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谢毛]春雪才晞 作者:禾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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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又第一时间记起了自己早已没有家可回。家字一出口,眼泪几乎喷涌而出。
谢渊愕然,习惯性地伸手去摸摸他的头,却被他一晃避过,大手有些尴尬地悬在空中:“发生了何事?”
穆玄英抬起手臂狠狠擦了擦眼睛,定神说道:“我没有学什么武功,空冥决也不在我身上,那里面的一招一式我压根不记得,没什么可以给你们的,放我回家。”
谢渊哑然,半晌方温言道:“是谁对你说了什么?空冥决……我从不知你与空冥决有关系。”
穆玄英咬紧了嘴唇并不回话,谢渊坐到他身边,缓缓道:“你也许会觉得师傅自大,但是浩气七星武艺得来皆光明磊落,于武学一道各得其境,当真并不会觊觎什么空冥决。”
穆玄英冷冷道:“那又如何?那日紫源山上逼得我跳崖的,也都自称是正义之士。”他回想起当日紫源山顶的困顿,寡不敌众的绝望,与兄长分离的痛楚,不由得愈加愤恨,怒声道:“就是这些正义之士害得我孤身一人险些丧命!若是可能,我真希望自己永不与正义浩气之类的字眼扯上关系!”
“住口!”穆玄英尚只顾着口不择言,被谢渊的一声暴喝吓了一跳,回头看时,却见谢渊右手握拳紧至关节发白,几乎能听到骨头摩擦的声响。穆玄英本能地一缩身体闭起眼睛,不知过了多久,却听到谢渊长叹了一口气,不发一言地走了出去。
他睁开眼睛,嘴唇微微开合,本能地想要出声道歉,却又梗了梗脖子,没有开口。谢渊的那一声长叹充满了失望与难过,令他心中不自觉地感到惭愧歉疚。
谢渊刚回到正气厅,便见到了军师。
“季真,我正要寻你——这些天究竟发生了何事?”
翟季真先一揖到地,道:“季真先行向盟主赔罪。”顿了顿,“医士为玄英听脉之时,偶然察觉其气海有一股异种真气,虽说不出来历,却是隐然有邪气,季真擅自做主,令天璇夜试过玄英武艺。”
谢渊恍然,穆玄英之前的异常似乎都有了解释,一时倒也不便责怪,哭笑不得道:“结果如何?”
“玄英确实练过一些武艺,并且来路不正。”翟季真道,“他小小年纪,究竟曾有何不凡际遇,还望盟主谨慎查实。”
“军师啊军师。”谢渊苦笑道,“你向来见微知著,严谨缜密,然而此次却当真有欠稳妥。玄英这孩子年纪虽小,性子却极有其父之风,对于这般的人物,若非肝胆相照,便须泾渭分明,只不可小心试探。”
翟季真沉默不语,又躬身一揖道:“季真心中,只思浩气盟安危。”
谢渊叹道:“谢某并无责怪军师之意。原是谢某莽撞,并未顾全大局,才劳军师另有决策。只是玄英之父终究因我而死,我对这孩子当真于心有愧。当日在南屏山,若非因为我,玄英当会父母俱全,也会同普通孩子一般平安长大,亦不会流离失所无家可归。这孩子刚才对我说,他想回家,谢某竟无颜以对,当真……无颜以对。即便我可以收留他为他治好伤,将我一身武艺倾囊相授,甚至让他以后受万人倾敬,我也……无法补还他的父母和他的家。”
入夜月明星稀,浩气盟中花草芬芳,冷冽的气息袭得人头脑一片清醒。
穆玄英拄着拐杖,悄悄绕开了巡逻的七星卫,只要再绕开兰亭书院避过开阳坛的耳目,便可以到南屏山。
“玄英之父终究因我而死……”这一句话在脑海不断盘旋,让他心绪不定,烦乱无比。南屏山,是的,南屏山,那里会有答案,那里也有……他曾经拥有过的家。
然而事情并不如想象中的顺利,穆玄英刚刚靠近兰亭书院,便听到清越的剑鸣之声,声音迅捷而轻微,嗤嗤破空,却每一下都明晰无比,仿佛一个人说话语速极快,却每个音都字正腔圆,再清楚不过。
是开阳坛主可人在练剑。
每一个拥有至高成就的人背后都有旁人看不到的艰辛,即使是于剑道有极高天分的可人也不例外。穆玄英一时不知该何所适从,只好在一旁屏息看她练剑。
可人的剑法并不花哨,却很好看。穆玄英与莫雨流浪江湖多年,见过的江湖人士也不可谓不多,却从未见过这样如同江海合流,碧空万里般人间大气象的剑法。
他只看了半盏茶时分,便已知谢渊并未骗自己——若在剑术上有如此造诣,无论是谁,都不会再去羡慕旁人的武学秘籍。
他看得出神,可人却收剑而立,一双清澈的眼睛明显地看向他藏身之处,道:“何事?”
穆玄英被识破所在,索性不再隐藏,若无其事地走出,随口道:“随便走走……听到了剑声。”
可人轻轻“唔”了一声,道:“早些回去,盟主会担心。”
穆玄英微微垂下头,也不知想了些什么,道:“可人姐姐每日在练剑上要花多少时间?”
可人微微抬起头想了想,道:“幼时四个时辰,如今开阳坛事务繁忙,每日二个时辰。”穆玄英略微震惊地算了算,这么长的时间,真的是除了吃饭睡觉都在练剑了。
小小的孩童在月光掩映下的眼睛里满是迷惘,下意识地问道:“练到这么高的剑术,是为了什么呢?”
可人歪了歪头,仿佛这个问题她自己也从没想过,最后十分干脆地道:“我不知道。”她心思向来单纯,想不通的事情就不用去想。练剑并不需要目的,她只知道从她懂事开始,便已抱着剑睡觉,一心一意追求剑道的最高境界。至于到达了那个境界后要做什么——那就到时再说呗。
穆玄英拄着杖慢慢走近她,道:“可人姐姐有空教我练剑吧……就不知道我的腿还能不能痊愈。”
可人冷淡的眼睛覆上一层暖意,微微蹲下来去查看他的腿,然后便腿上一麻,被拐杖点中了伏兔穴。
若是可人是司空仲平,大概已经骂出“我操”之类的粗话,但是可人到底不是司空,因此心里只想了一下,这孩子功力不到家,,这穴道大概一盏茶时间也就自己解了,他不过胜在认穴奇准,只是……他这是要去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三
穆玄英的身影已远得看不见,可人揉了揉腿慢慢站起来,还没回头便道:“盟主不跟着?”
谢渊在她身后道:“过会我先去南屏营地交代几个兄弟接应一下,其余事便先不管罢。我至今不知该如何向玄英开口他的身世,若他自己想要查明,那也并不是件坏事。”
可人点点头,转而道:“他在哪里学的认穴位。”
谢渊微笑,眼中带了一些欣赏与慰藉,道:“并没有学……他摔断了腿,换药时为防伤口疼痛导致骨节错位,要点伏兔、环跳等穴位使腿部经脉麻痹。被这么点了一个多月……似乎是自己知道位置了。”
可人“嗯”了声,道:“已经十岁,可惜了。”
她并未说得很清楚,谢渊却知道她的意思,不由得笑而不语。可人一心追求剑道之极境,因此在她心中,十岁才开始学武,已然太迟了——并不是与一般人比的太迟,穆玄英于武学的天分足以让他起步稍晚也能胜过这世间的大多数人,但是可人并不是这么想的,在可人的心目中,若有天分成为天才中的天才,就不可以只满足于做一个普通的天才。
然而谢渊并无这类执念,若是可能,他更愿意穆玄英并无这样的天分,武学一道追求到极致,未必就会比普通人更快乐些。
天已微亮,下了几滴冷雨。穆玄英在倌塘驿站的茶摊旁坐下,揉了揉因骨节微微错位而又已有些红肿的腿。
在赤马山偶遇,怜他腿脚不便而顺路带他来此的中年人道:“你要找这附近原有的住民,那是极难的了。大约十年前,此处居民多半居于望北村,后来……望北村破,修复后成为了浩气盟营地之一,长江对岸又毒尸肆虐,还活着的村民大部分便迁居到这附近了。”
穆玄英道了声谢,咬了咬嘴唇,道:“大叔,你认识一个叫穆天磊的人吗?”
一路上都温和平静的中年人一时脸色惨白,竟如受重击地晃了晃,手寻求依托一般地去碰桌上的茶杯,却因双手的颤抖而令杯底撞击得桌面得得作响。
穆玄英略感诧异,有些担忧地问道:“大叔?”
中年人握紧茶杯,低声道:“你……你找他做什么?”
穆玄英望着他,声音平缓地道:“他是我的父亲。”
听得这一句,中年人反而平静下来,两只手紧紧抓住穆玄英的肩胛,握得他几乎生疼,眼中却带了些希冀的欢愉:“那你……你是不是叫玄英?”
穆玄英点了点头,中年人眼中竟缓缓掉下泪来,口中喃喃地道:“十年了……十年了,杨十六苟且偷生了十年,上天终于垂怜……”他忽地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匕首,塞到穆玄英手里,自己扒开了胸前的衣物,将裸|露的胸膛撞向匕首,道,“来,杀了我罢,你父亲穆大侠,便是我害死的……”
穆玄英脑中一片空白,呆呆地看着杨十六,终于在他当真撞到匕首上之前,将匕首远远扔了开去,忍不住大叫道:“走开!你这个疯子!走开!”
杨十六失魂落魄一般地看着他,蓦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如受伤的野兽一般落荒而逃。
穆玄英呆滞半晌,扭过头去看被自己扔到一边的匕首,正要勉力起身去捡回,却见一只苍白羸弱的纤手将它捡了起来,放到他面前道:“你的么?”
那是一个中气不足的少女声音,穆玄英却无暇顾及她,低头去看那匕首,只见一截乌木柄已经因手掌长期的摩挲而温润光滑,雪亮的刃泛着银蓝色的冷光,隐隐透出血腥之气,不知杀过多少人,这上面,也有自己父亲的血吗?
他刚才受到太大冲击,几乎无法思考,如今回想,为父亲报仇的怒意盖过了对杀人的惧怕,手掌不自禁地握紧了匕首,便要起身去手刃杀父仇人。
“咳咳……你是要去杀人么?”坐在他对面的少女纤细而苍白,仿佛生了永远治不好的重病,此刻很是专注地看着他,“可是那个人是浩气盟的,你若杀了他,必然遭到浩气盟的报复。”
穆玄英张了张口,第一时间浮现于脑海的,却是自己与谢渊兵戎相见的情景。那个对他和颜悦色,连夜冒险带他去枫华谷,连他口出狂言侮辱浩气盟都克制住怒气没有打他的谢大叔,会为杨十六报仇杀了自己吗?谢大叔所说的父亲因他而死他对不起自己,难道就是因为他与杨十六交好,包庇了浩气盟中的罪人吗?
那少女又咳嗽了两声,从背后的药篓中取了一个小瓷瓶,推到他面前道:“这个只要一滴……下在附近的井水里,足以毒杀百人。”
穆玄英瞪大了眼,道:“你是谁?”
“肖天歌。”少女笑了笑,“这名字无所谓……你应当是没有听过我的。你是不是觉得为杀杨十六一人牵连此处百人有些太过残忍?但你有没有想过,这附近的这些人,包括所谓的浩气盟,包庇一个杀人凶手十年,难道也算清白无辜?”
她眼睛微微眯起看向浩瀚江水的对面,道:“而且我此举亦有别的用意,算不上滥杀。”一支纤细的胳膊指向对岸,轻声道,“那里,有许多天一教练出的毒尸,若不加以遏制,再过不久,这里的所有人都将被尸毒感染。这瓶药是我与父亲精心制得,可以将毒尸一举清除,然而有一个弱处,便是需以人尸为引。此处村民毒发身亡后,尸体中的毒液随风雨而入江,渗入泥土,半年之后,此处寸草不生生机断绝,对岸的毒尸却也会因此得以一举剿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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