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梦之浮桥+番外 作者:恰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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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就是上次你保研名额的那件事,唉,你不是……被刷下来了吗?然后好像其他院系也有这样的情况,我听我们班主任说,这样的每年都有,但是因为都是上边来打的招呼,老师们也不好做,往常如果不是太过分就这么着了,结果今年出岔子了……”郑轩站在办公室外面的拐角那里捂着话筒,低声说道,“上面好像期末的时候派了人来学校做例行检查,往年也没出什么问题,但是今年不知道为什么就被查出来有个人的保研资料过不了审核阶段,所以连带着那么一查……你懂的吧?然后现在老师那边也都在说会不会这一次要来真的,名额什么的要重新选,好像已经开始重新下文件了,可能过几天就要通知了吧。我听着感觉和你有点关系就……哎总之要不你去问问魏老师?如果你还想继续留校的话……”
说完这么一大段话郑轩都觉得自己像是刚刚扛着他的琴跑了个马拉松似的,身心俱疲,他和黄少天虽然不是同一个专业,但一直都是同校的同学,这么多年也一直是好朋友,上次的事情他们作为旁观者都能觉出那其中得有多不甘多愤慨,更别提黄少天本人——他一直是他们中最出色最有天赋也最努力的那一个,但也是唯一遇到了这样不公平待遇的一个。
那时候他不需要他们的安慰,而平时都住一个屋檐下,可能是太过于熟悉所以也真的就讲不出什么冠冕堂皇的宽慰的话来,可之前黄少天为了那个名额所付出的,他们也是一点不差的看在眼里,但真正结果出来的时候,却也都还是无能为力。
但现在他听到这个消息,却不知道黄少天还愿不愿意继续留在学校,所以他这一通电话打得多少有点底气不足,他一边说着一边想,如果今天出门拽上宋晓或者徐景熙就好了,那样的话大概他们会比自己这语言组织的好上不少。
而让他更心焦的是电话那边居然沉默了,郑轩心里顿时像装进了一百个定音鼓似的哐当哐当就敲起来了——黄少!你平时那么能说这时候也不要忘了这个习惯呀!快说点什么不然就冷场了啊!不要显得我很八卦是在多管闲事一样好吗!快说点什么啊?
虽然这么在心里怒吼着,但其实郑轩也知道,可能换了个人的话,这时候大概早就因为这个突如其来还勉强算得上是一线希望的好消息去找老师问详细情况了,但那个人他是黄少天,所以他这时候沉默,反而才算得上是比较正常的。
不过黄少天并没有让他等很久,他只是愣了一愣,随即先说道:“那个什么……先谢谢了,我到时候去问问,那你去继续改卷子吧咱们晚上宿舍见……我可能从南门回去,你要帮忙带什么吃的吗?”
语气听起来虽然有点慢半拍但还算正常。郑轩想着,这也算了却一件大事,而他还要面对一整个年级的大提琴专业的卷子,相比之下还是自己更惨一些,于是他也没客气,回答说:“你要是从那边回来的话,帮我捎两屉蒸饺吧。”
“行,那回见。”说着黄少天那边就先挂了。
挂了电话以后黄少天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看到喻文州询问的目光他回过神,笑了一下跟他解释道:“郑轩打的,他说……上次保研名额的事情,又出了点新状况。”
“新状况?”
“上面好像这次查出来名额有问题了,有的人档案没过审核。”黄少天回答,这样的事情他也不算太了解,但是大概也能想象,学校的保研是要审核档案往上报然后审批的,大概有的暗箱操作通过的,档案本身是不够资格,但是这一项没办法改动,只能人为地进行操作,往年大约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给过了,但今年没想到真的会有人来一个个地检查,所以就被查出来了。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喻文州问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可就是件大事了……虽然临近寒假不少学生老师都已经进入放假状态,但这样的事情要真的认真查起来,也不是容易解决的。
“还不清楚。”黄少天耸耸肩,有些自嘲地说道,“不过我刚刚想了一下,即使要重新分配名额,那和我也没关系了吧?我已经弃保了,即使要重新分,大概也只是把原来接受调剂的再换回去……我是觉得不可能重新考一次试了,这都快过年了,谁还有心情折腾这事儿啊。”
他的名字当时可是在学院告示牌的弃保名单里贴了好一阵子,那时候不太熟更不知道内情的同学看到以后还总会来问他:“黄少,你这是有了什么更好的去处?校内保研你都看不上啦?”
那段时间他回答了多少次这样的问题他自己都记不清楚了,但是有一次他去学院办公室交文件,路过那个告示牌,看着红色的文件标题下,弦乐系小提琴专业一班黄少天自愿弃保的那一行字还是愣了一愣,可能在不知道的人看来,他这样出现在这个名单上,或许还有点儿洒脱不羁的帅气在里面,他有更好的去处,有一个可选择的更好的未来,所以他放弃了。但在他自己看来,那每一个字都透着点儿不能言说的苦逼气质。
他虽然能坦然接受,泰然处之,却也还是会在心里觉得有那么一点儿说不出的委屈,讲不明白的不甘的。
可就在他觉得这事已经彻底翻篇,他要把这一段现在看来干脆能概括为“倒霉催的”一段经历彻底抛在脑后的时候,它又好死不死地跑回来了。
黄少天只想先翻一个白眼,而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喻文州看着他有些孩子气的动作笑了笑,伸出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正色道:“你还是先去问问吧,问清楚再做决定也不迟。”
想了想他又带着些玩笑语气说道:“如果那时候你还是不想去,那你的名字贴在学院的弃保名单上,可就真的是在刷帅气值了。”
黄少天正准备回答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次是魏琛打来的了。
“快去吧。”喻文州说道,抬起的手最后犹豫了一下还是落在他肩膀上,带着些宽慰似的按了按。
“嗯。”黄少天也只简单地应了一声,背起琴的时候又回头看了喻文州一眼,随即想起什么似的对他笑了一下,然后接起电话跑了出去。
见面地点自然是在魏琛的办公室,师徒两人虽然几个月没怎么见面,但是联系却一直是不曾断过的,所谓一日为师终身被使唤,黄少天在这方面感悟很深,只因为魏琛魏院长他老人家虽然人经常不在学校,但是还总会惦记着让这个自己昔日的得意门生来帮自己跑跑腿,于是当他坐在他那张阔气的办公桌后面用:“哎哟少天,好久不见了——”来作为开场白打招呼的时候,黄少天脸上的表情顿时像是听了一宿刚学琴时候自己的杀鸡声似的,抽象极了。
“哪儿的话!老师您虽然人不在学校,但是使唤我的精神却一直和我同在啊!所以一日不见也不觉得如隔三秋,我觉得我们还有个三年五载的不见面,也还是可以的……如果你能忘了总叫我去帮你交思想报告和批卷子,我会更高兴的。”虽然表情苦闷了那么一瞬间,但是如果这时候想不出回应的话,那他简直白跟着魏琛学了那么多年,黄少天一边说着一边熟门熟路地拉开桌子对面的椅子自己坐下,又不等魏琛招呼他,自己很上道地从魏琛的茶杯里匀了半杯看起来是刚泡好的茶水,然后才抬起头对他老师笑了一下。
“贫!你就给我继续贫!”果然魏琛当了院长之后,就略不屑于和他继续抬这么没品位的杠,时间也有限,他直接就说了正题,“上回保研名额的事情出了些差错,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黄少天回答道,“我刚从同学那儿知道,正准备打电话跟魏老大您讨教一番,然后你这电话就立马打过来了所以你看我这不就飞速跑过来聆听教诲老师你感动吗……”
魏琛倒也没说他怎么几个月不见又开始满嘴跑火车说话半天没个正经,他太了解这小子——他这么说话的时候,不是有意跟你抬杠,就是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而现在大约是属于后者的。
其实当时听说黄少天因为那么一个原因被调剂专业之后,他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虽说他人不在弦乐系,但是黄少天那是他亲手带出来的学生,水平几斤几两他自己再清楚不过,技不如人被淘汰,那是自己学艺不精,怨不了别人,可偏偏就是这么个他们俩都看不上的旁门左道,把原本的本专业保研搞成了一个边缘专业的调剂,换了谁谁不堵得慌? 但黄少天那时候反倒是比他还平静不少,直截了当一句话:“魏老大我不去了,你也别生气,等你回来了我们去吃麻辣烫吧。”就这么轻描淡写带过去了。
打那之后他重新去考了语言成绩,借录音室录了样品带,去申请研究生的院校……这些事情他也都知道,却也同样没有插手,黄少天一向是个喜欢自己拿主意的人,用不着他操心。
可现在情况又变了。
原本不能走的那条路又朝他敞开了大门,那是一条他曾经长途跋涉,付出过很多努力想要走完的一条路,却最后因为一个万分牵强的理由被迫转弯重头再来,等到他情绪平静了,打算去往另一边开始另一种可能性的生活的时候,那里却又再一次对他伸出手,问他,你要来吗?
黄少天表情很平静,魏琛看了他一会儿,叹口气道:“今天我叫你来,也不是想和你说道什么,我能教你的在你考上高中那会儿基本都教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那点儿杂七杂八你也不见得乐意学,我就跟你说一句,这次你要是想留在学校,想把这个名额拿回来,那你就去,其他的不用管。但是如果你不想去,即使能保研了,也还是想去国外,去那边深造,那你就当没有这回事,哪凉快……咳,该干嘛干嘛去。”
他停顿了一下,感觉下面那句话有些不符合他和这臭小子之间对话一贯的风格,不过他还是继续道:“但是,不管你选哪一种,作为老师,我都觉得骄傲,也替你高兴。”
说着魏琛把快要熄灭的烟摁在了烟灰缸里,那烟灰缸还是黄少天以前送他的,这么些年他换过好几个办公室,却一直都留着这小玩意儿没换过,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但是这中间的利弊,不用我说你也该清楚。你现在国外的研究生结果还没出来,而如果留校的话,也安稳许多。中间这几年,你们院又是大院,学校每年给的资金也不少,公费出国深造的机会每年也都有,你不见得争取不到……然后再回国,去乐团或者留校,或者你另有别的打算……这些都能再考虑。”
但是他直接出国的话,那一切就都未知,都不确定,没人能断言未来会怎样。
要看他是要选择现在一眼能看到头的那一条,还是要自己一个人摸着黑往前走。
这些黄少天自然都懂,自然也不需要魏琛多费口舌,但他听到那句“觉得骄傲,替你高兴”的时候,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跟着魏琛上课时候的事,那时候魏琛还没搬家,他们住的很近,他每天背着那个很不上档次的帆布琴盒,踢踏着跑上魏琛家的楼梯,一边底气十足地杀鸡一边不忘记问:“魏老大魏老大,我什么时候才能拉梁祝呀?你看我这个音阶拉的怎么样?什么时候能拉梁祝啊?”
然后如果他着实杀鸡杀的不错,魏琛会嫌弃地告诉他你小子想要拉梁祝还得再过十年,如果杀的不好,直接忽略掉:“琴头抬高!站直了,哎哎,让你站直抬琴头,谁让你把琴头搁谱架上了?还学会偷懒啦好小子……”
他是魏琛带过的时间最长,却也是他最后的一个学生,但他却还没能像其他师兄师姐一样给老师的履历上添光彩的一笔,却反倒经常让他替自己操心,想到这个黄少天那点儿细枝末节的感慨和鼻酸都被微微的沮丧给气没了,他揉了揉鼻子,闷声闷气地应了一声:“哦。”
随后他清了清嗓子,解释道:“这些我都知道,你不用担心。我能处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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