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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门吹雪说的都是正事，且是不需要叶孤城去想的正事。既不让叶孤城费神，又能打发时间，还能因为是正事儿让叶孤城找不到拒绝的理由，这是不是最好的打磨时间的办法？

 

    

 

    第31章 第 31 章

 

    

 

    在万梅山庄的日子很平静，就像是千年不起涟漪的古水，今日如同昨日，明日如同今日。若是陆小凤在万梅山庄呆久了必定觉得无味，哪怕这里有人世间最好的酒也住不长远，一定是要到外面的世界去看一看的，然后再带着一身麻烦回来讨一壶酒喝。但叶孤城很习惯这种日子，简单得让他觉得惬意，而不是无所事事的呆板，哪怕是在这种养伤的时候。每天西门吹雪都会在练剑后来陪叶孤城一起用早膳，说一些不让叶孤城费心又能打发时间的正事，一道用过午膳后各自歇一歇，西门吹雪会再抚上一曲，晚间仔仔细细花上半个多时辰擦剑后再回房安置。日子都是这样过，而在西门吹雪的精心调养下叶孤城的身子慢慢有了起色，虽然每日还是要喝上三碗药，各种各样或常见或稀罕的补品顿顿不离，心口的痛也是逐日减轻，整个人也不觉得十分无力，睡眠的时间也从每日的八九个时辰减为六七个时辰。因而即使还需要养些日子，叶孤城的心思也松了不少，原本对西门吹雪说的正事只当是听故事，如今也能动些心思提出一些新点子。西门吹雪本还有些担心，可看叶孤城精神头挺好，又不想扫了他的兴，也就没多说。

 

    这一日两人一如既往一道用了早膳。叶孤城看着碗里的桂圆山药小米粥，眉头微微一皱。

 

    “怎么了，吃不下？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一抬头就看见叶孤城皱眉，西门吹雪问道。

 

    舒开眉头，叶孤城摇了摇头。不是不舒服吃不下，也不是不好吃，万梅山庄不仅有佳酿，饮食水准也是一流，清淡营养也不寡味，或许不对陆小凤、叶孤鸿的胃口，却是完全能满足叶孤城的要求。而他之所以皱眉，不过是因为…

 

    “吃腻了？”翻来覆去都是红枣、山药、桂圆、三七、党参这些东西，吃得多了确实会觉得乏味，西门吹雪想了想，“明天我会让人准备新的。”

 

    也不是腻，粥熬得很好，味道很不错，叶孤城皱眉只是突然在想这些东西会不会在心里留下一个符号，以后每次看见就会想起死而复生在万梅山庄养伤的事而已。不过对西门吹雪的话他也没有解释，点了点头又继续喝粥。

 

    用过膳后西门吹雪依旧让人收拾好了碗碟，自己离开了一会儿后才回来。叶孤城本以为西门吹雪又会拿着一叠文书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自己说话，谁知西门吹雪手中竟是几个瓷瓶，打开用过递过来一粒药丸，散发着浓浓的苦香。

 

    叶孤城挑了一下眉，一面放入口中咽下，一面看了西门吹雪一眼。

 

    西门吹雪并未说话，扶着叶孤城坐好，在他身后也盘膝坐下，双手抵上了叶孤城的后背。

 

    眼神微微一变，叶孤城已然明白了西门吹雪的用意，深深吸了口气，他静下心来，凝神去感应西门吹雪打入他体内的内力。

 

    那是一种熟悉的感觉，恍恍惚惚中叶孤城几乎要以为是自己在修行内功，忍不住在想这会不会是一条行得通的路。可是很快他就感到全身一股剧痛，就像是有不同的力量从四面八方袭来，入侵，拉扯，大概被五马分尸的感觉也不比这个难过多少。双眉蹙在一起，冷汗从脸上滑落到了衣领，叶孤城咬紧了牙关，可是喉头一甜，一声痛呼中他连着吐了好几口血。

 

    西门吹雪修为精湛，把控得很好地将内力一点点输入叶孤城体内，又精准地引导着功力缓慢游走，起初一切都好好的，但内力很快就不受控制，四处乱窜起来。他立马点了叶孤城的穴道，不过还是迟了些，刚察觉到那人浑身一颤，就看见鲜血染红衣裳。心中一沉，他忙是将另一个瓷瓶中的药丸塞到叶孤城嘴里，随即双手重新抵上叶孤城的背心，将内力更温和地注入。大概这次只是要帮叶孤城平复下来，好歹这次没弄得人吐血受伤。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西门吹雪才收功，扶着神志还不是很清醒的人躺下，拿丝巾擦掉嘴边的血迹，再喂了一颗药丸，“你先休息一会儿，我给你拿套干净衣裳。”

 

    话是听见了，叶孤城却没有精力去回应，气息虽然平复下来，周身的剧痛却还没有消去，手脚在痛，心口在痛，甚至于每一次呼吸都在痛。这种情况出乎了西门吹雪的意料，也是叶孤城没有想到的，西门吹雪以自身功力试探，可试探不出一个结果，一具察觉不到任何内力的身体居然能够在瞬间排斥任何外来力量，甚至于抱着同归于尽的态度去较量。那该怎么办？叶孤城不知道，身体的疼痛也让他没有办法去想。

 

    换了衣裳，西门吹雪重新给他掩好被脚，一手探入被中再把了脉，又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倒了药丸喂到叶孤城嘴里，“不要咬碎，含着就好。”

 

    叶孤城点了点头，没有睁眼也没有说话。

 

    “还有时间，办法总是能想到的，城主不要太在意。”

 

    叶孤城又点了点头，还是没有睁眼也没有说话。

 

    看着眼前人一脸倦色，西门吹雪自然明白这一出意外几乎耗尽了叶孤城的精力，现在与其再说些空洞的哪怕是要让人宽心的话，倒不如让叶孤城好生休息一下。想办法的时间还有，那说话的时间岂不是还有更多？他起身放下了帐子，拿着放了瓷瓶的托盘和染血的白衣走出了房间，回了自己的屋子。

 

    收拾好了药瓶，西门吹雪一转头看见放在桌上的衣裳，皱了一下眉，就吩咐侍女送了一个很大的火盆来。西门吹雪是习武之人，素来身子又很好，即使在冬季房里也不必放炭火。侍女显然感到有些不解，只是不敢多问，答应了一声就退下了。

 

    除了西门吹雪，谁也不知道这个火盆的用途是什么，而叶孤城也再也没有见过那套自己曾穿过的衣裳，也不知他是忘了还是根本就没在意。

 

    回到书案后西门吹雪提笔写了一张药方，盯着笔迹看了半晌，又将方子丢到火盆里烧了。本也没指望一次就能成功，但他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试是不能再轻易试了，眼看着有了一点起色，这一下就又回到了起点，又得花时间调养，要做的事只怕比之前还要多。一个健康的人受这种伤就不是小事，何况是本来身子就没好全的叶孤城？

 

    试不能轻易试，这种结果也让西门吹雪不解。若说叶孤城已完全失去了内力，那是什么在扰乱他的内力，最后竟还能混乱得连他也掌控不住，四冲五撞让人吐血？若说叶孤城没有失去内力，以西门吹雪的修为竟也探查不到半点端倪，究竟能不能让人心存幻想？最要紧的是不管有还是没有，事实如何能明了，又何时能明了？他的心中还有希望，叶孤城的心中也一定还有希望，如果希望真的只是奢望，当然是要尽早结束减少隐忧。

 

    可惜想来想去也想不到办法，西门吹雪拿过寒铁剑来，希望那触手的冰凉能让他静一静心。

 

    还是先想办法尽快让叶孤城养好伤吧。

 

    

 

    第32章 第 32 章

 

    

 

    担心叶孤城再出意外，这一晚西门吹雪没有回房歇息，又像之前那样在叶孤城床前守了一夜。静静地听着那人还不平稳的呼吸，西门吹雪坐得笔直，怀里抱着出鞘的寒铁剑，手指慢慢地抚摸着剑身。他不知道寒铁剑出于何人之手，但此人一定是一位铸剑的高手，因为寒铁剑的剑刃同其它的剑都不一样，与乌鞘古剑也不一样，独特的角度让它有一种隐秘的锋利，不用上一万分的心思不会发现这一点，直到被剑伤了才会觉得后怕。西门吹雪懂剑，但也不是第一眼就发现这其中的奥秘，察觉之后更为铸剑人的心思惊叹。

 

    不知抱着剑坐了多久，西门吹雪忽而转头看了一眼睡梦中的人，回手就收好了寒铁剑，转而倚在床柱闭上了眼养神。倦意很快袭上心头，他也很快睡去，只是睡得浅，天色刚刚放亮他就醒了。而一个多时辰后叶孤城睁开眼时，看见的就是摆在面前的早膳，桂圆枸杞小米粥，枣泥糕，还有一小盏人参汤。

 

    这究竟算不算是西门吹雪食言呢？胃口不是很好，叶孤城只喝了小米粥，枣泥糕一块也没吃，抿了一口人参汤就不动手了。西门吹雪也不勉强他，吩咐人把东西收下去，就让他好生休息。

 

    不再尝试和内力有关的所有事，休养的日子一切平静，日日不变的生活里过一日或许就像过了十日，过了十日也可能像是过了一日。对叶孤城来说一切显然就是后者，看着心口的剑伤已痊愈了八分，之前的内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他心中就松了一下。屈臂支撑着坐起来，他靠着软枕坐了一会儿，起身走到了窗前向外看了一眼，回身就从衣架上拿了一件厚厚的白狐皮披风，柔软的长毛在他脖子上围了一圈，弄得他痒痒的。自从出了上回的事后西门吹雪就在房里多准备了一些衣裳，都是厚实而不沉重的冬装，其中就有一件白狐披风。

 

    叶孤城理了理衣裳，觉得自己都快要热得出汗了，莫非真是要这个样子出门西门吹雪才会无话可说？摇了摇头，他推开房门，立马就感到了一阵刺骨的寒风迎面袭来。

 

    “西门庄主？”没想到外面有人要进来险些撞上，叶孤城一怔，看着西门吹雪抱了一叠文书站在门口，“这次要我看什么？账目？”

 

    “城主想出去走走？”

 

    叶孤城点了点头。虽然不觉得无趣，可在房里一呆就是这么多天，还几乎都只能躺在床上，任谁也想出去呼吸新鲜的空气。西门吹雪看了一下天，地处塞北的万梅山庄在冬日很冷，雪花来得早去得晚，但在没有雨雪的时候天空通常都会很美，湛蓝的颜色衬着朵朵白云。西门吹雪没有拒绝，进屋将手里的文书搁下了就领着叶孤城在山庄里转一转，但不会走太远。

 

    见西门吹雪先前转头看了天，叶孤城也将目光投向了那九重云霄。五湖四海之下天都是一样的天，云都是一样的云。但此刻在万梅山庄看天看云，叶孤城心里却恍惚一动：天蓝得很纯粹，就像是记忆中的那片海洋，那一朵朵白云就像是海洋中的一座座岛屿。天很大，云很小，海很大，岛很小，却永远是相生相依相伴。

 

    南海，飞仙岛，白云城。

 

    今生，他还能不能回去？还能不能光明正大地回去？还能不能拿着剑回去？

 

    西门吹雪也跟着抬起了头，顺着叶孤城的目光看去，入眼的有蓝天，也有白云。

 

    那叶孤城究竟是在看什么？看蓝天？看白云？还是透过蓝天和白云看到了别的东西？

 

    凭着直觉也能明白叶孤城在看什么想什么，西门吹雪慢慢收回目光，也不去看叶孤城打扰他，就这样陪他站了一会儿，直至觉得叶孤城可能会乏了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到不远处的小亭子里坐坐，歇息一下。

 

    天冷，石凳上铺了厚垫子。叶孤城刚一坐下就看见西门吹雪递过来一颗药丸，接过来含在嘴里，立时感到口腔里满是苦涩，还有一种辛辣感。这是什么药？叶孤城不精药理只略晓一二，吃不出西门吹雪选了哪些药材，不过人是信得过的，不需要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