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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孤城盯着白绫，不得不想西门吹雪这样做的目的。这道白绫究竟是对谁的祭奠？

 

    自然是对叶孤城的祭奠，但绝不仅仅是对叶孤城的祭奠。

 

    叶孤城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剑，又看了看寒铁剑，最后将目光投向西门吹雪。西门吹雪的目光清、静，没有沾染任何情绪，也一点都不冷。叶孤城很仔细地看，一直没有在那双眼睛里看得“失望”两个字。

 

    西门吹雪祭奠的是“天外飞仙”下的叶孤城。叶孤城是回来了，但无论是白隐宁名义下的叶孤城，还是万梅山庄里的叶孤城，亦或现在站在西门吹雪面前的叶孤城，都不是天外飞仙下的叶孤城。

 

    五成修为，这是摆在眼前的现实。无论叶孤城怎样努力，他也无法打开那扇被上苍落锁的门。

 

    西门吹雪永远记得“天外飞仙”，叶孤城也记得，透过门缝他还能看见“天外飞仙”的色彩，但他已然无法重现那种致命的美丽。

 

    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是一种无奈的遗憾。

 

    不能说叶孤城心里没有一点失望，西门吹雪的心情想来也应是如此。可为什么叶孤城没有在西门吹雪的眼里看到任何与失望有关的情绪？

 

    叶孤城沉吟了一下还是没有回答西门吹雪的问题，“庄主今日约我前来，并非是为了练剑。”

 

    对于一般江湖人来说练剑是一件十分要紧的秘密，哪怕师出同门也未必时时都在一起练剑，一来是担心自己的绝学外露或是暴露的自己的弱点，二来也担心受到干扰不能专心，甚至于走火入魔。不过对于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不在一起练剑，这其中当然不会是这两种缘故，缘分、时机、修为差异…从初见到今天，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从未一道出剑而两剑不相对。

 

    寒铁剑果然没有出鞘，但叶孤城的剑却在长吟中出鞘了三分。

 

    西门吹雪走到一块大岩石边坐下，一面转头去看叶孤城。叶孤城似乎早料到这一点，虽然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衣，却是轻裘缓带，完全不是练剑时的装束。

 

    “城主可介意把手给我？”

 

    叶孤城也在岩石上坐下，目光投向已经明亮的海面，左手拿着剑，右手伸向西门吹雪。两根手指轻轻搭在了他的腕上，西门吹雪凝神了片刻才将手收了回来，虽然没说话，但神色看不出有异样。

 

    叶孤城心中了然，也不想多说，看西门吹雪将寒铁剑放在了膝上又向自己伸过手来，他便把银色的宝剑递了过去，看西门吹雪微微抽出剑身。

 

    “这柄剑并不适合城主。”

 

    这个结论并没有错，但因为在瞬间想了太多的事情，叶孤城过了一会儿才点头。选择这柄剑时叶孤城尚是白隐宁，如今身份有变，叶孤城的五成修为远远超过了白隐宁的全部，再用这柄剑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但叶孤城并没有换一柄剑的打算。他拿回自己的剑，“我不知道这柄剑我能用多久。”

 

    西门吹雪挑了一下眉，等他说下去。

 

    但叶孤城接下去说的话无关于此，“庄主用寒铁剑是否真的习惯了？”

 

    “我习惯了用它练剑，但不习惯用它杀人。”“剑神”西门吹雪，杀人已无须拔剑，更不可能用寒铁剑杀人。西门吹雪说着似乎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城主方才想说什么？”

 

    叶孤城眼中微微闪过了一丝笑意，“如果这柄剑毁了，我会换一柄剑。”

 

    可是明知不适合，为什么现在不换掉？西门吹雪的眼神表露出了自己的疑惑。

 

    不过叶孤城这回是真没再说，弯了一下嘴角沉默了。

 

    西门吹雪也只好不再说下去。两个人就这样在岩石上坐着，大约一盏茶的工夫后西门吹雪看着已经亮透的天空，“回去用早膳吧。”

 

    叶孤城收回目光看向西门吹雪，点了点头，一起朝城主府的方向走去。

 

    “城主是否已经习惯了戴着这个面具？”

 

    叶孤城用指尖轻轻触了触冰冷的银面具，之前戴的那个已经被剑气毁掉了，这一个是新做的，样式很相似，不过还是有些细微的差别，看起来比先前那个凌厉一些。

 

    两个人的话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叶孤城的目光微微一变，先点了点头，顿了一下又摇了摇头。与西门吹雪执寒铁剑不同，叶孤城如今虽是要戴着面具，但他未必会一直戴下去。只要这个身份不危及白云城，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世人面前。当然他可以站在叶孤鸿身后，一直以莫隐的身份出现在城主府，但这不会是叶孤城最后的选择。

 

    “庄主看我戴着面具，是否觉得习惯？”

 

    “戴不戴面具都无妨，我看见的人是你。”

 

    “我记得庄主说过不习惯叫我‘莫公子’，庄主现在可觉得习惯些了？”

 

    “我可以直呼你的名字，叶孤城。”

 

    这问题和答案似乎有些风马牛不相及，叶孤城的目光却有些微的变化，他走了几步才说道，“天底下也有敢直呼庄主名字的人，比如陆小凤。”

 

    “他如何称呼我都不要紧，敢直呼我名字的人也远不止陆小凤。据我所知，城主也曾直呼过我的名字。”

 

    叶孤城是说过“西门吹雪”四个字，但也说不上是直呼西门吹雪的名字。那是前世的事了，西门吹雪也曾在那时说过“叶孤城”三个字，同样也不全是直呼名字。叶孤城本想问陆小凤是不是把自己说过的话都转述给了西门吹雪，想了想又觉得问得毫无意义就不说了。

 

    一时两人到了城主府，叶孤城要回染星阁便向西门吹雪告辞。岂料走了几步，他的余光仍是瞥到了那袭白色的身影，不得不停下脚步，“西门庄主？”

 

    “留月阁太偏，景致不如染星阁的好，我倒想再看一看。”

 

    难道不是西门吹雪自己选的留月阁吗？叶孤城眼中流露出一丝无奈，只好由着西门吹雪和自己一起回到染星阁，又吩咐下人把西门吹雪的早膳也送到这里来。一回头，他看见径自走到窗边的白衣人，“庄主很喜欢这里？”

 

    “城主府里可有别的地方还能看海？”

 

    

 

    第44章 第 44 章

 

    

 

    说是位置太偏，西门吹雪也没换个地儿住，仍是住在留月阁。这几日里叶孤城也没再去海边，除了去书房指点叶孤鸿外便是呆在染星阁，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一天的时间总是很轻易地就打发了。

 

    这一日清晨，叶孤城尚未起身，阁中清清静静的，虽然有几个下人走动，但丁点声响也不闻。在染星阁伺候下人并不多，也没有一个知道这位戴面具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莫公子的真实身份，但个个伶俐，很会看人眼色，也把叶孤城服侍得很好。

 

    一个身着侍卫服侍的男子进到了染星阁，看着似乎是有些身份的人，周围的几名侍女见了他都低头问好。那男子轻轻点了一下头，问道，“莫公子可起来了？”

 

    “还没呢。莫公子昨晚睡得迟，中午也没歇息，今儿没那么早起来…”

 

    意外的神色在男子脸上一闪而过，随即又变为了笑意，“那我在这里等他吧。”

 

    “是公子让你来找莫公子的吗？怎么这么早？”

 

    “当然是有要紧的事，你们就当没看见我。”

 

    几名侍女愣了一下，知道是玩笑话，不过说的是不能问的事，连忙点了点头，做自己的分内事去了。

 

    倒也没等太久。辰时刚过叶孤城便唤了人进来伺候梳洗，等一切弄完便有侍女引着那名侍卫进来。叶孤城遵守“食不言”三字，但并不介意在用膳的时候见人，这是城主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的事。

 

    “见过莫公子。”

 

    看着来者躬身一礼后抬起头来，叶孤城怔了一下，摆了摆手挥退在旁边伺候的侍女。这来的侍卫不是别人，正是他过去的近身侍卫，在紫禁一战后就跟在叶孤鸿身边，也是知晓莫隐真实身份的人之一。

 

    “何事来见我？”叶孤城用自己的声音说道。

 

    侍卫往身后扫了一眼，确定没有人了又单膝点地，“属下拜见城主。”

 

    “起来说话。”

 

    “是。属下有一封文书想交给城主。”侍卫从袖中取出一物，“属下擅自做主，没有将文书先交给公子过目，请城主降罪。”

 

    叶孤城并未接话，接过文书来看了一眼，就明白了下属为何做出这个决定。他心中并无怪罪之意，但也有一声叹息。白云城永远都只认一位城主，那是叶孤城。对叶孤鸿来说，就算是做一位无名有实的城主，他离这个目标也还很遥远，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推开面前的粥碗，又将文书仔细地看了一遍，“孤鸿那里还有没有收到别的消息？”

 

    “公子那边所有文书都已呈请城主过目。”

 

    叶孤城慢慢点了点头，慢慢舒了一口气，再细想了一想已是拿定了主意。略吃了一点东西，他便往书房去见叶孤鸿。叶孤鸿正在整理新送来的文书，准备拿去给叶孤城过目，见兄长来了忙起身相迎。

 

    叶孤城摆了摆手让他坐下，兄弟二人在书房里密谈了约半个时辰。叶孤城出来后便去了留月阁，叶孤鸿则留在书房批阅文书，看得眼睛都酸了时一面揉了揉，一面叹了口气。

 

    第二天叶孤城、西门吹雪、陆小凤、花满楼和司空摘星登船离开飞仙岛，在中原上岸后都坐上了万梅山庄的马车。两辆马车，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坐第一辆，陆小凤、花满楼和司空摘星坐第二辆。因是不便暴露身份，叶孤城仍戴着面具，上车后也没有摘下，阖上眼抱着剑靠在软垫上，一路都在想着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