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龙安慰道:“其实也没多久。”
好的,脸还没丢尽。我将脚底又脏又烂的缩地符揭下来,搓了个火焚掉。
既然没多久,那么孤凤举还要多久才会找到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破阵,且让我先来走走看。
我用脚划了个米字,不管对应哪八位,总之八个方向是没错的,我先试着横走了十来步,确认我划的米字在身后不远处,并没被绕回去,心中叫了一声哦耶,果然是有八部。
那么依照惯例,每部里都会有一个生门,从兑位,到坤位,到坎位,一抬头,刚划的米字赫然就在眼前。
我摊手,哀叫一声,盘膝坐地上仰脸望天,死胖子一向懂得,先给人希望再给人失望这样的打击,最让人绝望。
我坐了好久,手撕牛肉嚼到腮帮子疼,一条龙都在明月珠里睡成浮尸了,才听到了我制造以外的响动,接着稀里哗啦的震颤中阳光照进来,我激动的不能成言的哇啦乱叫着,刚把一条龙丢包里爬起来,手机也响起来了。
孤凤举在黄昏的斜晖中,大步向我走来,一巴掌刮头上差点将我打翻,声色俱厉道:“跟着走也能走丢,能进去怎么不自己出来。”
我满腔的小激动化作大悲愤:“劳您久等,我要不那么弱早就从里面强行拆阵了。”
他瞪着我,我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心虚的别开脸。
我晓得自己弱成这样不是他的错,他没有义务为了我能变强而不辞劳苦,至少他应该知道,我从不是个怨天尤人的。
我只是,心内潜意识的认可了他是所有人里对我最好的,对他总是格外放肆而已。
胖子都不急先炫耀自己的迷幻阵,而是摸出鬼画符还我,一边说着:“拿去拿去,特么奇货可居,怀璧其罪。我们组那几个人眼红的很,我总担心它不翼而飞了没法跟你交待。”
我接过来,对比韩非那张之后就觉得,这个虽然简易严整,但果然缺了不是一点两点的曼妙。
想起我们第一次去阿鼻村,那个被我们耍了的鬼,我忍不住微微笑了。
孤凤举还在生气,我不看他也能分明感受到他不悦的强大气场。我是该感激他的,把他当爷供着伺候着。多少人羡慕嫉妒恨我的运气,可事实上跟我在一起他甚至不能经常保持好心情。
后来胖子跟我说你知道孤凤举怎么找到我来解阵的么,我说不知道。他说孤凤举不会解阵,而且对五行八卦深恶痛绝。
那天他跑到阴阳分界到处问人有没有见过一个高大的胖子,正好问到胖子他们组的小五,这才找到了的。
庞然哈哈哈的笑成死胖子,说你能想象孤凤举跟别人描述一个长成我这样的高大胖子吗。
我不能,可我一点也不感觉好笑。我甚至是极难过的,很想问,纵使我容易心怀感激,也不至于每个对我好的人都认为,对我特别好可以只是举手之劳。
因为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没有什么可以回报,所以压根儿就不图回报么,我真是个悲剧。
庞然口水滴滴的看着韩非那张符,问道:“这是新的?给瞻仰下不。”
我得意道:“这个是有封印的,不知道对应的解印咒你拿了也打不开。”
庞然跟外面那帮人混的居然懂了规矩,知道客气了:“你拿我手来划解印,我不偷看。”
孤凤举道:“你先接电话吧。”
我哦了一声,初用手机,只觉得什么噪音在吵,还没意识到是该接电话了。
那铃声含糊的唱着红色月亮烧起来,沉睡一片神秘海,是王雪明常哼着的一首歌。来电显示妹妹,我接起来,喂了一声,那边也喂了一声,还真是王冰聪,我以为是王雪明。
“鸿轩。”
“哦,冰聪,我现在跟胖子在酆都这边,你们还好么,昨天晚上顺利否?。”
“一切顺利。”
“那就好。”
“鸿轩,咱们是青梅竹马对不对。”
胖子似乎在向孤凤举讨教什么,我走开一点扣着树皮道:“怎么忽然说这个。”
“因为我们长大了嘛。”
我失笑:“说的也是。”
“我们会结婚么。”
“啊?。”
“马上要回云梦村,八家议会,但是庆姓已经没有传人,雪明哥的意思是让凤举哥补上,毕竟通灵印么,八部八阵六十四卦,缺一个人是不行的。”
“哦。”
“所以这次回村子,我们结婚吧。”
“啊?。”
两边静默了好一会儿,她笑场了:“哈哈,别当真啊,我开玩笑的。”
我干巴巴的跟着笑。
“我知道你喜欢凤举哥。”
这下我笑都笑不出来了。
“你要快点跟我哥说清楚了,他还傻叉的以为自己有机会呢。”
我木然道:“哦。”
“拜拜。”
最后一声道别我确信我听到了哽咽。我这一打小伙伴包括我,情商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只王冰聪一个人堪当冰雪聪明。这的确是件值得哽咽的事情。
不过我倒是不会去喜欢孤凤举,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们凡灵人是要从一而终的,虽然他貌似没有接受过我们这方面的浸淫式教育。
庞然问我谁打来的电话,竟让我情绪低落至此。
这时我想起了我们此行的目地,我说胖子咱们回云梦泽吧,反正你已经钵满盆盈,先消化掉,过一段时间再出来修行。
他睨着我:“回去呆多久。”
我看孤凤举,问道:“回去多久?。”
他说:“半年。”
我暗道这么久。
没想到胖子果断答应了:“OK。”
这么顺利我不太有真实感。
胖子道:“我会好好养精蓄锐,通灵印的事情就交给你们大家了。”
“你连这个都知道?。”
他指孤凤举:“他刚刚都告诉我了。你小胖哥一向爱惜自己的命,谢你们关怀,还特地跑这一趟。”
原来智商够用是可以弥补情商不足的。
我还没去过阴阳界,于是胖子高高兴兴的带我们认识他的团队,参观酆都,他们都是年龄差不多的新人,知道那个鬼画符是出自孤凤举,很热切的求脸熟求认识。
孤凤举是个爱屋及乌的,虽然没有笑容满面,但态度尚可,大家一起在小餐厅里拿两界的零食当饭吃。他不厌其烦的又将通灵印的事情详细剖析给他们,讲解利害,其中还有他根据自己整理信息,对三界将有动态做出的预估。
未了决定今晚再组一次封妖,也好让孤凤举感受下现在已经是何种程度。
看他们热烈讨论时局,我有点寂寞的想,孤凤举或许是个需要观众的人,而且决不是我这种。
酆都不愧是最前线的战场,才日薄西山,就连我都嗅到魑魅魍魉的蠢蠢欲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魔元纪事
但我其实并不是很愿意管这些天地间游荡的孤灵,它们没有做坏事,只会愈发凸显我们这些捕猎者贪婪的丑恶。
我目无焦距的望着窗外做准备的人们,想起孤凤举说,灵能对我来说并不是多重要的东西,或许我只是希冀取之有道。
一个清越疏朗的男人走过去,王敏清还真在这儿。想起王雪明第一反应是关心通灵印,他却趁乱来提升修为。我失笑,责任感是长子与次子的区别,与辈分无关,我和孤凤举又何尝不是。
狼牙月,暗夜降临。
前不久和孤凤举离开云梦泽那一夜我就觉得,星空是外面这个世界唯一的可取之处,即便在酆都它与曾经深蓝的背景化为了一整块深邃闪耀的紫水晶,也仍是我唯一着眼去看的景色。
小五是个自来熟,不然当初不会自发的带孤凤举找到庞然。他喊我的名字格外流利:“鸿轩,一起来哦,我们保护你!”
庞然揶揄道:“他哥在这呢,哪轮得到你?。”
我笑道:“你们在逗比吗,我现在观实战经验可丰富,负责理论部分的话我可是很有用的,别说的好像我完全没用。”
小五扮了个鬼脸道:“逗比,你跟着凤举哥,他负责高能帅气,你负责无忧无虑就好了。”
我张张口,孤凤举都神色愉悦,我怎么能说出反驳的话来。
已经决定想学着照顾他的情绪了,什么都帮不上忙,至少尽可能给他个好心情。
于是任他们笑着闹,我只切了一声,继续自己莫须有的感伤和忧虑。
这个只在阴阳眼中才存在的两界诡城,它一直都让人这么心怀惴惴么。
所有的店铺都关了门,仿佛自三界划定就存在了的古老建筑,在妖紫色的星空下,愈发的不像人间。
我们站在街口,脚底下八部团队的灵侍结了守护法阵,幻彩的光纹缓慢旋转着,看久了头晕。
但一条龙还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一边问我它什么时候能这么有用。问的我抬不起头,一圈站好位了的队友也都哂笑不已。
我问孤凤举:“你有没有觉得一条龙长大了点?。”
他看看,嗯了一声道:“光泽也好了些。”
我道:“泡牛奶浴泡出来的。”
一条龙得意的像狗抖毛一样将鳞片抖的嗦嗦响,火星飞溅。
我被烫了脸,骂它道:“我能看的就这一张脸了,你还想毁我的容,滚一边去。”
它噗腾跳明月珠里陶醉的游牛奶浴去了。
庞然忙着在方圆数百尺范围内,以我们为阵眼的四面八方定位扔符阵。
他真挺能干的,四面外散分八方,再外扩散十二宫,这样一层套一层的叠上他最擅长的鬼打墙,让我就是摆起来也要晕菜了。
如今一眼看去,街口还是那个街口,桥头还是那个桥头,但一脚踏进去这个范围,环环相扣的幻境就会排山倒海的逼过来。
要想再出去只有三个办法,他的猪进去带路,他将阵从外围破拆,或强悍的从内部直接销毁。
我跟在他肥硕的屁股后面团团转,问他如果道友不小心进去了怎么办。
他呼一声无量天尊,然后虔诚的说死道友不死贫道。
捉妖是件略无聊的事情,尤其守株待兔的等待时间里,也不知道别人都散布在什么地方。
我们就席地坐着互相吹牛扯淡。实际上都是他们在向我吹牛逼,我实在没什么可以拿出来炫耀的。差不多快十点时候,胖子突然一跃而起说来了。
八个灵侍比我们专心,瞬间齐刷刷的原地拍下符,灵网结界从阵眼嗡声弹开,穹顶上五色的符纹对应着脚下法阵,反方向缓缓旋转着,将一整片灵阵都收在罩子里。
小五笑问我知道这个结界么,开玩笑,我可是知识帝。不过也知道他就是想逗我,我偏不说,给他比个嘘的动作,让他专心。
胖子已经在七个人的层层防护下开始拆阵,我也被气氛搞的很紧张刺激,孤凤举的不动声色令大家都很有安全感,但也尽心尽力的发挥正常水准。因为他答应为他们,将这次捉妖的全过程炼个鬼画符做团队纪念。
这时我听到冥冥中有人叫我:“小轩。”
我四下看看,孤凤举直看着我。
“小轩,听到了么。”
我瞪着孤凤举道:“我听到大明的声音了。”
他点点头,神色也有些异常,让玄雀到我这里来,道:“王雪明的千里传音,回他吧,你知道怎么发千里音。”
我忙从背包里取一张千里音符握在手心,默默颂咒蓄灵,直到手心的符纸光芒外溢,捧到嘴边回道:“大明,我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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