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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一个多时辰后叶孤城方才收功。修习内功和练剑一样，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急是急不来的。看着已蒙蒙亮的天色，叶孤城正欲叫起小姑娘去周围找找治伤的草药，便听见了一个在梦中的轻唤又似抽泣的声音，喊了娘亲，喊了五哥，也在不知不觉中告诉了叶孤城她的名字，白沉云。看来白隐宁和这个堂妹走得近，不过叶孤城并不担心，一来白沉云年纪小，又非长房血脉，且是个丫头，虽和白隐宁亲近，但对白家的事所知不多；二来以叶孤城的修为，陆小凤和西门吹雪也难以奈何他，区区一个白沉云，哪里能看出破绽呢？

 

    叶孤城转而又拔出了那柄残剑，一面在心里琢磨着出路。白家惨遭灭门，还活在世上的只怕唯有一个不知内情的白沉云和名为白隐宁的叶孤城。将来他二人的出路在何处？叶孤城一时想到了那个身在破庙中的自己。曾经，那是他最为狼狈的时候。但那时他仍是叶孤城，是白云城主叶孤城，手中有剑，那是他自己的剑，还有白云城。

 

    可是现在，他是叶孤城，是莫名其妙藏身在他人皮囊下的叶孤城。他没有自己的剑，也没有任何人手能为自己所用。而这具身体的主人，只有一柄粗制的铁剑和一点不入叶孤城眼的内功。许是因匆忙逃命，许是遗失在半路，白隐宁身上连一个铜板也没有，当然也没有吃食和换洗的衣裳。

 

    白隐宁死了，白沉云还能活着；而叶孤城若是死了，白沉云定是凶多吉少。

 

    可天下之大，何处是叶孤城的安身之所？

 

    老天让这个已到黄泉的魂魄重回人间，到底目的何在？

 

    叶孤城皱了一下眉，忽然想着要回白府看看。他没有白隐宁的记忆，问白沉云也问不出名堂来，若是回白府八成能发现一些线索。再者那里也是叶孤城能找到些盘缠的唯一所在了。

 

    唤醒了白沉云，叶孤城告诉了她要悄悄回白府一趟，便不动声色地“跟”着这位对兄长言听计从的女孩子回到了所谓的“家”。

 

    当初五人逃得并不远，白隐宁昏迷后四人也只能在附近找个藏身的地方暂躲。因此刚过傍晚叶孤城和白沉云便回到了那个可以说在一夜之间倾塌覆灭的地方。

 

    叶孤城对中原不说了如指掌，知道的人和事都不会少。略查看了一下这所一片狼藉的府邸，他便知这白家绝非武林中的势力，而是做生意的人家。在正院的书房中将几片残页拼凑起来，他甚至还看到了“白云城”三字。

 

    目光一跳，他立时握住了剑，气息在刹那中的变化将白沉云唬了一跳，“五…五哥？”

 

    不过是三个字而已。且叶孤城记得自己在时从未和这白家有过来往，他平复一下，将几页纸和一些碎片收到袖中，与白沉云一道往别的屋子转了转。这一趟倒也有不少收获，干净的衣裳有了，还找到了好些银两。白家是做生意的，虽不像花家那样为一方之富，要在短时间内将家当搬得丁点不剩也不是件容易事。好生收拾了两个包袱，叶孤城和白沉云准备离去。

 

    一个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有这人在，他要谁离开，谁就可以离开。他若是不许他人离开，这人便是插翅也难飞。

 

    天底下有几人能违背他的意志？

 

    他不是天下的主人，他也不像一位王者，但他是武林中的神。

 

    他是剑神，西门吹雪。

 

    叶孤城先是一怔，随即微微苦笑，继而又甚感欣慰。

 

    他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西门吹雪，因而吃惊；靠着白隐宁的内功，他根本不可能察觉西门吹雪的气息，因而苦笑；看着西门吹雪周身的气势和缚在背上的长剑，他不能不感到欣慰。

 

    西门吹雪，果真不会让他失望。

 

    他不惧西门吹雪的气势，白沉云却承受不起，忍不住就往兄长身后躲去。她这一躲倒是提醒了叶孤城：西门吹雪自是不会知道白隐宁就是叶孤城，他的目的绝不在于再杀叶孤城。那他为何在此？江湖中无人不知剑神一年出庄四次，皆为追杀不仁不义之人。西门吹雪不辞辛苦，离开万梅山庄来白府，此刻还出现在这里，定然不会是为了白沉云。一个不会武功年纪还未及笄的女孩子，能做出什么不仁不义之事以至于惊动剑神？

 

    叶孤城只能想到自己，现在这个自己。

 

    西门吹雪来这里，是为了追杀白隐宁。

 

    但叶孤城也不知道白隐宁又做了哪些不仁不义之事，而成为西门吹雪试剑之人。白家被灭，白隐宁是仅存的两个活口之一，怎么又成了凶手？

 

    这一个局，因进入得太突兀，叶孤城所知甚少。因此他只能静静地看着西门吹雪，静静地等待西门吹雪来为他解释心中的疑惑。

 

    “白隐宁？”

 

    “是。”

 

    “你知道我是谁？”

 

    叶孤城点了点头，“西门吹雪。”

 

    “你知道我为何而来？”

 

    叶孤城摇了摇头。

 

    西门吹雪并不解释也没有质疑，仿佛对于任何答案都不在意。他伸手一抛，“这可是你的东西？”

 

    叶孤城接过一看，是一块玉佩，却不知道是不是白隐宁的东西。倒是白沉云见了说道，“咦，这不是五哥半个月前丢失的那块玉佩么？”

 

    叶孤城闻言也不知是不是该松口气，只能又看着西门吹雪。望着西门吹雪拿着乌鞘古剑的手，他心中忽然在想：若西门吹雪真的杀了白隐宁，叶孤城的魂魄是否还会附在另一具身体上？那个人会是谁？还是彻底回归黄泉轮回转世？

 

    西门吹雪的目光扫过叶孤城胸口的伤，眯了一下，“你跟我来。”

 

    

 

    第3章 第 3 章

 

    

 

    对于西门吹雪的要求，叶孤城并不想答应。很明显，对于白家包括白隐宁的事，西门吹雪所知道的都比叶孤城知道的要多很多。而白隐宁可以不知道白家为何被灭，但绝不会不清楚自己的事情。叶孤城有十成的把握不会被白沉云看出破绽，可要瞒过西门吹雪就不是一件容易事了。叶孤城有足够的自信，但没有十成的把握。

 

    可他似乎也不能拒绝西门吹雪，起码在他尚不能在西门吹雪剑下保住性命，起码在现在这个时候，他不能让西门吹雪拔剑。因而他点了点头，随着西门吹雪走进了屋子。

 

    白沉云显然对这个陌生的白衣人极为害怕，虽也跟着进去，却紧紧地拽着叶孤城的袖子，整个人几乎都藏在叶孤城身后。

 

    西门吹雪看也没看她一眼，如同眼前根本就没有这个人。他似乎也不大在意白隐宁，不过落座后才对他说了一句话。

 

    一句几乎把叶孤城逗笑的话。

 

    叶孤城眼中浮出一丝讥笑，很快又消失不见。曾经在张家口他被指与唐门少夫人有染，对于这事他和陆小凤提起时只说不必解释。

 

    因为面对这种事情的是他叶孤城。叶孤城会调戏他人的妻子？那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可他并不了解白隐宁，他甚至根本就不认识不曾听说过这个人。若相似的事落在白隐宁身上，那究竟是事实还是诬告？若是事实，白隐宁会怎么做？若是诬告，白隐宁又会怎么做？

 

    叶孤城不知道，白沉云未必知道，西门吹雪极可能知道。

 

    如果西门吹雪真的知道，又知道多少？

 

    叶孤城微微一皱眉，倒也坦然地看向西门吹雪，“对于如此不义之事，西门庄主可是来杀我的？”白隐宁调戏他人妻子，为此招来了灭门之灾。如今罪魁祸首还活着，以西门吹雪行事来看，拔剑是意料中的事。

 

    西门吹雪看了他一眼，一时倒未拔剑，“你承认自己做下了这些事？”

 

    叶孤城当然不承认，可他不知道白隐宁究竟有没有做过这些会让西门吹雪拔剑的事，此刻就没有说话。他看了一眼白沉云，此时女孩眼中对于西门吹雪的恐惧还未散去，明了了兄长的眼神后不住摇头，“五哥才不会做那种事！”

 

    没做自然最好，可白隐宁做了白沉云也未必知道。且即便没做，白府一事和白隐宁也脱不了干系。叶孤城想着又看了西门吹雪一眼，正巧看见了那种若有所思的探究意味，他心头不禁一跳，想到西门吹雪不可能看出白隐宁的皮囊下是叶孤城的灵魂方才安下心来。

 

    西门吹雪当然不会做出听上去十分荒谬的猜测，他又细细打量了叶孤城一番，“据我所知此事确与你无关，应是有意陷害。”

 

    叶孤城又是一怔，心中既有些讶意又混杂着几分隐忧。那时他自紫禁之巅离去，根本不清楚西门吹雪在他身后遇上了什么事。如今突兀地回到人间，却又是被拖入了西门吹雪插手的事中，还身是一个只怕处处都得依赖他人的弱者…叶孤城揉了揉太阳穴，实在感到有些头疼。不自觉地吸了口气，他再次看向西门吹雪，“西门庄主查得一清二楚。”

 

    那是自然的。不过西门吹雪不会想到去将自己做的事和白隐宁说清，也不可能这样做。他所关心的，不过是白隐宁是否会是他下一个出手之人。只有一个能够让他出手的剑客才能引起他的关注。至于白家与他人的恩怨，他或许知道的比白隐宁更多，但这些事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不会说一个字。

 

    如果所有事都与白云城没有任何关系。

 

    看着西门吹雪伸手又抛出了一样东西，叶孤城抬手一抄，入手的是一个小瓷瓶。

 

    “每日一粒，连服半月，治你的伤。”

 

    叶孤城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西门吹雪不在意任何人的性命，包括他自己的。而白隐宁名不见经传，武功平平，那一手剑法哪里能入西门吹雪的眼？只怕西门吹雪会觉着看一眼都是浪费时间和力气。对于这样一个人，西门吹雪为何会出手相救？叶孤城倒了一颗药丸咽下，一面仍在心里琢磨这事。西门吹雪显然没有抽身的打算，白家的事若是能引起西门吹雪的兴趣，要么是与剑有关，要么与西门吹雪本人有关。知晓西门吹雪来历的人甚少，万梅山庄的神秘根本毋庸置疑。看白家的架势并不像大有来头，若真是能靠上万梅山庄这棵大树，想来也不至于落到被灭门的下场，倒是有人辱剑招来西门吹雪出手的可能性更大，这与白家被灭也能说通。不过若是有人辱剑，西门吹雪理应出手杀人，为何要救白隐宁？叶孤城觉着还是说不通，正想着又听见了西门吹雪的声音，“随我来。”略想了想他就跟了上去，白沉云扯着他的衣袖跟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