跟王杰希却又不尽相同。

“老王你就别吓唬他们了。瞧这几个孩子，脸都白了。”君莫笑走上前来，轻轻拍了拍王不留行的肩膀，站到他身边，“我们的确遇到些麻烦，但不见得就那么糟吧。”

的确不见得那么糟，但以眼下的状况而言，做最坏的打算总比盲目乐观好。王杰希皱眉。没有立刻反驳，只因为他知道叶修不是盲目乐观的人，而且拍在他肩上的那两下，似乎在示意他放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