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八荒归元+番外 作者:恭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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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恨的。”
他恨秦归生在浩气盟。
恨秦归害死他最亲近的朋友。
更恨秦归杀死他唯一的亲人。
“那么如今,我恨的人,和你恨的人,皆亡身于此,岂非两全其美。”
秦归猛然一用力,将顾砚清拉入怀里,侧头抵在顾砚清的耳边,沉声道:“是啊,确实是两全其美。”
秦归的怀抱一如既往地温暖,顾砚清微微侧头,唇间擦过秦归的侧脸,轻声道:“秦道长啊,早在浩气盟的时候,你就该杀了我的。”
顾砚清的话音刚落,掩藏于周围的唐门弟子便一同朝中间相拥的两人射出了弓箭。
秦归手中长剑一转,一挥手竟直接用剑身抵挡住了第一波箭雨,然而瞬息之后,第二波箭雨已经接踵而至。
顾砚清见状轻笑了一声。
他耗尽心力,舍弃恶人谷大部队布下的局,又怎容秦归再次逃生,不过垂死挣扎罢了。
顾砚清只冷眼旁观,谁知下一秒,秦归心知手中长剑已经阻挡不了铺天盖地的箭雨,反身一跃,将顾砚清护在身下。
片刻之后,秦归背后,腰间和肩膀处便各中了一箭,顾砚清扫过他周围散落在地的箭矢,又看着眼前将他死死护在身下的秦归,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诧异。
带着铁锈味的鲜血弥漫开来,秦归将头埋在顾砚清肩膀处,自嘲道:“杀你……我怎舍得……”
“你疯了!”顾砚清这时才明白秦归竟是拼死也在护得他周全,不由猛然变色,心下终于生出几分悔意。
秦归只是轻笑了一声,并不说话,笑声一如当年他们还未反目成仇时,清寒中带着几分缱绻温柔。
血腥味愈发的浓重,被护在他身下的顾砚清看不清秦归背后的伤势,顿时着急起来,惊慌道:“你的镇山河呢!”
下一秒,秦归便抬手将长剑一掷,剑锋插入地面几尺,随后一道剑气便以顾砚清为中心,护住了他周围四尺的距离,射向两人的箭矢撞击在气场上,随后便被反弹在地上。
玄剑镇山河。
有镇山河做保护,秦归双手支地,微微直起身子望向身下的顾砚清,似乎是要将顾砚清的面容深深的记在脑海里,记得这个让他此生难忘的人:“昔日你为我倚楼听风吹雪,如今我便为你镇这最后一场日月山河。”
随后,秦归握住了顾砚清的左手,五指交错,另一只手则缓缓拂过顾砚清的右手,在镇山河即将消失的那一刹那,手下突然一用力——
硬生生地握着顾砚清的右手,将他手中的笔刺进了自己胸口。
温热的鲜血顺着笔端一路流淌到顾砚清的手心,而此时顾砚清错愕地抬起头,对上秦归那双似乎隐藏着万般情绪的双眼,诧异道:“为什么?”
然后镇山河消失后,秦归背后瞬间又中了几箭,双手也支撑不住,终于倒在了顾砚清身上。
顾砚清怔仲地抱住倒在他怀中的秦归,似乎听见对方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轻声道:“我宁可死在你手里,也不愿你死在我眼前。”
恍惚间,顾砚清似是想起当年他们初遇的时候,那时顾砚清心怀算计,秦归心生防备,却怎么也不曾想到,他们之间最后会走到这一步。
我为你倚楼听风吹雪,你为我镇这日月山河。
昔日诺言尚在,到最后,却依旧是我食言了。
怀中秦归的尸体逐渐变得冰冷,顾砚清明明已经得偿所愿,却觉得自己心口仿佛缺了一块,竟是疼痛得发麻。
他宁可,自己也死在这箭雨之中。
南屏山一役,恶人谷大败。
然,浩气盟指挥秦归,亡。
数日后,顾砚清因斩杀秦归立功,升至恶人谷极道魔尊。
☆、第十章曾换他睥睨一顾
顾砚清和秦归的往事,楚逆所知的,其实也不过是昔日那些沸沸扬扬的传闻,以及后来他和顾砚清少有的几次接触中顾砚清不经意间透露的消息。
而楚逆可以肯定的是,正是因为在南屏山一役中诛杀了秦归,顾砚清才得以升至恶人谷极道魔尊的位置。
等楚逆将故事讲完了,一行人也在街上逛了良久,最后停在了一家酒楼前。
方如沁似乎还沉浸在方才楚逆讲的故事当中,一双清亮的双眸中竟带着几分泪光:“楚道长……秦归对顾砚清这般深情,顾砚清真的忍心杀了他吗?”
楚逆微微垂下双眸,额间的碎发也随着他的这个举动落下,遮住了他那双望不见底的双眸:“再多的深情又如何,他们之间,终归只是不死不休的结局,秦归不够狠,不忍心杀了顾砚清,可顾砚清够狠……而且对秦归而言,死在他人手中,倒不如死在顾砚清手中。”
在阵营大义,在深仇大恨面前,感情……岂非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只是方如沁到底年幼,楚逆也不愿和她讲太多太深奥的事。
“我倒是觉得秦归比我师傅更狠。”欧阳少恭握了握宽长的袖子,见一时之间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便接着道,“我师傅再狠,也不过是想和秦归同归于尽,共赴黄泉,而秦归却狠心让我师傅一人留在这世间,殊不知……被留下的那个人,才是最痛苦的。”
秦归一死了之,顾砚清却背负着杀死秦归的痛楚,他的悔恨和痛苦,又何尝不比死亡更让人难以承受。
可是那又如何?
楚逆心下冷然,顾砚清恨秦归入骨,秦归又何尝不恨顾砚清的欺骗和背叛,倘若一开始便是虚情假意,他又为何不能以此报复顾砚清?
但这番话,楚逆到底没有说出口,一旁的欧阳少恭却抬头望着酒楼屋檐旁边悬挂着的大红灯笼,唇间扬起一抹冷笑,道:“失去亲人,杀死爱人,最后只余自己孑然一身活在这世间,便已经是对顾砚清最大的惩罚。”
楚逆伸手拍了拍欧阳少恭的头,似是想起了什么前尘往事,指尖不由自主地摸索过千叶长生剑的剑柄:“但凡是人,总有私心,既然成全不了别人,那便成全自己。”
顿了顿,他的视线扫过酒楼高高悬挂着的牌匾,道:“走了这么久,你们也该累了,不如上去稍作休息,等时日再晚些,河边的花灯也便开始放了。”
方如沁和方兰生都是孩子心性,自然欢呼雀跃地进了酒楼,欧阳少恭却知晓是楚逆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再多做纠缠,不由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才跟着他进了酒楼。
进了酒楼之后,楚逆才发现他们来得并不算巧。这家酒楼开在商业繁荣的街区,平日里生意便比较兴隆,今日更是乞巧佳节,楼内早早地便已坐满了人,一眼望去竟是找不到空位。
因客流量较大,酒楼里自然喧喧嚷嚷的,楚逆本就喜静,此时下意识地打算离开,但还未迈出步子,便望见方如沁眼中带着期待和喜悦的目光,脚步不由微微一顿。
下一秒,他眸中闪过一道凌厉的光芒。
楚逆身为恶人谷极道魔尊,在他人面前向来是说一不二,鲜少受他人影响的,楚逆喜静,像酒楼这般人声鼎沸的地方,若非任务需要,他从来都是难得才进去一次的,如今因为一个孩童的目光,他的脚步竟然下意识的迟疑了。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楚逆的剑是冷厉的,而在这个世界抚养欧阳少恭成人,竟让他原本坚定的心也开始动摇了。
楚逆垂眸敛去眼底的神色,暗自轻嘲了一声。不过在琴川过了几年的安逸日子,他竟是越活越回去了。
唯有剑心坚定,他才有窥得剑道的一天。
如今,他竟是不进反退。
楚逆冷了冷脸,正打算离去,但是方才耽搁的一瞬间,酒楼中的店小二已经小跑过来在楚逆面前站定,谄媚地道:“这位道长,不好意思,现下店里已经没有空位了,不过楼上还有一个道长孤身一人,若是您不介意,可否和那位道长拼下桌,两位道长也好饮茶论道。”
酒楼里本就忙碌,店小二在楚逆面前站定时,额间还带着密密麻麻的汗珠,楚逆敛了敛眸,抬头正打算拒绝,然而在抬头的瞬间目光扫过店小二所指的方向,望见那抹紫白色道袍后,正打算说出口的拒绝立刻吞了下去。
“好。”楚逆点了点头,“你带路。”
方如沁和方兰生自然欢呼雀跃,欧阳少恭在先前却已经看出了楚逆心底的抵触,他也做好了楚逆拒绝的准备,孰知楚逆却一口应了下来,倒叫他微微一怔。
随后他敏锐地抬头同样往楼上望了一眼,微微扯紧了袖子。
能让楚逆改变主意的人,他也好奇的很。
那是一个身着紫白色道袍的道长,他坐的位置靠窗,往窗外一扫,便可看见乞巧佳节街上热闹的景象,偶尔还得以看见天上燃放着的绚烂烟花。哪怕只是轻轻一瞥,那位道长看上去也是风姿卓然,仙风道骨,若在细细一瞧,便可见他竟是须发皆白,又颇带着有几分世事沧桑的味道。
楚逆只见过一个苍颜白发的人,便是那个古怪的苏妄言,如今见眼前的道长也同样一头白发,心底不由生出几分亲切感。
“多谢道长。”
“不过举手之劳。”那人目光扫过楚逆那一身装扮,眼底滑过一丝似怀念似感慨的目光,道,“在下天墉城,紫胤。”
“原来是天墉城执剑长老紫胤真人。”楚逆略一思索便想起了对方的身份,拱手道,“在下楚逆。”
紫胤真人顿了顿,似是犹豫了片刻,才接着道:“不知楚道长可是师从纯阳宫?”
楚逆刚刚放下的手微微一震,随即他面色一变,冷然道:“紫胤真人怎知……纯阳宫这个门派?”
“昔日相识的一位故友与楚道长服饰相似,他曾说他出自纯阳宫。”紫胤真人答道,“若是有得罪道长之处,倒是紫胤唐突了。”
楚逆冷笑了一声,道:“我确实曾拜入纯阳宫。”
曾?
紫胤真人自然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一丝异样,但此时也只是将心中的疑惑按压了下来,目光扫过楚逆手中的那把千叶长生剑,眼底不由闪过一道赞叹的光芒。
“好剑。”
楚逆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眸中也闪过一道笑意,道:“确实是把好剑。”
“剑身细长,想必用剑极为灵活轻快,只是……似乎于楚道长的所修之道,并非完全契合。”
楚逆执剑的手一顿,看向紫胤真人的目光也不由带了几分审视。
欧阳少恭虽见识过人,能识得这把剑并非凡品,但他到底修的不是剑道,倒是眼前这位交浅言深的紫胤真人,一眼便看出了这把剑和楚逆所学的太虚剑意心法并不完全相称。
那是自然的。
千叶长生剑是为藏剑山庄问水诀心法而特意铸造的,楚逆用这把剑虽然也并非不顺手,但到底不是完全契合,不能将这把剑的威力完全发挥出来。
想来眼前这位紫胤真人,在剑这一道上,必然也有所成就。
“故友所赠。”楚逆迟疑了片刻,另一只手抚上剑身,道,“……不忍丢弃。”
谈及故友,楚逆便想起了先前紫胤真人所说的另一个出自纯阳宫的同门,不由微微皱了皱眉,问道:“紫胤真人先前所言故友,不知可否告知姓名,说不定与我也有……同门之情。”
“他叫苏妄言。”
楚逆猛然一怔,想起在论剑峰顶的气宗弟子,又思及那番对话,不由冷声问道:“他现在在何处……!?”
紫胤真人因楚逆猛然的变色而微微挑了挑眉,才道:“百年前,他便已去云游,至今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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