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花满楼也搁下筷子，悄声问道。

 

    本是想瞪叶孤鸿一眼，但陆小凤怕被叶孤城看见，正好听花满楼的话，他撇了撇嘴，“我早和叶孤鸿说了，我要喝白云城的酒。你知道的嘛，那次给他写信的时候就说了，可他今天居然连一滴酒都不给我准备！还有啊，你看这些菜，清炒虾仁、清蒸鱼、乌骨鸡汤、枣泥糕，菜蔬也是清炒的，太清淡了，好没意思。”

 

    陆小凤说得很小声，不过恐怕除了白沉云，在座的所有人都听见了他的话。

 

    这样的菜色很对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胃口，对陆小凤的话他二人自然依旧置若罔闻。叶孤鸿和叶灵都是说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花满楼不在意吃什么，司空摘星难得吃这些，偶尔吃清淡点也无妨，白沉云更是想都没想过是否喜欢。

 

    对陆小凤的抱怨，叶孤鸿微微低下头，藏住了嘴边的笑意。叶孤城回来了，事实上做主白云城的人是叶孤城而不再是叶孤鸿。陆小凤想要喝到白云城的酒，这当然得先得到白云城主的首肯。这也不算太难的事，但陆小凤要想在城主府，还是在叶孤城的眼皮底下吃香喝辣大快朵颐…叶孤鸿倒也想看看陆小凤有没有这个本事说动叶孤城。

 

    这会不会还很为难城主府的厨子呢？到时陆小凤会不会成为城主府最不欢迎的人？

 

    夹了一块虾仁，最后喝了小半碗乌鸡汤，叶孤城用茶水漱了口，又用丝巾拭嘴，一面吩咐下人拿了几两碎银子来给陆小凤。

 

    陆小凤愣愣地接过银子，转头一脸莫名其妙地瞪着叶孤城，“叶城主，这个…我虽然带的银子不多，但是现在还不缺钱。而且我就算没钱了，花满楼那里还有呢，他的就是我的。”

 

    司空摘星也笑道，“叶城主，你给陆小鸡银子做什么？这明显是弄反了嘛，他在城主府里蹭吃蹭喝，所以该他给城主你银子才对。”

 

    “你可以拿这银子去外面买酒喝。外面的铺子也有你想吃的东西，辣椒、醋想放多少都可以。”

 

    “……”

 

    看着陆小凤一愣一愣的样子，叶孤鸿简直想为兄长鼓掌。

 

    陆小凤咽了一下口水，也拿筷子夹了一块虾仁，舀了一勺乌鸡汤，好像要借此把嘴里的话一齐咽下去。

 

    他有些怀念那个还是白隐宁的叶孤城了。如果叶孤城还是白隐宁的话该多好，那他想吃包子可以吃包子，想吃辣辣的臊子面条也没问题，他只需要给叶孤城准备几枚白水煮蛋就行了。

 

    陆小凤默默地收好银子，突然看向叶孤鸿，“叶孤鸿，如果我说这银子是你给的，那上菜的分量会不会多一些？”

 

    叶孤鸿抿了一口茶，“陆兄没有听见方才司空兄的话么？”

 

    “…虽然比不上花满楼，但我的耳朵也是很好使的。老猴子的话一点也没错，他确实该出钱。”陆小凤说着又夹了一块枣泥糕，一面又拿筷子将鱼翻了个面。

 

    一时又因为叶孤鸿的一句话，众人又说起了无名岛的事。这让陆小凤又打开了话匣子，一句接一句，说得倒也细致有条理，因此花满楼和司空摘星也都只静静地听他说。

 

    吴明、宫九、沙曼、牛肉汤、太平王…叶孤鸿觉得自己真的是在听一个故事。而当陆小凤说到他和沙曼联手杀了宫九时不止叶孤鸿睁大了眼睛看他，叶孤城也抬起眼来，“你杀了宫九？”

 

    陆小凤点了点头。因为觉着有些话不适合跟叶孤城说，陆小凤说的“故事”省掉了许多细节，不过“故事”的结局是不会变的。

 

    叶孤城本还想问，这次却被西门吹雪抢了先，“无名岛的事城主知道多少？”

 

    “庄主送来的消息我都知道，别的就不清楚了。”

 

    

 

    第41章 第 41 章

 

    

 

    用过晚膳后几人便散了，各自回房间歇息。陆小凤、花满楼、西门吹雪和司空摘星都在城主府里住过，这回当然就住之前的房间。西门吹雪住的是客院的留月阁，叶孤鸿看着兄长戴好了面具，就要吩咐侍女来引西门吹雪去留月阁。

 

    西门吹雪却一直盯着叶孤城，好像根本没有听见叶孤鸿的话，一动也不动。

 

    这让叶孤鸿有些愣愣的，看了兄长一眼，见叶孤城也不说话，想了想挥手屏退了侍女，又拉了拉叶孤城的袖子。

 

    西门吹雪的意思很明显，他有话要单独和叶孤城说，不会马上回留月阁。那么接下来就只看叶孤城想不想听西门吹雪要说的话了。

 

    叶孤鸿突然挑着眉笑了一下，看着叶孤城轻轻点了点头和西门吹雪一起离去，心里却想着西门吹雪第一次来城主府选在哪里住的一幕。

 

    无论是比中原的皇宫大内，还是比塞北的万梅山庄，白云城主府的地盘都要小很多，当然若是将整个飞仙岛都算做白云城主的府邸那就另当别论。而若拿寻常的王侯府邸相比，城主府则一点也不逊色，甚至还大一些，大大小小的屋子都有，只不过大多数都没有人住。陆小凤、花满楼和司空摘星选的都是客院中比较好的位置，相反西门吹雪却选了很偏僻，进出并不方便的留月阁。起初叶孤鸿觉得很奇怪，还特意问了陆小凤。陆小凤摇了摇头，指着那块匾额说如果叶孤鸿让人给这座小楼换一个名字，那西门吹雪就不会住在这里了。

 

    叶孤鸿那时怔了半晌，最后似笑非笑地说每天都有人打扫叶孤城的房间，就像叶孤城还住在那里一样，所以西门吹雪要想住那里也不是办不到的事。

 

    西门吹雪最后还是住在留月阁，直到叶孤鸿把位子坐稳，白云城安定下来。

 

    留月阁和染星阁相距并不远，但因为地势的缘故，要从这一处到另一处还真得走一阵子，从叶孤鸿那里到染星阁就更远一些。两人也不急，一路慢慢地走，偶尔说一两句。不说话的时候西门吹雪时而会将目光转向叶孤城，看着和自己并肩而行的人，和那人手里的剑。

 

    “庄主不必陪我回染星阁了。”几次察觉到西门吹雪的目光，叶孤城终于停下了脚步，“城主府里哪里说话都很方便。”

 

    听叶孤城用一种陌生的声音说话，西门吹雪明白却很不习惯。这种感觉之前也不曾有过，大概是因为白隐宁与叶孤城的关系并不等同于莫隐和叶孤城的关系吧。明知眼前这个人是叶孤城，一声“莫公子”说不出口，西门吹雪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染星阁。

 

    叶孤城一垂眼看看自己手里的剑，和西门吹雪一道回到染星阁。

 

    “我不习惯叫城主‘莫公子’，所以…还请城主见谅。”

 

    “既然庄主愿意辛苦跑一趟，我不会介意。”不过莫隐的身份一日不去，叶孤城就难免会以这个身份和西门吹雪说话。那时西门吹雪是不是打算不跟叶孤城说话？叶孤城放下手里的剑，将一杯清水推到西门吹雪面前，“庄主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城主没有什么话要问我吗？”西门吹雪拿起杯子抿了一口。

 

    叶孤城又看了他一眼，摘下了脸上的面具，在对面的椅子里坐下，“有，我想问庄主的剑在哪里。”说着叶孤城又抬手一指。西门吹雪带在身上的是一柄缠着白绫的剑，相比其它的剑，这剑剑身略宽，显然是那柄寒铁剑。西门吹雪没带上乌鞘古剑？

 

    “我让人送回万梅山庄了。”西门吹雪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奇怪的事。

 

    但叶孤城仍然在问，“为什么？”

 

    西门吹雪抬起眼，有些不解地看着叶孤城，“城主何必明知故问？”

 

    叶孤城倒是很自然地和他对上了目光，“我若是想问，庄主肯不肯说？”

 

    “…有些事我确实不曾想过，比如我所认识的白隐宁其实叫叶孤城。城主一向会演戏，我也不曾见过真正的白隐宁，那些话我只是说给白隐宁，绝不是说给城主。”

 

    一向会演戏？叶孤城为这五个字微微一笑。他只是就事论事，而西门吹雪比他想的多。白隐宁的身体，叶孤城的灵魂。西门吹雪当然不会有这样的猜测，换做是叶孤城也不会。至于演戏一说…西门吹雪倒是怨他没有早点把事情说出来？

 

    “庄主把乌鞘古剑留在万梅山庄了？”

 

    “……”

 

    “若那时白隐宁告诉庄主自己不是白家的五公子，说话的魂魄不是这具身躯的主人，而是一个早已死在庄主剑下的亡者，庄主会怎么做？”

 

    西门吹雪怔了一下，“为什么要这么想？这并不是可取的做法。”

 

    所以这是一个误解，一个轻描淡写就能抹去的误解。叶孤城会演戏，一场好戏连着西门吹雪一起瞒，无可厚非，这本就是一场该演的戏。

 

    两人目光一错，都是微微一笑。

 

    “庄主觉得吴明和宫九如何？”

 

    “听陆小凤说吴明离开了无名岛，去向不明。我未亲眼见过此人，也是听陆小凤说他能只用三个月就练成如意兰花手，应该是个绝顶高手。”

 

    “如此高手不见，庄主不觉得可惜？”

 

    “过去会，现在不会。”

 

    为什么过去会？为什么现在又不会？西门吹雪不必解释，叶孤城听得懂。他抱着剑，端坐着看着西门吹雪，又问起了宫九。

 

    “谁都有自己的软肋。陆小凤杀得了宫九，并不是因为他的武功高过宫九，而是因为他找到了宫九的软肋。找到了，不需要绝对高于对方的实力，也能一击致命。”

 

    宫九的软肋是什么？叶孤城知道宫九的许多底细，但想不出西门吹雪说的软肋是什么。不过看西门吹雪并不想细说，叶孤城也不会再问。何况能让平素绝不轻易杀人的陆小凤决定出手取人性命，这其中必定有些不好的事，自己也不必一清二楚。而陆小凤杀了宫九，除掉了这个心机深沉，甚至曾经极可能算计过白云城的太平王世子，于白云城自然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