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by泪痕浅眠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题记
壹.
夏日。
凉风吹皱了一池碧水,却抚不平少年颦起的眉。玄色的长发披在身后,映着少年锦色的衣衫。无双的眉眼映进湖水,轻易勾起了满池忧愁。
微凉的玉色手掌拍了拍他的肩,少年回头,轻行一礼:“王爷。”
张起灵凝视着那双浅棕色的眸子,直至对方带上了询问的神色,才淡然开口:“有心事。”少年也不避讳的点头,绽开一抹柔和的笑意:“忽然倦了罢了,朝廷之上,少不了明争暗夺,勾心斗角。”
张起灵明显的挑了下眉,越过少年望向一池碧水。
他听懂了,权势之争,是指他,而非少年自己。
“你,不高兴了?”少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却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叹了口气。
良久的沉默。
少年瞅了眼半落的夕阳,拂落衣袖上一片桃红的花瓣:“王爷,若是无事,我便告退了。”未走两步,身后传来冷峻的声音:“多谢关心。”
少年不置可否的一笑,顾自离去。
楚历公元二一二年九月,麟趾王张起灵平定四方之乱,圣心大悦,加封墨麟将军。
同年十月初五,麟趾王纳当朝丞相的女儿傅氏为王妃,圣上赐宴于华清宫。
红绸满目,华灯如火。
张起灵一身红衣,于席间不住的饮酒,应付着各类的恭祝之声。心里却是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国师到——”
大殿中霎时间安静下来,锦衣的少年赤足步入大殿,腰间的银铃叮当作响。
“臣,吴邪,参见陛下。”
吴邪,楚国国师,相当神秘的人物,出身不详,极少公开露面。有异术,卜卦占星,无一不实,楚王更是免他跪拜之礼,为他筑了观星台,并赐名“驻云阁”。
“吴卿来的正好,一同为麟趾王庆贺,来人啊,赐座。”
吴邪勾起唇角,浅棕的眼瞳泛起异样的光华,摄人心魄:“臣愿为王爷卜上一卦,为王爷贺礼。”
众人哗然:国师一卦,万金难求。
闭了眸,吴邪口中呢喃,指尖轻动,划出沾染了银光的半透明灵异文字,半晌,才逐个消失。
“保我天朝,疆土永固;既得真缘,终世不负。”吴邪睁开眼,欠身一拜,“恭喜陛下,贺喜王爷。”
张起灵望向他澄澈的眸子,举起酒樽,一饮而尽。
贰.
夜,淡红烛火,鹅黄纱帐。
“娘娘,”婢子轻声叩门,字字恭敬,“王爷今夜有事待办,不回府了。”
“知道了,下去吧。”
女子放下手中未完成的绣品,眉眼间沾染了细碎的哀凉,明知他娶自己过门是为了权势,未想却表现的如此明显:将新嫁娘冷落于别院之中,已半月有余。纤白的手握成团,傅云彩怔了怔,终还是独自入眠。
驻云阁上,清秀俊美的少年倚了栏柱独自饮酒,苍白的面容泛起丝丝桃红,分外妖娆。
冰冷的液体顺着喉管滑下,在胃里猛烈的灼烧,吴邪痛的泪流满面,却依然毫无目的地漫灌,直到一双同样冰冷的手按住他的手:“酒冷伤身。”
吴邪眯起朦胧的眼,借着月光打量来人,忽然笑出声来:“情冷。亦伤身。”
张起灵不屑的哼了一声,劈手夺过他的酒壶,灌了一口。吴邪整整衣衫,蜷起双腿,眸子的焦距却无论如何也对不到那人的身上。张起灵坐在他身侧,发丝落在吴邪的手臂上,冰冷麻痒的触感。
“王爷来此,有何见教?”
察觉那人淡淡的怒意,吴邪笑得更为放肆。后者伸手抬起他的下颌,目光灼灼:“告诉我,真正的卦象。”大殿之上,他说的话可以骗过其他人,却骗不过自己。吴邪顺着他的力道抬起头,依旧是柔软的笑意:“王爷不信,自己算算便是。”当今的麟趾王亦懂异术,他岂会不知?
收回手,张起灵的面容又冷峻了几分。“还是说,”吴邪凑近他,额头碰着他的额,“还是说,你算不出?”不奈的神色闪过,张起灵将他推了回去。不知是他的力气太大,还是吴邪因着醉酒无力,竟直接摔在冰冷的大理石上,手臂擦出一片惨淡的红。若无其事地坐来,宽大的锦衣略有些滑落,露出小片白皙的肩背,玄发散乱,说不出的——魅惑。
半跪在他身前,张起灵伸出一只手,吴邪却看也不看,顾自站起来,转身离去。
月色莹白一地,一如他般,神伤。
“抱歉。”身后传来男人淡淡的嗓音。
吴邪笑了笑,脚步不停。
“天命,等天命到了,你自会知晓。”
叁.
凉风早已凋敝了叶子,在地上铺陈成一片枯黄。每当有马车驶过,总是会发出“咔嚓”的轻响,交汇着马颈上铃铛的碰撞。
吴邪大大地打了个呵欠,满足的缩回自己的软榻上,月白色描金苏绣的衣衫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腰间佩了块小巧的羊脂玉饰。一旁的男子这才发现,不足一月的时间,少年竟消瘦了那么多,眉眼间是毫不掩饰的慵懒和倦意。
前几日,楚王忽然召见自己,说是国师预言珈蓝山将有异变,国师将亲自前往弥灾,责令他护其周全。
异变?张起灵不屑的挑高了唇线,倚了软垫闭目养神。
行了一日的车程,好不容易找了间客栈投宿,吴邪累的一头倒在床上,连眼睛都睁不开。把佩刀掷在一边的桌上,张起灵呷了口茶,侧过脸望向床上的少年,却忍不住薄唇轻动,俨然无声的“抱歉”。
抱歉,因为他爱他,却娶了一个女人。
抱歉,因为他爱他,却让他付出无数。
抱歉,因为他爱他,却让他黯然神伤。
抱歉,因为他爱他,却未曾言明,不敢正视,时常待他也是冷若冰霜。
三年前的惊鸿一瞥,少年摄人心魂的舞蹈,翻滚的红衣,历历在目。他征战四方,他尽心占卜,用尽手段,让他得胜归来,荣华显耀,却将自己束于那深宫高阁之上,看尽凉薄。可他,却连那一句“定不负卿”,也不曾对他许诺。
或许,自己真的不适合爱人。
“唔……”
床榻上熟睡的少年忽然蹙起了眉尖,满脸痛色,张起灵慌忙奔至床前,握住吴邪的手掌。可吴邪依旧是那副痛苦的样子,翻来覆去。
“不要……”满带哀伤的低吟,刺激着张起灵的耳膜,忍不住想要唤醒吴邪:“吴邪,醒醒。”双手轻轻晃动少年的肩,温暖有力。
“我……又说梦话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吴邪摇了摇头,呢喃了句什么,张起灵并没有听清。
水雾缭绕,热气升腾。吴邪靠在圆润的石上,长舒了口气。珈蓝山中这一处温泉,十分舒适,更好的是,终于摆脱了那座冰山。
温热的水包裹着肌肤,满足的闭上了眼,湿透的玄色长发服贴的落在背后,精致的面容中透出淡淡的桃红。
美人如玉。
“出来罢。”朱唇轻启,吴邪挑起了眉。怀抱长刀的男子翩然步出,眉眼间沾染了少许水气。
“不是说了不许跟我。”吴邪不满的侧过身子,避开他的视线。一直高傲的男子终于放软了姿态,伸出右手揉了揉他的眉心:“不放心你。”
冲张起灵勾了勾手,吴邪笑眯眯地凑过去,双手环住他的脖颈。
扑通——
张起灵拂开挡住视线的刘海,面前的少年不顾形象的大笑。似乎是嫌他聒噪,张起灵把刀掷在突起的石上,空下来的手掌勾住少年的腰,使劲向前一带,狠狠吻上他艳红的唇,攻城掠地。
“唔……”吴邪试图挣开他,终还是安静地倚靠在张起灵的胸口。
一直奢求,却未曾得到的亲昵。
水面猛然泛起一丝涟漪,未等张起灵回过神,一条碧蛇猛得扑向吴邪,下意识伸手去挡,却让它一口咬在小臂上。吴邪也是一惊,右手却毫不留情地击向蛇的七寸。碧蛇挣扎了一下,便不动了。
如此高的水温,这蛇绝非等闲之物。电光火石间,吴邪似是想到了什么,凑近蛇的瞳仁:“告诉她,不要触到我的底线,不然……”一甩手,将那蛇扔了出去。
拉过张起灵的手臂,吴邪咬向自己的手腕,鲜红的血滴在他的伤处,动了灵力凝结他的伤口。唯有自己的血,才能驱除这蛇毒。
“可以了。”张起灵收回手,吴邪环上他的腰,声音夹杂了些无力,“你不问我么?”张起灵回拥住他,下颌抵着他的头,“你不言,我不必问。”
感觉到怀里的人轻微的颤抖,打横抱起,双唇贴上吴邪的耳垂:“带你回去,小心染了风寒。”点了点头,吴邪把脸埋在他怀里。
何时,你才能真正放下一切,只对我,一笑倾城……
肆
“你相信神的存在可以给人们带来幸福么?”少年折下一枝白梅,任凭玄衣的男子自身后环抱住他。
“嗯。”因为我遇见了你。
“呐,说好了,不许忘了我。”孩子气的娇嗔,肆意飞扬的笑容。
“好。”今生今世,乃至轮回,都不会忘记你。
夜阑人静。
吴邪猛地坐将起来,额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身侧的张起灵皱了皱眉,吴邪反手点了他的睡穴。随手拉过一件长衣披在身上。
“还是忘不掉吧。”吴邪盯着屋顶的木梁,双臂环胸,仿佛想驱走寒意。
有些东西,怎么能说忘就忘呢?
两百年前,上界。
白衣的少年慵懒地坐在梅树下,澄澈的眉眼中透出无限的灵气,发丝间夹杂了几片梅瓣,香气袭人。
脚步声轻顿。
张起灵仔细打量着面前昏昏欲睡的陌生少年,低头想了片刻,坐在他身侧。白梅凛冽的香气扑鼻而来,少年倾斜身子,将头倚在张起灵肩上。
“吴邪?”试探的开口。
“嗯。”少年应了一声,闭上眼睛。
果然是他。张起灵抿了抿唇,绷不住的笑意流泄开来,在唇角勾起好看的孤独。吴邪大大的伸了个懒腰,而后满足地缩回去。
“终于不用再遭罪了……”抬起手,吴邪看着自己雪白的肌肤,“修炼成仙真的好累……”
张起灵宠溺的捏了下他的鼻尖:“还好,修成的是个美人。”吴邪不为所动,恶狠狠地盯着张起灵捏过他鼻尖的手,张嘴就是一口。张起灵吃痛的倒抽口气,只听吴邪道:“不许调戏美人。”
吴邪就是那株白梅,清修成仙。张起灵则是日日夜夜陪伴他的墨麟。在吴邪还没有修炼成人形的时候,张起灵也只有麒麟的兽身。墨麟时常卧在梅树下,或发呆,或浅眠,要么就是和吴邪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更多的是吴邪说,张起灵听。
直到有一日,带着墨麟气息的男子出现在他面前。
良久的打量着面前静好的眉目,吴邪忽然生出了修仙的念头。
只是想,陪着他。
吴邪并不似张起灵天生就拥有精纯的灵气,想要修仙,并非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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