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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见到李秀满，气氛明显要比上次压抑得多。

看来，那老狐狸是真的被自己惹怒了吧？

“韩庚啊，你说是哪里出了差错呢？”李秀满仍然夹着一支烟，却不见他抽几口，“是你的配方”，对视，“还是……你？”

韩庚吞了一口口水：“我当时说配方还不成熟，可能……”

“恩？”李秀满露出深不可测的目光，“那些专家们可都夸你呢……难道统统都看走眼了吗？”他一直盯着韩庚看，平静得吓人，“你难道就没有别的话想对我说吗？”

“有。”

“那好，你说。”李秀满后退几步，坐在沙发上。这一次，他没有让韩庚也坐下。

韩庚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问道：“你记得朴美熙吗？”没有用敬语。

李秀满愣了一下，只有短短一瞬间，很快就被隐藏了起来。“不认识。”

“仔细想想？真的没有吗？”

“名字那么普通，即使有这么个人，也早忘了。”李秀满抽了一口烟。

“名字普通？”此时的韩庚已经有了把握，“世界上可以有千千万万个朴美熙，可是，你忘不了的只有那么一个！你现在这么说未免太无情了吧？她可在天上看着你呢！”

“放肆！”李秀满怒不可遏，拍案而起，“你竟然这么和我说话！”

韩庚无视他的愤怒：“别骗你自己了！我既然这么问你就是都知道了……如果你真的什么都不想知道的话……那我走了。”说着，韩庚转身。

李秀满的头上渗出了汗。“等等……我想起来了……我认识她……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我说了你也不会信的……还是你自己看吧。”说罢，韩庚把信递了过去。

竟然真的是她的笔迹！

这么多年了，竟然可以再看到她的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李秀满的表情不断发生着戏剧性的变化。韩庚仿佛听到了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在崩塌，看完了信，只剩一地废墟。

李秀满再次抬起头的时候，他，已经不再是他了。

“她……死了？”小心翼翼地问。

“恩，吞PCP自杀的。”韩庚面无表情，也没有语气。

李秀满愣愣地把目光移回纸上，带着错愕的神情，沉默了。

整个世界已经离他远去。他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个纯真美好的年代里。

恍然间，十几年的时间，竟然这么容易就过去了……

物是人非。

不知沉默了多久，李秀满终于开口了：“韩庚啊……你说，人是为了什么活着？”

“这个……每个人都不一样吧……”

“那你觉得自己是在为了什么而活的？”他的声音在这十几分钟的时间里，好象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年。

“我……我是为了我爱的人们而活，父母、亲人、朋友……还有恋人。”

“那，你觉得幸福吗？”

“应该算是幸福吧……有的时候会感觉到辛苦，但是只要一想到我是在为了他们忍受这些，自然也就可以接受了。”

李秀满呆滞的目光飘向了远方的虚空中。“以前啊……我也像你这么想过，我也曾经很认真地爱过一个人……可是后来我突然觉得男人应该有自己的事业，其他的事情可以先放在一边……我这么想，到底对不对呢？”

“没什么不对的……只是，你太不择手段了……”韩庚说出这话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可是李秀满却一点反映也没有，生命像是被抽干了。

“再告诉你一件事吧……”韩庚继续说，“你不是想要你的实验品吗？他……是你的亲生儿子……”

沉默。

空气凝固了。

时间凝固了。

短短几十分钟，李秀满像是经历了从生到死的过程。

他，竟然笑了。

“真是的……我竟然……从来没见过那孩子……”他抬起头，看着韩庚，“那孩子，很漂亮吧？”

“恩，很漂亮。”

“我就说嘛……一定的……一定和他妈妈一模一样……”

韩庚沉默着，听着李秀满不停地念叨：“傻孩子啊……怎么会吸毒了呢……真是……报应……”

“我拼了这么多年，命都不要了……现在，我什么都有了……钱，几辈子花不完……权力，我早就不稀罕了……你看，我什么都有了，却什么都没了……她，怎么就不能等等我呢？”

突然间，韩庚觉得他很可怜。退去了一切包装，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年男人而已——而且是个很失败的男人。

“韩庚啊，你说怪不怪，一样东西，一旦你有了就没兴趣了……人啊……永远想的是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唉……真他X没劲……”

李秀满不停地说、不停地说，除了韩庚，再也没有第二个听众了。

 

Part 25

 

告别了我的所有，今生，我只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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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韩庚的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好象所有的怨恨突然找不到出口了——并没有消失，他知道它还在，但就是不知它去了什么地方。

“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在等她……一直等一直等……后来几乎已经绝望了，但还是幻想着有一天……她会回来……”

李秀满的话在韩庚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无法想象，这样一个阴险又自私的人竟然会有这样一面。支撑了他几十年的执著轰然崩塌，以后的李秀满，只不过是一个躯壳、一具行尸走肉。

他的心毁了，他的毒品帝国，也就毁了吧。

一个让自己想尽办法也无法打倒、无法摆脱的人，竟然死在了自己的回忆里。

这个世界还真是没道理啊！……

韩庚拿出手机，拨通了希澈的号码。“希澈？你在哪呢？……我想见你，现在就想……没有，就是想见你，想得快疯了……”

 

好累……每个人都好累……

周末，英云和正洙一起在厨房里做午饭。两个人真是笨到不行，费了老大的劲才勉强算是把食材煮熟。

这时，门铃突然响了。

两人都很纳闷。平时来这里的除了希澈和后果就没有别人了，而且他们来之前会打电话的。会是谁呢？

经历了太多的他们已如惊弓之鸟，骤然紧张起来。

英云和正洙对视了一眼，轻轻向门口走去。趴在猫眼上一看，立刻换了一副被人开了玩笑一般的表情，打开了门。

“爸爸……妈妈……还有……哥……你们怎么来了？”

父亲的表情有点尴尬，什么也没说，只是不自然地环顾着整个屋子。而母亲的样子看上去轻松得多，她走到刚摆好菜的饭桌前，笑着说：“呦~这小日子过的……”

正洙和英云的母亲隔着饭桌站着，此刻，已经完全傻了，甚至连打招呼都忘记了。

“你是正洙吧……”英云母亲的样子看起来很慈祥。

“啊……是……”正洙好象刚从梦里醒过来，“伯母好……伯父好……”

“多漂亮的孩子……”英云母亲这样说了一句，正洙听不出是什么语气。

愣了半天的英云突然想起来：“正好刚做好饭，一起吃点吧。”

“我们已经吃过了。”母亲说。可是，还是坐在了饭桌前拿起了筷子。吃了一口，突然笑了起来：“老头子，你快来尝尝！你看孩子做这东西……”

看样子应该是不太好吃吧？

母亲放下了筷子站起身来，说：“我们有事跟你们说，说完就走。”

英云和正洙紧张了起来。

所有人在客厅里坐下，都有点不自在。

母亲先开口了：“英云啊，你妹妹要去澳洲留学了。我和你爸爸想了想，决定跟她一起去。”

“什……什么？”英云一下子傻了，“这么突然……什么时候走？”

“就下星期。”母亲沉吟片刻，又说：“你们的事情，希澈都跟我们说了……为这事，还挨了你爸一巴掌……是不是啊，老头子？”

父亲像是有点不好意思，含混地应了一声。

英云看了看希澈，希澈笑了一下。

“其实，我从心眼里是不支持你们的，但是到了这份上，估计我们想管也管不了了……父母都是为了你好，怕你们以后的生活会有困难……这种事毕竟……但既然你们都这么选择了我们也没有办法，只能祝福你们了。……英云啊，正洙身体不好，你多照顾他……正洙也是，英云这孩子粗枝大叶的，你也多包容他。遇到什么事，你们两个要互相扶持，知道吗？”

两人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好，我们先走了，你们快吃饭吧，一会要凉了……下星期记得去送我们啊。有机会到那边去玩……”母亲一直强撑的笑脸终于支撑不住了，声音在颤抖着。突然间，她捂住脸，扭头冲出门去。

一直沉默着的父亲走了过来，拍了拍英云的肩，似乎想说什么，但始终还是没有开口，也跟着母亲走了出去。

英云猛地感到一股酸涩涌了上来，一下子跪倒在门前，眼泪就这样流了下来。

“爸……妈……”，太多的话淤积在心里，不只从何说起，“……对不起……”

泪雨滂沱，洗不去这一生的罪。

一句对不起，载不动太多的愧疚。

二十几年的养育之恩，也许，今生已无以为报。

这一跪，不知，将是怎样的告别……

 

尾声

 

两个星期后。

他们没有想到，同样的机场，上星期刚刚送走了父母和妹妹，今天又要送走希澈和韩庚。

“怎么走得这么突然？”英云的心里说不出地难过。

希澈还是那样地笑着：“因为我要到韩庚那里……干吗？……对，过年~~”

“那……你真的决定以后都不回来了？”

“恩~~因为韩庚说他想回家嘛~我都说了，他去哪我就跟着去哪。”

“他的家人会接受你吗？”

“不知道……我想应该没问题吧~我这么漂亮~是吧，韩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