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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城。”半空中的人最终脱力倒下，西门吹雪再次将人揽在怀中，又灌入了一些内力助他调息，“你先休息一会儿，别说话。”

 

    感到体内的功力渐渐平复下来，身体也不那么痛了，叶孤城慢慢舒了口气，人一时还是觉得有些无力，只能靠在西门吹雪肩上。一垂眼他就看见了尚未入鞘的宝剑和满地的梅花瓣，沉默了良久忽然笑了一笑。完全没有征兆地，他完成了重生之路上最后一次蜕变。在白云城中被逼到生死边缘时他找回了五成功力，后来再看不到希望，本以为这就是结局，可一场与西门吹雪的双剑合璧却告诉自己这才是真正的结局。

 

    天外飞仙，“天外飞仙”叶孤城，终于回来了。

 

    “孤城，”西门吹雪一低头，嘴唇轻轻滑过那人的眉心，“你终于回来了。”

 

    叶孤城，你终于回来了，我终于看到你了。

 

    过了一阵，觉得身体稍稍有了些力量，叶孤城坐起身来，嘴角微微弯起，“回来？我不是一直都在吗？”

 

    没有“回来”一说，叶孤城一直都在这里，以各种方式留在西门吹雪身边。一柄剑，是叶孤城的剑；一座墓，是叶孤城的墓；白隐宁，里面的魂魄叫叶孤城；失去内力的叶孤城，那还是叶孤城；拥有五成功力的叶孤城，那也是叶孤城；拥有十成功力的叶孤城，那就是叶孤城。

 

    既是从未离开，又何来“回来”之说？

 

    “是，你没有离开过，一直都在。”眼中浮现藏不住，收不回的笑意，西门吹雪扶着叶孤城站起来，怕他身体仍有不适，左手一直揽在那人腰间，“回去用早膳吧，时候不早了。”

 

    “西门。”

 

    “嗯，什么事？”

 

    “你还想让我答应什么？”

 

    西门吹雪足下不停，不过转头看过来，“我为何还要你答应别的事？”

 

    双剑合璧已经有了最好的结果，难道谁还会有不满之处？

 

    “为何不会？来万梅山庄原本只是为了那几株梅树，我觉着好你便提出要与我习双剑，现今拜这一场双剑合璧所赐，我又得到了那五成功力。我看事情还没完，下文是什么？”

 

    早先在白云城的时候西门吹雪就可以和叶孤城修习双剑，也不知是时机不好还是没有想到。西门吹雪此刻是否后悔没有早些修双剑呢？

 

    面上的表情变为似笑非笑的样子，西门吹雪的话音中倒有明显的笑意，“双剑合璧明日再说，日子还长远，不必急于一时。至于你说的下文…孤城，待我慢慢告诉你。”

 

    两道白色的身影一同往回走，渐渐隐在了一株株错落有致的梅树间。

 

    

 

    第69章 第 69 章

 

    

 

    西门吹雪做了一个梦，一个让他醒来后万分后悔的梦。

 

    做梦的时候他是愉悦的，醒来的时候他是平静的，醒来之后他追悔莫及。

 

    可他真的是在做梦吗？做梦不是怪事，活了几十年他做过许多梦，而这是最为独特的梦，一个让他很难将它和“梦“联系起来的梦。

 

    陆小凤说他做了一个梦，花满楼说他做了一个梦，司空摘星说他做了一个梦，叶孤鸿也说他做了一个梦。但西门吹雪不承认他做了一个梦。

 

    那如何会是一个梦？紫禁一战后他还曾被陆小凤扯进了罗刹教的麻烦，那时他的身边并没有叶孤城，他也没有梦见叶孤城。但后来出了白家的事，他认识了白隐宁，一个名叫白隐宁的叶孤城。那时他也没有梦见过叶孤城，之后也不曾有过，无论两人是分在白云城和万梅山庄，还是那人就在自己的身边。记忆之中，叶孤城从未入过他的梦，从未有过。

 

    若是自己曾梦见叶孤城，那其实一件令人心满意足的事。

 

    这些人怎么会说自己只是梦见了叶孤城？看着手中的乌鞘古剑，西门吹雪突然握紧了剑柄。在那个“梦”中，乌鞘古剑最后也是在他的手里，叶孤城手里的则是他从白云城寻来的寒铁铸的新剑。

 

    但那柄剑如今不在万梅山庄，陆小凤、花满楼、司空摘星和叶孤鸿都说不曾见过。

 

    在那个“梦“中，他们有没有见过那柄剑？

 

    而且为什么那柄寒铁剑竟在万梅山庄？自己分明是把剑还给了叶孤城，而叶孤城说过他把剑留在了白云城，因为那是白云城的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西门吹雪摇了摇头，强自定了定神：他不过是睡了一觉，醒来之后怎么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新铸的寒铁剑不见了，叶孤城不见了，本应该在白云城的寒铁剑却出现在了万梅山庄，自己说的事实变成了梦话。

 

    他没有做梦，他说的是事实，无可置疑的事实！

 

    事实就是那个白隐宁其实是叶孤城，事实就是从白家的事开始到幽灵山庄的真相，到白云城的复兴，到黄石小镇的风波，再到南平郡王的谋逆，插手这些事的人不止是陆小凤、花满楼、司空摘星和西门吹雪，还有叶孤城！

 

    事实就是叶孤城已经回到了这个尘世，事实就是叶孤城就在这里！

 

    那个能够指点陆小凤的白隐宁如何会是假的？那个能够瞒过西门吹雪的白隐宁如何会是假的？那座在忌日里成为一片狼藉的墓地如何会是假的？那个在梅林里和自己双剑合璧的叶孤城如何会是假的？

 

    看着沉默很久都没有说话的西门吹雪，陆小凤凑过去在他面前挥了挥手，“西门，我求你醒醒好不好？白家的事是我们自己查清的。白隐宁当时就被追杀他的刺客给杀了，我们只是救下了白沉云，根本就没有见到白隐宁。”

 

    “你说什么？”西门吹雪一时失声。

 

    陆小凤很认真地点头，完全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这副模样落在西门吹雪的眼中更是让他心生寒意，想也不想就冲出房间，使出轻功往梅林而去。

 

    他如何能相信陆小凤的话？那一场双剑合璧，那一场花雨，在他的脑海中是如此清晰，清晰得让他无法相信这些只不过是一场梦。

 

    如果那是一场梦，为何现在的自己就不会是身在梦境之中？那一定不是一场梦，这才是一场梦，一场必须马上结束的梦。

 

    那里有一座墓，那里并没有一株植入不久的梅树。

 

    西门吹雪很慢很慢地走过去，手轻轻地抚上墓碑，触手的冰冷感觉告诉他，这不是一场梦。

 

    这不是一场梦，那才是一场梦。

 

    叶孤城并没有回来，没有谁知道他在那里，也许还在幽冥之下，也许已经转世轮回。

 

    叶！孤！城！

 

    这三个字如同是三柄利剑狠狠地刺进了西门吹雪的心脏，还是杀人不见血，无形中就能取人性命。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墓碑上，西门吹雪缓缓跪倒，眼中空洞，几乎没有呼吸。

 

    如果这是一个梦，我一定要醒过来。如果那是一个梦，我一定不要醒过来。

 

    昏沉中西门吹雪感到有人推了推自己的肩，慢慢转过头，入眼的一张很熟悉的脸，剑眉、星眸、高挺的鼻梁、润白的肤色、薄薄的嘴唇，一头青丝束了一半在檀木冠中，身上是一袭白衣，一只手里还拿着一柄长剑。

 

    叶孤城。西门吹雪的眼睛立马一亮，一手就要拉住那人仔细问个明白，可还有半寸就要拉住那件衣衫时他却犹豫了。

 

    他终于见到了叶孤城。可这究竟是梦还是事实？若是事实还好，如果这是一个梦，这样做会不会让自己从梦中醒过来？醒过来岂不是就见不到叶孤城了？

 

    眼前的人却伸手抚上了自己的脸，淡淡的暖意通过皮肤传到了脑子里。

 

    西门吹雪又怔了一下，这种生命所独有的温暖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他能够感觉到石碑的冰冷，也能够感觉到叶孤城指尖的暖意，究竟哪一个是真实的？哪一个只是梦？

 

    “叶，孤，城。”轻轻地，又很清晰地唤着那个名字，西门吹雪收回了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人。他不敢触碰，生怕一碰之下这个身影就再也看不到了；他不敢眨眼，生怕少看了那人一秒，那会让他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这一次他是真的害怕了。

 

    停留在脸上的手没有移开，整个手掌转而覆在了西门吹雪的额上，叶孤城突然凑近了脸，近得西门吹雪几乎可以数清叶孤城脸上的绒毛。

 

    西门吹雪瞬时一惊，下一秒两只手就抢在了理智之前抱住了那个人。

 

    很真实的感觉，应该不是一个梦。

 

    耳中则传来了一声痛呼，好像是一盆冷水当头淋下，西门吹雪又是一怔，再度认真去看时却发现自己正躺在万梅山庄自己的卧房里，怀中揽着一个人，还在抬手揉着额头。

 

    这，这是怎么回事？自己刚才是做梦了吗？现在是不是梦醒了？

 

    “西门，你做噩梦了？”本来睡得好好的，仿佛心有感应似地突然醒来，叶孤城一看便知西门吹雪是陷在了梦魇中，想要唤醒他谁知这人突然手上一用力，害他一头撞在了床柱上，可真是疼得厉害，叶孤城不由苦笑了一下。

 

    “孤城。”西门吹雪揉了揉，看着叶孤城额上的青印，眼中是掩不住的心疼，“对不起，我做了一个梦，梦里…你没有回来，不在我身边…”

 

    还好，还好我只是做了一个梦，我已从梦中醒来，而现实中你回来了，就在我身边。

 

    叶孤城也怔了一下，眼中很快荡起了笑意，“那现在呢？你知不知道究竟哪一个只是梦，哪一个才是现实？”

 

    “我当然知道。”

 

    “哦？那你倒说说看。”

 

    “你在我身边，这就是现实。你不在我身边，那就是梦。”